聞言,凌熙凝着眸子看他,水眸迷離瀲灩,揶揄的說道:“我終於知道你爲何會在甲板上沐浴,洗澡的時候也在觀望敵情,還真是有閒情逸致。”
裴子楚舒舒服服地靠在浴桶內,愜意的嘆息了一聲,“你不懂的,越是身處高位的男人,越是如此。”
凌熙眯起眸子笑了笑,笑意宛然,在她的心中忽然想起了一個男人——姬鈺。
這些時日沒有看到他,不知道他究竟怎樣。
在古代就是有一點不便,就是任何人想要聯繫都是不易,也難怪有家書抵萬金的說法。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裴子楚的身上,有時候,他們應該是同一種人。
她的心中微微一動,凌熙喃喃道:“閣下可是活的真累,哪個女人若是嫁給你們這種男人,真是倒黴無比。”
裴子楚脣邊輕嗤一聲,“你懂什麼?這樣的生活纔會刺激,人活着怎可甘於平凡?否則定與行屍走肉無異,女人嫁給這樣的男人當然也會覺着引以爲傲。”語落裴子楚從浴桶裡面站出來,渾身水花濺起,長髮一甩瀟灑無比。
“也許。”她的脣邊發出一聲輕喃,青澀的寒風拂在她的面龐,江面上的寒風更甚更大。但是今夜月色明媚,江面只有淡淡的霧氣。
“不是也許,是真理。”他拿起了旁側的衣物,“對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某處顏色黑也是天生與後天之分,我是天生的,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就能入我的眼,也不是什麼女人都能輕而易舉的躺在我的牀上,本公子雖然比不上姬鈺那種禁慾的變態,但是也算是有原則的,對於女人也是有品位,你也不要以貌取人。”
看到他修長的雙腿在面前走過,凌熙隨即別過面容,不去看他換衣物,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忽然覺着男女有別,能讓她覺着另眼相待的男人當然魅力十足,下一刻,她的語氣悠然地問道:“可看清楚了?究竟是不是來夜襲的,或許也只是尋常的商船?”
“哦?有幾艘船?”裴子楚擡眸問道。
“公子,就在前面,你看。”遠處一名水手指向了不遠處,“就在那邊有三艘船影,約二十丈的距離。”
凌熙與裴子楚一同都看見了,遠處一艘巨大的船隻時隱時現,的的確確只隔二十丈的距離,對方正全速向前,衝着這幾艘船衝撞過來。
“舵手,速速朝右轉。”鄧龍一聲大喝之後,舵手也是立刻出手,帆船傾斜,迎着東風向前,大船在波濤洶涌的江面上劃出一個巨大的弧線,徹底脫離航線,不過在這種情形下,航線已經完全不重要,貨物自然也不重要,與敵人周旋擺脫追擊纔是關鍵。
商隊的船隻都開始逃竄,後方的船隻再次追來。
此刻,鄧龍咬了咬牙,忽然間有些鬱悶。
雖然在船上,但是這裡的船隻目標顯然很明顯,不易於隱蔽,對方派來的船隻太多,看來這次是鐵了心的要把裴子楚置之死地。
船隻晃來晃去,甲板中的貨車開始傾斜,有的已經朝着後面落去,少數不諳水性的人此時根本就無法站立,馬匹發出了嘶鳴,甚至有幾匹馬落入到水中。
凌熙握住身側的桅杆,保持身形不亂,倒是剛剛從浴桶中出來的裴子楚居然神情不亂地開始換衣衫。
他的動作很隨意,卻並不慢,有一種令人挪不開眼的魅惑與節奏。
凌熙發現人若長得俊美,做什麼事情,擺什麼姿勢都是好看的。
那些賭錢的衆人也一個個從船艙內走了出來,諸多的人從船艙裡拿出了武器,船隻上配備着弩箭,是用來對付遠程的武器,鄧龍手執鐵木長弩快步走了上來,眯着眸子朝遠處眺望。
不幸的是,商隊的一艘船已經被對方的三艘船給包圍了起來。
那船飛快地行駛,但是其餘的船速並不慢,很快就被追上了,三艘船隻圍繞在商船周圍,就像緊緊盯着獵物的鯊魚,很有默契的配合着,準備要將獵物一步步地逼入死地。
老段就在那艘船上,他跟着商隊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一路被人劫殺的狀況。
而且對方步步爲營,出手狠戾,箭矢不斷落在自己的船上。
當他回過眸子,便看到最近處的大船狠狠地衝撞而來,在近距離的視覺當中,望着眼前比自己商船高出諸多,儼如山一般黑黝黝的大戰船,他居然顯得如此渺小,老段看到對方的船隻並不一般,船尖是黑色的,就像是野獸的獨角。
沒想到對方船隻居然是適合撞擊的鐵甲船,令他大吃一驚。
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聽到這艘巨大商船發出了不堪負荷的“咔咔”聲,周圍的木材都開始斷裂了起來,
“船隻進水了!”
商隊有人大喊起來,斷裂的地方江水從四面八方涌來,船上的人們頓時亂作了一團。
老段剛剛退後兩步,便看到巨大桅杆轟然倒塌正向他頭頂砸來,他大吃一驚,奮力逃離。
那桅杆狠狠地砸下,徹底把船身徹底砸成了兩半,老段的臉色都綠了,心中深知一旦船隻沉沒後,水面上會出現巨大的漩渦,就是水性再好也沒有用處,因爲周圍十幾丈的物體都會被吸入到旋窩內。
鄧龍的商船本是非常結實的,用的是砍伐後晾了三年以上的沉鐵巨木。在礁石的撞擊前也可以保持形狀不變。
但是,對方的船尖狠狠襲來,居然經不起對方的一擊,很顯然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自己這方。
在一片慘叫聲中,商隊衆人不斷落水。
他眼睜睜地看着周圍的貨物隨着沉船下滑,一個箱子接着一個箱子落入到江中,尖叫聲與江水滾滾聲交織着,他抱着一處桅杆,暗暗覺着自己怕是要死定了。
就在船隻沉沒之際,他感覺到了周圍強大的江水壓力襲來,江面如瘋狂巨獸令他避無可避,終於,他抱住了一塊木板,順着漩渦而下,聽着水流的咆哮,恐懼感深深襲到他心頭。
“啊——”
老段不甘心,他很恐懼。
同時,他發出了一聲臨死前的淒厲哀嚎。
其餘四艘商船的人瞧見了這一幕,也聽到了老段的慘叫,臨死前的情緒徹底渲染了其他人的內心,衆人心中倏然,已無法再看下去了,一個個面容變的鐵青,彷彿看到自己接下來的下場。
對方的船隻在撞沉了一艘商船之後,接着朝另一艘商船而來,正是鄧龍本人所在的商船。
鄧龍面色鐵青,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任何的商業利益,亦顧不得貨物的損失,冷聲道:“諸位,如今光是逃也不是辦法,要設法應對,我們的船上都是貨物,對方的船隻是戰船,我們的速度怕是根本沒有辦法比得過對方的船隻,只怕是遲早都會出現問題。”
姬三擰了擰眉頭,他曾經是軍方的人,雖然不懂得水戰,但是也懂得些對戰的法子,“鄧龍商主……既然這裡是江面,還是寬度有限,能否在此地周圍靠岸一停?”
這時候鄧龍苦笑了一下,目光卻看向了裴子楚。
裴子楚衣冠楚楚,站在一旁淡淡的笑着,笑容裡面有些冷峻,低聲道:“靠岸的下場並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對方既然在水中有了埋伏,在岸上必然也有了埋伏,只等着我們靠岸,所以說靠岸的結果只有一個——被殺,倘若你覺着現在要離開,可以自己跳下江去,一個人游到岸上。”
聽到了這個回答,姬三的表情有些陰沉,他看着裴子楚就有些不順眼,冷聲說道:“這一路的追兵都是與閣下有關的,不如你跳下去,游到岸上,也可以放大家一條生路。”
裴子楚側過眸子,沒想到凌澤公子居然有這樣子一個跟班,居然敢這麼對他說話,“閣下現在說這個有用?”
姬三握拳,“若非凌澤公子要留下,我……當然不願意留下。”
這時裴子楚的眼睛帶着一種懶散的神情,居然一點也不惱,看向了凌熙一笑,“你這人的手下還真有趣,鄧龍讓你們當上保鏢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你們的?”
他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看向凌熙的眼裡帶着淡淡的興味。他的神情十分平靜,儘管他一時沒有想到應對之策,但是周圍的人都在看着他,所以他的表情更近淡定。
凌熙緩緩道:“留下不難,只是說過要合作,有了足夠的利益,我就很願意與江東第一商隊合作。”她流露出一副奸商的嘴臉。
姬三冷聲道:“不過我覺着不妥,這次虧本了。”
裴子楚邪魅一笑,“很多人覺着與我合作虧本,但凡退出的人最後都會後悔莫及。”
姬三怒目而視,“臭屁。”
裴子楚卻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笑道:“不錯,閣下放的屁很臭。”
“好了,好了,這時候沒時間打嘴仗,還是大事爲重。”鄧龍連忙出言緩和一下氣氛。接着對姬三說道,“在此地裴子楚還是很有遠見,我們還是應該聽他的,既然在這裡已經被包圍,但在江面我們還可以與對方周旋一些時辰。”
周旋?姬三冷聲一笑,身子隨着船隻一晃,“我們能周旋多久?”
“誰說我要周旋?”裴子楚眯起了狹長的狐狸眼。
“什麼?你?”鄧龍表情詫異。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裴子楚,商隊的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不解與擔憂,裴子楚轉過了身子站到船側,漆黑的眸子看向江面。接着又側過了身子,有些慵懶地看向緊追不捨的幾艘船隻。
半晌,他冷笑一聲,“如果上岸會有危險,那麼被對方追上也必然會有危險,但是如果我們下水的話,還是有生還的希望。”
“下水?”鄧龍表情一怔,他的目光看向了黑漆漆的江面,這水中也是蘊藏着諸多危險。
但是霧氣中,對方的船隻也越來越近了。
凌熙卻是明白了裴子楚的用意,面色平靜地問道:“閣下是想做什麼?難道是先下手爲強,破壞對方的船隻?”
裴子楚自信一笑,點了點頭,“對方的船隻雖然是戰船,而且還是一艘破甲船,但是未嘗沒有一些些弱點。”
鄧龍立刻瞪大了眸子,“我明白了,你說的弱點就是船底。”
裴子楚眸光一閃,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麼,也許只有經歷過一次的人才會知道。
所謂的經歷過一次,對於裴子楚來說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此時說來話長,他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追求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喜歡一些玄學,後來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個遊夢仙枕,覺着頗爲有趣,怎知自己在睡着了之後就夢到了很多很多,就像是經歷了黃粱一夢,但是醒來後又彷彿覺着夢境曾經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
短短的一晚,他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裴子楚居然夢到了自己未來的十幾年來的經歷,從他求學歸來,到低調隱忍,一直是步履維艱,小心翼翼地在夾縫中求生存,最終都保持着低調,人生在旁人的眼裡平平淡淡。唯有他自己清楚這些年他學了很多。
若是自己沒有醒來,或許自己還會夢到更長遠一些,最後他索性把這個當作了一種詭異的前世,但是夢中的事情是多麼的令他鬱悶啊!在夢境裡,那位兄長可從來沒有對自己用過這些個卑劣手腕,狠辣的做法都是用來對付裴玥了。
裴玥與大兄相爭,最後贏者卻是裴玥。
裴玥那個人雖然聰明,可惜此人不知道隱忍,一直鋒芒畢露,最後還是死到了姬鈺的手中。
這一次,周圍的很多事情都像那個夢境中一樣,很多的事情都發生了,當然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譬如那個淩氏阿熙,在夢境裡自己並沒有夢到過清涼書院,沒有夢到過凌少。
一個人如果比旁人要多十幾年的經歷,那麼他的人生必然是不一樣的,夢境中,他一直隱藏着自己的實力,但是在這一世他可不想過的渾渾噩噩。尤其是他很見不慣那個裴玥,便要取而代之。
既然裴玥都可以應對的事情,自己又如何應對不了?
裴子楚思忖了片刻,勾起嘴脣,微微一笑,“你們不知道,這船當年在修造的時候有人貪墨了一筆,雖然被我查了出來,不過對方卻是憑着老大的面子不了了之,但是也幸虧有了這一層緣由,這船也有漏洞,船底一鑿便會出現孔洞,所以說總是要試一試!”
聽着他的信誓旦旦,鄧龍覺着有了希望。
“好是好,但是該誰去?現在可不是你制定計劃的時候,畢竟人家追兵就緊緊跟在我們身後。”姬三沉穩地質問。
“既然是我提出的,自然是由我去。”裴子楚理了理袖子,站起了身子。
“不行,應該是我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鄧龍在旁側瞪大了眼睛,好基友的感情再一次證明是偉大的。
“……”姬三心中不屑。
“好了!我和你們一起去。”這時候凌熙開口說話了。
“哦?你也要去?那麼你的水性又是如何?”夜色當中,裴子楚輕輕的向前走了兩步,他的眸子璀璨,帶着無比的明亮,迷人的眼睛離凌熙的面龐近在咫尺,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凌熙,氣質裡帶着一絲迷人的魅惑。
“尚可。”凌熙柔聲回答。
“很好,我可不喜歡有人拖後腿。”
“多一個人多一條路,也就多一個希望。”鄧龍這次語氣興奮的回答。
“有意思,不如我們比一比。”關鍵時刻裴子楚居然還在打賭。
“比什麼?”凌熙感受到了他眸子中的探究。
“我們三人,每個人帶着一些人下水,看誰做的最漂亮,最先破壞對方的船隻,以後贏了的人就必須命令餘下的兩個人做一件事,如何?”裴子楚摸了摸下巴說道。
凌熙緩緩回眸,凝視着裴子楚的目光,暗忖這個男人真是有點意思,在這一種時刻居然臨危不懼,而且還有心情打賭,真是一個心態很強大的男人。
凌熙思忖了一下,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沖淡目前這種近似詭異的氣氛,“可以,不過要看是誰先贏了,而且這事情不能違背道義,不能強人所難,如何?”她打賭的同時也保留了退路。
鄧龍也不甘示弱道:“不錯,究竟誰輸誰贏還不知道。”這時候他看了一眼凌熙,覺着自己若贏了,怎麼也可以讓這美少年爲自己做點什麼吧!
裴子楚點點頭,回頭招了招手,“把水靠給我拿來!”
很快,裴子楚與鄧龍脫去外面的衣衫,穿戴了一身黑色水靠,凌熙瞧出這些水靠不是俗物,大約是由藍鯊魚皮做出來的,果然這些靠近江東的男人都有自己的行頭。
但見鄧龍魁梧的身軀充滿男性力量,裴子楚的身形修長,黑色水靠緊緊貼在身上,更顯出他修長的身形,漂亮的腹肌,但見兩個男人的身體都充滿了銳氣,讓周圍的人不禁看呆了。
只有凌熙沒有穿戴那種東西,她可不想把自己的身材暴露出來。
鄧龍回眸,“凌澤公子,可需要我們爲你準備行頭?”
她隨意笑笑,“我這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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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寫完後居然打不開作者後臺了,一直到12點以後纔打開,流淚,存稿箱君明天早上審覈過了會發的,還有小裴不是種馬,但是也不是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