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上前敲了敲門道:“凌少在麼?”
此番,外面不止是白玉京,還有項周竇竹,司徒雅也一同湊了熱鬧。
綠童的嘴裡泛着苦澀,這時候來找凌熙小姐實在是太不巧了。
這些人不來則已,一來就是一堆,頓時她的頭一個變成了兩個大,也不知道該攔阻下誰。焦頭爛額之下,綠童頗有些慌張,尤其面前的白澤公子是翩翩君子,怎也不知道避諱呢?
另一廂,小姐本是女扮男裝,與白玉京等人也算是摯交好友,綠童清楚司徒雅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昔日在清涼書院的時候,大家並沒有太多的逾越,但是換了地方,大家充滿了好奇,就是衆人闖入到浴室裡面,也沒有什麼不可能,自己一個弱女子如何攔阻?
此時通知凌熙小姐已經來不及了,小姐已經熟睡,自己又該用什麼理由讓這些少年們離去。
姬鈺彷彿看出了綠童的爲難,腳步一頓,回眸道:“你告訴他們,就說凌少正與我在一起沐浴。”
綠童一怔,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出這麼一個理由。
不論如何,這個主意不錯,綠童立刻點了點頭。
姬鈺彎起嘴角,修長的劍眉輕揚,“今晚的宵夜不用給她送來,我會親自照料於她。”
語落,姬鈺擡步向浴室的屏風後面走去。
“是!”綠童的臉色微微緩和,立即去應付白玉京等人。
當一衆少年們聽到姬鈺公子與凌少正在一起沐浴的時候,表情立刻變的不一樣了,甚至於是相當的精彩。
“凌少與白澤公子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項周凝眸,心裡隱隱有些說不出的嫉妒。
“對了,不是說白澤公子去了潁川,爲何會出現在此地?”白玉京立刻發現了其中的不對之處。
“姬鈺公子有夜照白,他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比起我們這些人真是隨心所欲多了。”竇竹感慨萬千地說道。
司徒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們都沒有與凌少一起沐浴過,當時我們一起沐浴的時候,那小子只看不來,倘若白澤公子不在,我倒是想與凌少一起泡着,這樣不是有益於增長我們之間的情誼?”
白玉京輕笑了一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別多想了,既然凌少很忙,我們還是回去吧!”
如今白玉京的氣度又與以往不同,有種高人一等的氣勢,話語說出更是一言九鼎,容不得旁人不聽。
衆人心中輕嘆一聲,接踵而出。
白玉京向前走了兩步,慢慢回眸看向屋內,目光微微一黯,眸子裡帶着一絲晦暗的情緒,這次他本來想向凌少辭行,白家如今要讓他回去,也許這一回去就很難再見面了。
凌少,不論如何,他對這個少年帶着一種特殊的感情。
……
姬鈺站在浴室當中,長袖輕輕一晃,一顆小小的夜明珠出現在他手中,修長完美的手中散發着柔和的光芒,一片溫泉驀然間明亮了起來,映照水波如碧。
他的目光看向了池中,濃濃的霧色裡,一個身形窈窕迷人的身姿輕輕地躺在那裡,但見少女的面容泛着緋紅,美豔不可方物,裸露在水面上的肌膚淡淡迷人,身前已是佈滿了花瓣,恍若出水芙蓉。
眼前一切,好似也只在夢中才能瞧見。
他向前徐徐邁步,眸光清靈空遠近乎縹緲,深處透着一抹卓然。
他凝視了她很久,但是少女依然在熟睡。
水霧裡,她瑩瑩如玉的面容凝着粉色,姿容清麗,青絲如墨。
許久之後,姬鈺慢慢地擡步走過去,瞧着女子莞爾一笑,索性來到溫泉池邊,緩緩地蹲下了身子,依然目光靜靜地凝視着凌熙。
兩個人都是驕傲的人兒,有些事情若是換做尋常的男女,或許沒有那麼多深深淺淺的溝壑。
在水裡泡着睡覺,對身子並不是極好,想必還有一會兒她就要醒來了,姬鈺坐下了身子,目光凝視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瞧在眼中也覺着有些恍惚的感覺,他微微一笑,一抹笑容在他那雙靜謐的瞳眸裡綻放,指尖輕輕搭在她的脈搏上,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輕輕划動着,感受着她脈搏的變化,在心中輕輕數着一二三。
片刻後,面前的美麗少女果然睜開了美眸,睡眼惺忪,格外迷人,當她看到面前的男子,頓時一怔。
他不曾說話,只是這樣慢慢地瞧着她。
似乎有種奇怪的氛圍漸漸的蔓延開來,膠着在他與她的身畔,讓她莫名地覺得心跳有些加速,面熱,有些拘束的味道。
半晌,她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經過了這些日子的思索,她的心神已是非常堅定,顰了下眉毛,面色微微一沉。
她深吸一口氣,“你怎在這裡?”
立刻,方纔旖旎的氣氛消失不見。
姬鈺輕咳一聲打破寂靜,道:“身爲你的未婚夫,在這裡也不是問題。”
凌熙想要從水中站起,這時候纔想起自己一絲不掛。
“你出去。”半響,她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面容有些緋紅。
“讓我出去,凌熙小姐何必要在意這些?昔日又不是沒有碰過摸過。”姬鈺淺淡一笑,翩翩君子的風範當中卻說着詭異的話語,“方纔有人要闖入裡面,如果不是我當你的擋箭牌,你這般模樣就被旁人給偷看去了。”
凌熙回過神來,這纔想起了不妙之處。
倘若自己清醒着,那麼也沒有這麼多的問題,無論如何憑自己的身手,也是可以避開。
姬鈺緩緩說道:“表妹,有時候你過於自信,其實你也只是一個女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誰是你的表妹?”凌熙怒目而視。
“嗯,你是我的未婚妻。”姬鈺笑眯眯地看着她。
凌熙眯眼冷聲道:“你就這麼看着我?”
她指責他非禮勿視。
姬鈺一雙清漣無波的眸子始終看向她,脣邊帶着淺淺的笑意,“無妨,反正你也淹不死。”
凌熙無語。
忽然,凌熙覺着小腹一沉,身體的不適再次傳來,她皺了皺眉頭,果然泡在水中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下一刻,姬鈺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羊脂的白玉瓶子,掏出一粒藥丸。
“是什麼?”
“藥物,可以止痛。”
凌熙沉吟了片刻,就着他的指尖吞嚥下去。
她的嘴脣輕抿,就像是親吻着對方的手指。
接着,發現他慢慢的坐起來,慢慢解開自己的外衫,凌熙的眸子微微得睜開來,漆黑的眸中翻騰着驚詫,暗忖他這是準備做什麼?
但見姬鈺如雪的單衣衣領順滑的敞開,不經意地露出漂亮的鎖骨,還有頸部雪白的肌膚,凌熙的心跳陡然加快!
突然,她的身子一輕,自己居然被姬鈺從浴池裡包裹着抱了出來,身上的水弄溼了對方的衣衫,她立刻情緒複雜地看着他,“放下我。”
姬鈺橫掃她的溼漉漉的身體一眼,“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的心跳加快了三分,這些說明你是在言不由衷。”
聽到了這番話,凌熙剛壓制住的情緒襲上臉龐,面容緋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但是她心跳很快,完全不受控制,說實話她沒少見過半裸的男人,就是全裸的男人也是見過幾次,但是從來沒有這樣心跳加速的感覺,只因爲對方的鎖骨實在是太漂亮了。
平常姬鈺都是穿戴整齊,容顏俊美,風華絕色,氣度高雅,但是他穿着裡衣的樣子,自己身上的水弄溼他的衣襟,看似隨意,卻好像展示出了另一種風情的畫卷,露出其鮮亮而惑人的風情。
他緩緩看向她的眸子,那一雙如幽深黑潭般的瞳眸,好似是匯聚了天人的色相,高不可攀,又是貴不可言,又宛若天顛的一朵雪蓮。
……
陽光明媚,江面波濤洶涌,如這世道一樣暗藏着潛流。
遠處是一片片、一畝畝的金色豐收田地。
但見一黑衣男子站在船前,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拉攏衣襟,他的脣角不深不淺的一彎,“那個小皇帝終於走了。”
旁側也站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若說長相雖然不算上乘,但頗有男子的氣概與魅力。
鄧龍笑道:“是啊!小皇帝終於走了,你也應該放心的回去了。”
黑衣男子側眸看了一眼鄧龍,此人乃是他的摯友,也是一位很有名氣的商人,在江東一帶與周圍的城鎮往來,在黑道白道都很吃得開,雖然表面上是個正正經經的商人,其實什麼生意都有涉足,他的商隊走到哪裡都是有車有船,如今裴子楚能舒舒服服來到洛陽都是仰仗這個男人的功勞。
與那些擔憂被旁人發現的反賊們不同,裴子楚一路上過的很舒服,不但有美酒,還有美人與歌舞。
雖然同樣都是被通緝的人物,裴玥一路上風餐露宿,就遠沒有這位堂兄愜意。
“這麼快就走了,我還有些不捨。”裴子楚緩緩說道。
“怎麼?因爲看到了衛師師,所以不捨得?”鄧龍笑着反問。
“衛師師?那個女人憑心而論長得不錯,名氣雖然大點,不過卻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樣。”裴子楚伸了個懶腰說道,“可惜,彼岸之花的那個絕色的美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過,也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見到她。”
鄧龍輕笑道:“裴大公子,絕色的美人就如同曇花一現,不要想着隨隨便便就可以看到,否則就失去了絕色的意義。”
他暗指越是瞧不到的東西越好。
裴子楚的眸色微微一深,“這輩子我還非要見她一面不可。”
他的人生願望就是閱遍天下的美色,嚐遍天下的美食,享受纔是他人生最大的追求。
鄧龍只是脣邊輕笑,“別想了,我的商隊可是已經準備回去了。”
“哦?居然這麼急?”裴子楚挑眉。
“當然急,急着去掙銀子,姬鈺這個人可不是等閒之輩,想必皇帝去了潁川之後,在那裡也要有一番作爲了,商機無限,總之不能夠落後。”如今時間就是金錢這是亙古以來不變的真理。
……
兩人來到了臥房內,姬鈺看着少女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牀榻上面,粉嫩的脣瓣有些乾澀,他在旁側倒了一杯水,遞送給了少女。
凌熙沒有理會他,對方的手臂卻一直伸着。
僵持了片刻,她方纔接過來喝了幾口,頓時覺着舒服多了。
姬鈺緩緩道:“沐浴之後,身體缺水,需要多飲水。”
凌熙撇了撇嘴,沉默。
姬鈺脣邊輕笑一聲,緩緩拿起了她還回來的水杯,接着抿了一口,凌熙瞧見他的嘴脣輕輕湊到杯子旁側,薄而柔軟的嘴脣輕印在她留下的脣印上,好似在低着頭溫柔地親吻她餘下的紅脣痕跡。
凌熙一時更無言,心中一顫,像是被什麼塞住。
姬鈺眸光微凝,神情非常坦然,“你這般模樣很是不好,身子容易受到寒涼,如果想要暖和一些的話,還是多從內部調理一二。”
凌熙知道姬鈺的醫術高明,挑眉,“內部?如何調理?”
姬鈺笑了笑,側坐在她身側,“你身子不舒服,那麼我還是多陪陪你,若換做平時,我是不會這麼苦口婆心。”
凌熙看他一眼,想起他平日的作爲,無不是待她很體貼很周到。
他這番話似乎是要讓自己想起他的體貼入微。
姬鈺緩緩道:“所謂從內部調理可以學一些《引氣訣》,當年我也看到你練習過一些特別的法子,似乎很不錯,但是引氣訣這是一種鍛鍊身體筋脈的法子,且有對應的調息之法。”
凌熙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初來乍到的時候練習的瑜伽。
“氣功?”她問道。
“算是吧!不但可以調理身子強身健體,而且延年益壽,先注意呼吸的法子,就像是以鴻毛置於口鼻之上,吐氣芬芳而鴻毛不動爲。而後全身氣息都可隨之而動,收發自如。”
說着,他輕輕伸手探入到了被中,攬住了對方的腰肢,凌熙想要拒絕,卻被對方的語氣所攝,“稍安勿躁,我爲你醫治。”
指尖放在了她的腹部,一股淡淡的暖意襲來。
他做的自然而然,就像是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避諱。
這算什麼?凌熙看着他擁住自己的腰肢,輕輕嘆了口氣。
心中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語:
“凌熙小姐,有時在下覺着……如果要我愛上你,或者你愛上我,那麼需要我們常常真心面對。”
“我和你之間,總有一方會先愛上另一方,這也是我們之間的較量。”
“那狐裘不是給未婚妻的,而是給在下的妻子的。”
“……”
此刻,凌熙偏了偏頭,二人的視線剛剛對上,姬鈺微微一笑。
這對視的一眼裡,彼此間都有些默契。
凌熙感受到了腹部的溫暖,那感覺深深地透入到身體的深處,果然非常舒服,她忍不住輕輕問出了一件事情,“你怎麼回來了?”
姬鈺恍然地“哦”了一聲,“當然是要回來看你,你畢竟是我的未婚妻,該要做的當然還是要做。”
輕輕一嘆,凌熙瞧得出他不是不喜歡自己,兩個人如今都是傲氣十足的人物,固然是喜歡對方,但是都清楚真正的愛情則是需要天長地久的,需得兩個人真的一起,經歷種種纔會如漆似膠,所以他纔會匆匆趕回來陪伴在她的身側。
對於高高在上的姬鈺公子已經算是屈尊降貴,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自己愛上他,但是要她承認愛上對方只怕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但對方似乎與她較上了勁。
姬鈺淡淡笑了笑,不緊不慢地道:“潁川如今已經是另一個皇宮,皇帝就要停留在潁川,大約從此不會回來,所以我要提點你……你應該把眼光放的更長遠一些。”
“何意?”
“淩小姐如今步步爲營,已經得到了很多,在百里鄉算是罕有的人物,有時候你爲了自由,似乎身側的財帛卻遠遠不夠,日後還有更多的敵人需要面對,但是周圍的商機是不是已經用盡?”
聽到他的言語,凌熙不由得爲之思考。
她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把眼光放到其他的地方。”
“是,凌熙小姐也許還要把生意遠遠發展去東部南樑北疆西延……這些地方都有很多商機。”姬鈺悠悠然的說道。
凌熙輕輕地“嗯”了一聲,“你說的不錯。”
“凌熙小姐素來殺伐果斷,做事情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但是目前雖然如此,日後不知又會有怎樣的風雲巨浪而來。所以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但是養兵不但需要糧草武器錢財,而且還需要藥草。”
“藥草?”凌熙出言問道。
“日後凌熙小姐會面臨諸多的戰爭,想必草藥是必不可少的。”
凌熙的眉宇間帶有一絲深沉,她沉吟了片刻,笑道:“好了,我已明白了你的意思,若是沒有好的大夫,也沒有藥材,也是不利於我的地盤發展對不對?”
“是。”
凌熙接着道:“其實我需要的東西很多,譬如黑油,譬如藥材,但是也只有裴家的地界會有很多,我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
“那裡已經不是大雍朝的地方,你的人過去會很麻煩。”姬鈺說道。
“我會親自過去。”
“哦?”姬鈺詫異。
“不過,我不能用現在的名字去,隱姓埋名纔是我應該去做的。”
姬鈺揉了揉額頭,緩緩道:“你還是太逞強了,那裡不是一個好地方。”
“我意已決,此地已經一步步走入正軌,而我想要做的就是帶更好更多的東西過來。”
聞言,姬鈺陷入了沉默,這個姑娘做事情的確是有些意想不到。
這時候,外面的風鈴響了起來。
綠童居然送來了一封信箋,凌熙打開信箋看了看,居然是白玉京寫的,上面寫着希望她做事情還是要小心一些,雖然武功高強,膽大心細,但是也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面有很多是他們想不到的狀況。
凌熙心中一暖,同時有些惆悵,這個男人似乎是要準備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