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熙與蘇無忌出現的時候,周家的人當然瞧見了他們。
少年目光自信地來到這裡,與貴族們的財大氣粗不同,顯得略微低調,從頭至尾只是跟在蘇無忌的身側,彷彿只是一個次要的人物,但周燕早已經給門子打了招呼,如果凌家的探子過來一定先告知自己,發現可疑的人物也要留心一些,但她萬萬沒想到凌少居然親自過來,絲毫沒有遮掩,來的堂堂正正。
眼下週燕輕笑,氣氛陰沉,彷彿凝結成一團,女子眉間之怒已經化做了犀利的冷笑,目光帶着冷意。
很好,他來了,說明他在意。
苾娥姑娘一炮而紅,已經是玉香樓的金字招牌,這次對方不論用了什麼手腕也是無法把周家置之死地了。
如今的較量,就看是玉香樓能夠吸引住洛陽城的貴族,還是彼岸之花能吸引洛陽城的貴族?
總而言之,兩家搶客源已經到了爭鋒相對的程度。
誰讓二者的客人都是洛陽城頂尖的貴族呢!
周燕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輸,她緩緩閉上眸子,吐氣。
如今,她背後有周家,有衛師師,還有苾娥。
舞臺上,一曲《飛天舞》是衛師師看過了佛教經典,按照《地藏經》中所描述的兜率天宮的情形所排練而成,本應該有濃郁的宗教特色與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但是在苾娥姑娘這裡卻生生有了些媚態,儼然成了那迷惑阿南尊者的摩登伽女。
她在紅色的綢帶上舞蹈着,米色的長裙宛若沒有穿戴任何衣衫,流露出迷人的肚臍,鑲嵌的寶石銀光飛舞,流光溢彩,而幾個姑娘陪着她一同做着優雅驚險的動作,擡腿,飛旋,下腰,不少貴族男人見此情景,甚至會生出這些女子會不會掉落下來的擔憂。
衆女在紅綢上站的很是穩健,俏麗多姿,粉面含春,在貴人的注視下,翩然舞起,舞姿比不得苾娥的柔美,卻也另有一番風情,更是技驚四座。
項蓉兒側眸一笑,看着凌熙道:“你覺着如何?”
“苾娥倒是跳的不錯。”凌熙實話實說。
“是啊!真不錯,還沒有見過比她跳的更好的舞蹈。”項蓉兒感慨萬千地說道。
“可惜這舞蹈卻有像雜耍了。”凌熙接下來的一句卻是能氣死人的。
“噗,你是想氣死衛師師麼?”項蓉兒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但細細看來,雖說場中不少的貴族見識過類似的民間雜藝,但是這舞蹈經過衛師師的編排後,還有衛師師做出的琴曲,頓時風情一變,身影如風,長袖翩然,竟然是高人一等的享受,但感覺與雜耍還是有些類似之處。若是凌熙不點破出來,旁人也聯繫不到一起。
看着項蓉兒紅撲撲的面容,凌熙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面頰,“我就是喜歡欺負欺負人的,能氣死一個少一個,你要小心一些。”
項蓉兒立刻看向蘇無忌,求助,“表兄啊!這人太厲害,你要管一管,總是這麼欺負人可不好。”她的表兄叫的直白,但是頗有些示好之意。
凌熙沒有好氣地道:“關他何事?”
蘇無忌俊美容顏在日光照拂下彷彿如夢似幻,卻是淡淡道:“當然關我的事情,我是很想娶你的,以後你是我的女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的女人總要聽話的,否則夫綱不振。”
他這番話說的更是露骨,項蓉兒瞪大了眼睛,覺着有些八卦可瞧。凌熙卻是輕嗤一聲,十分不以爲然,“表兄還是娶別的女人吧!不用這麼假惺惺的裝模作樣,累不累?”言訖忽然覺着腿上竟有一隻“鹹豬手”摸上了她的膝蓋,頓時讓她無言。
對方的指尖挑逗地捏動着她的膝眼處穴位,竟帶來了一些異樣的酥麻,但那感覺太要命了,居然順着筋脈徑直朝着她雙腿間涌去,感覺十分銷魂。
她連忙抿住了嘴脣,防止自己發出輕吟,她面容一紅,柳眉一豎,目光一沉,膝蓋用力動了動,卻發現對方的手很是穩若泰山,只有一根食指若有若無地撓動着她的腿。
蘇無忌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面無表情,眉宇間意興闌珊,桌下的手卻是一動不動。
凌熙狠狠朝他踢去,對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兩人在桌下鬥爭了一會兒,項蓉兒覺着桌下有動靜,隱隱發現了端倪,蘇無忌方纔不緊不慢地放開了自己的手指,表情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雖然無法直接肌膚碰觸,眼下隔着衣服,白澤公子覺着還是可以忍受那刺痛感的,方纔他已經能感覺到指尖下的溫熱與驚人的彈性,令他覺着戀戀不捨與意猶未盡。
僞君子!凌熙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心情已變得陰晴莫測,這個男人不是對自己沒有興趣的嗎?爲何突然又會這麼做,而且還是在有人地方。
有時候,她真的不明白這個男人想的什麼。
然而,在外面她向來喜怒不形於色,脣邊接着恢復了慣有的笑意。
另一廂,紅綢上的幾名女子靈活無比,跳躍自如,其餘的女子都是身形極美的,但在苾娥的襯托下卻顯得只有七分姿色,不過那柔軟的身體,完美的體術在這些貴族眼裡更顯得魅惑,心中暗自打起了齷齪的主意,苾娥姑娘賣藝不賣身,且身份非同尋常,那麼這些姑娘可以買回去,他們也可好好在牀第間享受這等舞姿柔軟的尤物,想必滋味也是不錯的。
這時候項蓉兒蹙眉提醒說道:“凌熙,這些人不知道會出什麼幺蛾子,你可要小心一些纔是。”
凌熙淡淡一笑,“一動不如一靜,看他們有什麼動作,我會謀定而後動,一切不用擔憂。”
蘇無忌眸光一側,靜靜地看着她,眸光裡滿是溫和之意。
舞蹈之後,玉香樓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往日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已經取消,並沒有違反法令,令人抓不到任何把柄,但是也沒有因此作弊代表,玉香樓把除了苾娥姑娘的其餘女子都拍賣了出去。
換句話說,青樓裡不準做的事情,回府可以去做,畢竟這些姑娘都是被訓練好的,在牀榻上頗有一番手腕,可以令男人們欲仙欲死。瞧着那些貴族個個色迷迷的模樣,凌熙不禁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自從她提出大雍朝的貴族不允許在青樓裡過夜,就是爲了打壓周家的生意,沒想到這個周家居然開始公開買賣起了人口。
“這位邀月姑娘,年方二八,風姿綽約,如今有人出價五百兩,還有人出更高麼?”
“五百五十兩。”有人又多出了五十兩銀子。
“六百五十兩……”
“八百兩。”
“一千兩。”
“一千五百兩。”
項蓉兒瞪圓眸子,根本無法想到這玉香樓的生意不但沒有落下,甚至還更能掙銀子,區區幾個姑娘也能拍賣到好價錢,統共賣了幾千兩銀子,也算是一筆價值不菲的收入了,眼下,玉香樓倒成了買賣人口的好地方。
凌熙淡淡一笑,“從古至今,最掙錢的行業果然就是販毒、走私、買賣軍火、販賣人口,此言不虛。”
項蓉兒道:“什麼販……什麼毒……”
凌熙知道她聽不懂,“我是說這些最最掙錢的事情裡面,周家做的佔了一樣,都是缺德的事情。”
項蓉兒聞言鄙夷之,“果然是不要臉的。”
“說誰是不要臉的?”外面忽然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周燕此番穿戴的華貴,鬢間斜斜插了一根淺紅色蓮花玉簪,腰部收束了起來,走動間可以讓人不經意地看到她美麗的腳踝,但見周燕雙眸斜挑,破天荒地從閣樓中走了出去,徑直衝凌熙的方向而來,凌熙也一擡眸子就看到了她,周燕冷笑一聲,看向凌熙,目光從“少年”俊美的面容一掃而過。
不過周燕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真是美得人神共憤,肌膚比象牙更柔和細膩,比美玉更爲清涼溫潤,就是苾娥也無法媲美一二,她站在門前冷笑,“凌少,初次見面,我是玉香樓的老闆,我叫周燕。”
項蓉兒看了周燕一眼,暗道這裡的老闆原來也是一個女人。
凌熙微微一笑,笑容令六宮粉黛無顏色,壞心眼地說道:“久仰,但是見面不如聞名。”
周燕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這少年果然是不夠友好,“凌少,雖然那淩氏阿熙沒有親自過來,不過我有一些話,給你說效果也是一樣的,對不對?”
凌熙輕撫茶盞,“是一樣。”
周燕挺了挺胸,雙手放在袖裡,居然做出一副貴族高高在上的模樣道:“淩氏阿熙在宮裡說過,不讓大雍朝官員留夜嫖妓,這一條一定是針對我們周家的提議,想要讓我周家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但是閣下今日既然來了,也應該看到了,那法令對我周家的玉香樓還有其他地方的青樓生意有影響麼?所以她輸了!”
“是沒有什麼影響,不過輸贏還沒有定論。”凌熙抿了一口茶。
“那是你這麼認爲的,輸了就是輸了,那法令如今不但沒有影響,而且幫了我們一把,讓我們的生意更上一層,她真的輸了。”周燕得意地一笑,彷彿看到淩氏阿熙在哭。
“何以見得?”項蓉兒不解。
周燕昂首,得意一笑道:“淩氏阿熙太不瞭解男人了,要知道嫖客骨子裡就是嫖客,就算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也要買回去幾個女人給自己當外室,很多貴族每年都要換一批家裡的歌姬舞姬,若是厭了還可以互相交換,這些女人依然還是商品不是?不過他們想要尋到高品質的女子,那麼還得來到我玉香樓內,這裡的女人一直是素質最好最好的,所以我玉香樓的生意也是絕對不會斷的。”周燕酌定地說道。
“那又怎樣?這就叫贏了?”凌熙不以爲然。
“是啊!那又怎樣?”項蓉兒嗤笑一聲,她對這些自以爲是的女人從來就不會客氣,“雖然如今大雍朝頒佈法令,已經不讓官員夜宿青樓,不過你這裡還是一處拉皮條的骯髒地方,而你周燕還不是一個拉皮條的女人,你本是貴族,卻自甘墮落,根本就是人生淫家,以後不怕沒有人鄙視你。”
周燕凝眸,臉上火辣辣的,雖然有些下不來臺面,不過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我本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不在意那些名聲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過我還是非常感謝淩氏阿熙,正因她的提議,令得我周家買賣更甚一層,而你凌少的出現,絕對說明你們已經擔憂了不是?因爲你們根本沒有打擊到我周家的生意。你們既然身爲同行,來到對手這裡打探,難道不嫌難看麼?”
凌熙緩緩擡眸,脣邊帶着溫柔的笑意道:“周小姐,你還真是想象力太豐富了,我來此地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打探什麼的,根本就沒有興趣。”
周燕咄咄逼人,“那是怎樣?你們這些男人都是口是心非。”
凌熙一笑,“我身爲右統領當然要負責此地安全,所以只是過來坐一坐看一看。”
“好一個坐一坐,只怕是對我這裡的人有興趣吧!”她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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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苾娥,但她還沒有我漂亮,我爲何要有興趣?”凌熙微笑,“至於這裡其餘的女人我也沒有興趣,譬如你一生氣臉上的粉就亂掉,用的牌子不好吧,要知道最好的粉只有彼岸之花纔有,而且女人生氣容易衰老,你這模樣已經老了幾歲,腰也太粗,穿戴束腰的衣服不合適,那其餘的女人可見一斑,不看也罷。”
“是啊!你這裡的女人不過如此,其他青樓的女人也一樣,沒什麼特色可言。”項蓉兒鄙夷一笑。
周燕深吸了一口氣,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挖苦的的臉色發青,她心裡惦記着正事,心中雖然惱怒,但是沒空與人擡槓,她冷冷道:“凌少,嘴皮子的功夫不能見真章,我今晚還要拍賣幾個人,掙銀子纔是我周家當務之急,所以我不和你多講,咱們日後走着瞧!看誰先垮臺。”
凌熙也淡淡一笑,“好,一言爲定。”
周燕一甩袖子,恨恨離去。 這時候外面又來了幾位年輕的貴族,衆人與周燕擦身而過的時候使了個眼神,那眼神間飽含着深意,帶着些陰謀詭計的意味,這一瞬間並沒有落入周圍任何人的眼中。
周燕脣邊帶着冷冷的笑意,接下來的事情是對凌少的另一個致命打擊,她周燕對付人從來都不是像龍家家主那樣不痛不癢的,要知道女人的手腕則可以更陰狠,令人防不勝防。
很快一衆人坐在凌熙旁側的桌前寒暄起來,雖然是包廂,但要觀看歌舞的緣故,簾子都是半開的,凌熙已認出其中一人,正是被免職了的龍家人,昔日也就是他擔任自己這個右統領職務的。
那些人彷彿沒有看到凌少,自顧自道:“來來來,我替你們引見,這位可是有名氣的龍家將領,雖然右統領被免職了,不過這小將也非尋常之輩,很快已經另謀高就。”
有人笑道:“這位好歹也是名臣子弟,在洛陽城內的名聲極好的!比起那位什麼凌少可是更有實幹。”
“可不是,若不是凌少因爲別的緣故奪走了右統領的位置,施展的都是卑鄙手腕,如今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聽到這些話語,果然那姓龍的男子,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幾個人這番話說的看似恭維,態度也很是熱情,實則已經有了挑撥之意,而且說話的聲音很大,肆無忌憚,引起周圍幾個包廂貴族的注意。
項蓉兒忍不住笑了笑,這官場不論在哪裡都是充斥着嫉妒與算計,都是這麼好笑無恥的。
龍家男子道:“諸位謬讚,幾位的厚愛在下愧不敢當,不管怎樣我們都是爲了朝廷在做事情,不用分個彼此,在下也絕對不會妄自尊大?至於旁人使用什麼卑鄙手腕,日後我都會一一討還。”
“相信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相信總有一日會看到那些無恥小輩們的下場的,龍公子必然會一飛沖天。”
那龍家男子只是輕笑,“多謝多謝,我們今日只談風月,不談公事。”
“也好,老鴇,安排幾個漂亮的姑娘給我們斟酒。”
“幾位客官稍等片刻,我爲幾位準備這裡最漂亮的姑娘。”
很快玉香樓的嬤嬤就安排一個漂亮的姑娘斟酒,那姑娘楚楚動人,指尖修長美麗,捧着一壺酒盞,令得人瞧去覺着很是喜歡。
當她看到那個龍家公子居然指尖一顫,那龍家公子也是表情一怔,接着冷聲道:“崔娘,居然是你。”
“怎麼?是認得的麼?”其餘的衆人好奇問道。
“不,不認得。”崔娘連忙向後退了幾步,朝着凌熙雅間的方向走來。
“賤人,你居然想走。”龍家公子立刻站起身子。
“發生了什麼事情?”旁人都轉過頭來。
“這賤人曾經是我的小妾,後來偷了人,沒想到居然來到了此地,我給要把她抓起來沉豬籠不可。”龍家公子臉色陰沉,語氣大怒。
他這一怒,卻是掀翻了桌子,引起了周圍衆人的矚目,而他衝着崔孃的方向追去,崔娘也踉踉蹌蹌地朝着凌熙方向而去,大叫一聲,“凌少,救我。”
沒有人想到她居然會認得凌少,就是凌熙也想不到。
“救我,求求你,那男人不是好人。”崔娘連忙跪在凌熙面前。
“你別急,起來。”項蓉兒連忙勸說。
“救我。”崔娘聲淚俱下,拉住了凌熙的袖子。
“……”凌熙脣邊卻帶着淡淡的笑意。
龍家公子站在門前,卻大叫一聲,“凌少,你這是什麼意思?原來是你在搶我的女人?”
“什麼,凌少居然搶女人?”旁人也大吃一驚。
此是誅心之言,官員在風月場地發生爭風吃醋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萬一涉及到作風問題,被御史彈劾的話,必然會官降一品,那麼凌少的右統領自然又會變成原來的左統領。
項蓉兒立刻明白,這是有人在設局,讓凌少陷入無法辯駁的境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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