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凌熙心中覺着有些好笑,這個在十年後略有名氣的男人居然會這麼說!
對手?難道是要與她勢不兩立?還是自己什麼時候觸碰了他的利益?
不過方纔男子用松子砸她的頭卻有些孩子氣了,於是,凌熙撫了撫袖子,語氣淡然道:“不知道閣下是什麼意思?爲何是對手?”
“所謂的對手就是值得裴某尊敬的人,值得裴某學習的人,值得裴某超越的人。”裴玥面上帶着完美的笑意,但見他脣紅齒白,膚色如雪,五官精美,劍眉修長,鼻子挺拔,薄脣優雅,無一處不精緻,纔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渾身充滿了魅惑力,若是再長几歲必然渾身充滿了男人的魅力,也是爲害一方的禍水。
“哦?這麼說我該受寵若驚了?”凌熙語氣輕描淡寫。
“在下承認,在很多方面你都比我要高明,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對凌少頗有敬仰之情。”裴玥眉眼間都是靈動,對凌熙輕輕拱了拱手。
“不敢當,凌某隻是術業有專攻而已,不懂得的東西還是很多,不過我想裴玥公子應該無事不登三寶殿,對不對?”凌熙迷人的眸子看着他,眸光洞悉他的內心,不論是男是女都會因爲她的眼波而心生盪漾。
裴玥表現的很平靜,他淡笑了一聲,覺着與聰明人說話很舒服,接着昂首微笑說道:“我想有件事情閣下還不知道吧,這一次天下漸漸亂了,裴家因爲頗有勢力的緣故,先前被人懷疑,後被人詬病,所以這次算是送我到洛陽城以求學的名義做個人質。”
“人質?”凌熙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層緣故。
“不錯,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一個人質罷了。”
“裴兄這種人質,想必也是很自由的。”
“不錯,還算自由,而在洛陽城此地,我真是知道了人情冷暖,那些昔日高看裴家的人,如今態度已是冷冷淡淡,只有項周等人與我是難兄難弟,何況裴某也一向曲高和寡,高處不勝寒,覺着人生難逢一個知己,一個朋友,一個對手,豈不是活着很悲哀?”
“沒有朋友的人,的確是很悲哀。”凌熙緩緩說道。
“不過來到洛陽城,裴某覺着心情很愉悅。”
“哦?”
“遇到了白玉京等人,倒也是人以羣分,這也是緣分。”
“這麼說閣下覺着我與你們不是一類人了?”凌熙聽出了弦外之音,壓下心中的不耐,而且她瞧得出一開始這個男人就對她淡淡的,顯然沒有把她放在眼裡,這時候突然出現找她,倒是讓她覺着意外了。
“我們的確不是一類人,而且凌少給人的感覺一直很特別。”裴玥似嘆了一聲。
“特別?”她眼眸微閃,又增添了一重嫵媚,不經意地增添了三成魅惑,“你們已經是很特別的人了,在你這種特別人的眼中顯得特別,我是不是該去找個地方撞牆?”
裴玥聽出她口氣中的揶揄,緩緩道:“的確特別,閣下的身份不如我們,因爲你不是貴族,而且是庶子,在凌家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但是卻一直努力做事,處處表現出自己的實力,如果不是因爲有根底的緣故,在下覺着你好像某個世外高人的子弟,如今各方面已經超過了我們。”他的語氣沒有掩飾對她的讚賞。
凌熙笑了笑,“這就是你所謂的特別。”她的特別有目共睹。
“不錯,值得效仿。”裴玥淡淡說道。
“效仿,看樣子這纔是你真正的目的。”
裴玥也眼眸微閃道:“裴家如今又有了崛起的機會,而我這些時日看到了你的所作所爲,所以給家族中提起過你的事情,說你頗有眼光,來到清涼書院之後就大興農事,我的家族也很重視此事,畢竟民以食爲天,所以這些日子,裴家也準備種植一些耐乾旱,且容易生長的作物。”
“……”凌熙無語。
“而且你的那個耕車很特別,我也在這方面提出了一二,裴氏家族中的人正在嘗試改造一批耕車,果然是事半功倍。”他的脣邊帶着淡淡的笑容,眉眼間帶着沉穩之色。
“……”
“至於龍骨水車,我不擅長恪物,而且非常複雜,就是一般的匠人也覺着好像打造不出來,裡面有很多的玄妙之處,此物……希望凌少能賣給我一批。”
“裴玥公子,用我的創意,難道不應該給銀子嗎?那龍骨水車閣下是做不出了,纔會問我花錢買來是不是?”凌熙眯起眸子,語氣有些冷,她知道有些事情保密只是一時的,但是沒想到裴玥居然這麼快就發現了其中的奧妙之處。
“是,我也是開誠佈公的。”
好一個開誠佈公,凌熙覺着對方若會做出這種東西,絕對不會來買,而且這些日子對方一定在研究此事,大約他也從竇竹那裡詢問過,可惜竇竹並沒有參與,而且研究着鐘錶的打造,知道的人只有李院長。
這龍骨水車是她畫出來的,裡面有一些設計,但是李院長把這些設計更爲精確下來,裡面的數值都是有研究的,不是簡單的手工活兒。
“可以,十萬兩,二百個精裝的水車。”凌熙覺着這不算獅子大開口。
“十萬兩?”裴玥笑道,“這個價很高。”
“不高,價有所值,就像你說的,民以食爲天,十萬兩二百個水車,至少也可以保證你裴家治下的百姓,三年之內安居樂業,衣食無憂。”
“你說三年……凌少好像知道什麼?”他的眸色帶着一些探究。
“可以這麼說。”凌熙眼中晶瑩燦然,瞧着十分嫵媚,“每一年朝廷爲了安撫一部分災民,都要出二十多萬兩銀子,三年就是六十萬,我不過要了區區十萬,而且利益是極其長久的,你裴家人不會出不起這筆銀子吧?”
裴玥沉吟,他發現這個凌少的確是一個經商的高手。
只是一句話,居然就能說出十萬兩的好處。
凌熙這麼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畢竟這些技術性的東西遲早會普及到各處的,洛陽城這裡自己一家做大,一家豐收,到時候災民們從四面八方都涌來,豈不是給淩氏山莊很添堵?不如讓這裴家爲自己分擔一部分,或者說讓裴家成爲另外一個更大的目標。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個想法她當然不會告訴裴玥,更何況還能賣出一個好價兒。
十萬兩雪花銀,目前她手中還沒有這麼多的資產,能訛詐一個人,就訛詐一個人,這就是一個人擁有技術的魅力,不懂得的人,就得被訛。
裴玥思忖道:“好,我同意,不過這銀子要到賬,需要十天,畢竟我沒有這麼多的銀子。”
“可以。”凌熙頷首。
“凌少難道不該給我打個折兒,熟人價?”裴玥擡眸詢問。
“閣下從我這裡學了那麼多,難道不該給我一些學費?而且這個折扣只怕到了閣下那裡,卻不是真的給裴家打折,而是省下來的都進了閣下的腰包,所以說,你的臉皮真是厚如城池。”凌熙反脣相譏。
事實上裴玥的臉皮的確很厚,而成大事的男人沒有一個臉皮薄的,此事從蘇無忌身上就可以看出來,裴玥當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一臉正經道:“學費這種東西有時候可以給,有時候則不可以,我覺着凌少就像一個先知的人,處處都能考慮得很好,就像是在賭場中,一個人如果手氣很好,那不一定是運氣,而是實力,所以閣下如果在賭場押大,那麼我也會押大,如果閣下押小,那麼我也會押小,只是跟風而已。”
靠在那裡的裴玥懶洋洋的對凌熙說着話,勾脣一笑。
“原來閣下骨子裡居然是個賭徒,但是賭徒都是沒有好下場的。”凌熙看着對方得意的樣子,輕嘆一聲,“私以爲,我不應該是你的對手,你的對手也應該另有其人。”
“哦?是誰?”
“白澤公子。”她說出了這個史書上,讓裴玥身首異處的名字。
裴玥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輕嘆,“他也是我很欽佩的一個人物,不過目前只能望其項背。”
果然如此!白澤在這個時代一直是領軍人物,拔尖的強者。
十年時間,裴玥也是追不上他的。
想到這些,凌熙的心情就很好。
怎知道裴玥忽然轉眸看她,狹長的眸子裡閃過詭譎的色澤,“凌少,不過閣下也不是一個好心人吧!那些個水車,十萬兩賣給裴家後,閣下是不是別有用意?”
凌熙輕輕攤開雙手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何必現在問我。”
裴玥雙眸卻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悠悠道:“凌少只管做生意,不會在意裴家的死活,對不對?”
“也許。”
“既然如此,不如我多介紹幾個買家,凌少同時給我一成的好處,也以免以後我裴家會成爲衆矢之的,大家都用龍骨水車,大家都會覺着無所謂。”
凌熙慢慢挑眉瞧他一眼,這個男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腦子裡想的是雙贏的打算,而且考慮的也足夠長遠,她果然一開始還是小看了他,這些古代男人根本沒有幾個簡單的。
而且此人居然要一成好處,這是利用其他人,甚至利用了家族,最後好處裝滿了自己的荷包。
這個裴玥也是一個精明的、狡猾的、奸詐的——狐狸。
想到以後會有大筆的銀子進賬,凌熙眼前彷彿看到了一張張的銀票,甚至並不在意其他的事情,微笑說道:“好。”
賣水車,這可比賣冰飲更容易來錢,她目前這裡勞力充足,根本不缺少做事情的人,周圍山林無數,處處都有原料,而且技術也絕不會外流。
話雖如此,她凌熙做事情很有原則,雞蛋也不會放在一個籃子裡面。她能做的生意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還有,凌少如今得罪了三陽神教,閣下千萬不要小看了那些人的力量,一個不慎就會萬劫不復。”裴玥脣邊帶笑,彷彿在等着看她的笑話,“對方還污衊公子好像是什麼蛇妖。”
“很有趣。”凌熙嫵媚的抿脣,蛇妖不是,蛇腰……倒是真的。
“凌少,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啊!”
“我知道,但是那些個三陽神教無非是爲了求財,倘若要越出這個範疇,那麼小心他們會鬧的天怒人怨,到時候可以說是自尋死路了。”凌熙從來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會放在心上,不過她懂得那些個邪教的危害性。於是,渾身上下散發出清寒之意。
裴玥微微一怔,接着輕笑了一聲,“他們是不是自尋死路我不清楚,不過這個三陽神教傳播的範圍越來越廣,勢力很大,不容小覷。”
“閣下提醒我這些,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是一棵罕見的搖錢樹,我還等着跟隨你押大押小,如果閣下死的太早,我就覺着失去了一個朋友,失去一個對手,那就太沒有意思了。”
“有一句話你大概沒有聽說過。”凌熙擡眸凝視着他。
“哦?什麼話?”裴玥昂起了頭。
“那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就是一個禍害,所以不用擔憂。”凌熙妖嬈的笑了笑,至少她比他要長命多了。
不久,洛陽城又傳出一種物件,叫做龍骨水車的東西,據說這是凌少那裡的人發明的,不管是誰做出來的,這個物件一個賣五百兩,雖然貴,但是用了此物莊稼就不愁缺水的問題了,不需要靠天吃飯,是個逆天的存在。
據說,裴家已花了十萬兩買走了二百輛龍骨水車。
裴家,那都是什麼人?
那是在巴蜀一帶的諸侯,很有智慧,那裡很少缺水,這些年都已經遇到了乾旱的災害。
這些日子清涼書院忙忙碌碌的,叮叮噹噹的聲音到處傳來,整個寒門子弟都在打造這個龍骨水車,淩氏山莊的一號營人也來幫忙。
如今很多人都開始訂購龍骨水車,應對未來這些乾旱的時日。
一時間,居然供不應求。
甚至也有人暗中想要學習這門技術,一來爲了省錢,二來想要分一杯羹。
但是可惜的是,他們發現這水車技術不是那麼好學的,書院每個人都分工做着事情,沒有人能從頭到尾拿下來整件事情,只有內部核心的人才懂得這個技術,他們覺着這個凌少還真是狡猾無比。
袁公也慢慢知道了此事,他大吃一驚。
沒想到那凌家居然又出新花招了,簡直讓他覺着不可置信。
那龍骨水車被運送的場面也是非常了得,二百輛大車浩浩蕩蕩,根本就是招搖過市,裴玥故意讓外面很多人看見,水車那奇怪的造型,如龍的骨架一般更引起了衆人的矚目。
一個龍骨水車的誕生,一個蛇妖的傳聞,如今清涼書院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其他書院的人瞧在眼中,個個妒忌的發狂。
畢竟能讓整個大雍國都認可的東西,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拿出來的,這就是一個書院的成果。
然而想與清涼書院對着幹,這些書院也沒有什麼可以拿出手的東西。
他們咬牙切齒,心中很是不悅。
……
潁川郡,姬府。
老者坐在榻上,目光慈愛地看着姬鈺,難得這男子歸心似箭,還是陪了自己這麼久的時日,白澤公子雖然名聲極大,但是在他這裡還是非常“孝順”,老者輕輕咳嗽了幾聲,忍不住安撫他道:“鈺兒,這些日子我身子已經好了很多。”
“那麼可否還需要我陪伯父一些時日?”姬鈺問道。
“男人是應該做大事的,不應該有太多的兒女情長,不過我看得出你還是一個懂得輕重的男人。”老者的話語意味深長。
“是。”姬鈺微扯了脣角,依然淡淡笑着,心中卻想這些日子真是忍耐了很久,壓制着那種悵然若失的空寂之感,真是不易,不過這些都是對方與自己玩心眼的緣故。
白澤公子也是人,不可能真的變爲高高在上的神邸。
儒家所說的天地君親師,君臣父子,兄友弟恭,這是一道天塹,越是上層的人物就越是跨不過去。
與老者在一起,就像是下了一局棋,這一局,誰也沒有輸,誰也沒有贏。
“好了,好了,這裡我已經留不住你了,你不如回去吧,還真是人雖然在姬家中,心思卻不知道去了哪裡啊?”老者看到了白澤那戴着面具般的嘴臉,雖然很是俊美,卻是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刻揮了揮手。
平日裡這個男子總是喜歡戴着各種面具,但是他的真容,又何曾不像是一張最精美的面具。
他沒有僞裝的時候,很少有人看到。大約面對那個少女的時候,會如此!
“那麼我就該告辭了。”姬鈺直起了身子,淺淺一笑,脣邊發出了淡然而清雅的聲音。
“那個那個,且慢。”老者忽然出言攔阻。
“嗯,伯父還有何事?”姬鈺輕輕轉過了眸子。
“還有……我聽說了在那個洛陽城出現了什麼龍骨水車,你記得拿過來些給我,這裡先要五十個,儘快拿來。”
“龍骨水車?”姬鈺挑眉,“您是說這個。”
“不錯,此物好像是你的小情人做出來的,旁人要買都要花大把的銀子,但是既然是你的小情人,怎麼也可以把這個水車,用最便宜的價格給我們,而且用最快的速度給我們。”老者一臉算計的模樣。
然而姬鈺搖了搖頭,緩緩道:“我從來不會從她那裡要什麼好處,伯父既然需要,那麼我會送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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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帶孩子外出探訪親友,要住一晚上,明天下午才能回來,明天發文時間不會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