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柳枝在窗前輕動,枝影橫斜。
凌熙很忙,面前的桌子上堆積了諸多的文書,燭火也劈劈啪啪的響着,旁側的人幫着她整理歸檔,外面傳來蟬兒的鳴叫和凌熙指尖翻動書頁的淡淡聲響,近來幾個月的計劃她都已經安排的妥妥當當。
閒暇的時候,凌熙側臥在軟榻上,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修長的雪頸以彎出天鵝一樣柔美的弧度,微微垂着眼睫,凌熙接着讓綠童幫她按摩着自己的四肢。
自從她的身子被蘇無忌按摩過,旁人的按摩技術令她再也提不起太多的興趣。
人比人氣死人,雖然綠童也是按摩經驗很豐富的,相比之後,似乎綠童也按的毫無技巧可言。
更讓凌熙覺着不可置信的是,那個男子的按摩手法居然可以把她的身體點燃一般,每一寸肌膚都充滿了活力,同時身子又慵懶無比,彷彿浮在雲端一般,而且每一寸細胞都在叫囂着,渴望着更進一步的接觸,甚至想讓他把她擁入懷中……
此時此刻,凌熙心中突突一跳,忽然想起了蘇無忌的種種。
她心上驚了一驚,很快斂起心神。
她居然會想念他的懷抱,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暱居然是她非常思念的。
這一次,她沒想到蘇無忌離開之後,居然這麼久都沒有回來。
忙碌歸忙碌,但是想念也是有的。
若說她主要想念他的原因,一來,還是他精湛的按摩手法。
其次,自從有了那個男人的幫助,她做事情更是事半功倍。
當他不在身側的時候,她就覺着很多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爲,卻少了很多享受的時間。
那個男人出現時,就像是她的左右手,並沒有什麼特別,但他離開後,彷彿讓她覺着失去了雙手,這纔有了種淡淡的惆悵。
就像是有那麼一種人,他在你身旁就如空氣一般常見,甚至容易忽視他的存在,但是在他離去後,會發現對方居然是那麼的重要。有時候覺着微不足道的人,卻又是自己必不可少的人。
這時候,凌熙心中複雜的情緒如烏雲點點,凝固難散。
恍惚讓人心情置身於世外。
如今洛陽城外傳來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據說是在河北和山東,已經開始有大的旱情,但是因爲稅賦太重的緣故,百姓們都不堪重負,有流民叛亂,各地的諸侯因爲要對流民施展雷霆手腕,各自都擁有了軍力。
凌熙不由挑了挑眉,輕輕一嘆,這個世道風雲變幻,說變天就突然變了起來,雖然自己做事情的速度已經很快,但是周圍諸侯的做法也同樣更快,天下割據的勢力要顯現了,凌熙覺着自己的到來,就像一朵蒲公英隨風飄飄蕩蕩,又若浮萍,並沒有改變這個世道太多,希望憑着她一己之力,讓這個書院不要變的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如今,處處都有匪賊,燒車殺馬打人,處處都不安寧。
凌熙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很安全,但潁川距離洛陽還是很近的。
潁川郡人傑地靈,是天下才子們的集中營,也是名士的“搖籃”,自古天下諸多的名士也是出於潁川。
譬如歷史上的張良,譬如三國時期的諸多的才子,郭嘉、荀彧、陳羣,雖然歷史改變了,但是白澤公子也是來自於潁川。
潁川就像得到了上蒼的鐘愛。
他就是歷史地理上的寵兒。
想到了白澤,凌熙眯了眯眸子,也隱隱有些興趣,在這些日子裡,那個男子據說還在書院當中,似乎很少外出。
凌熙幾乎從來沒有機會與那個男人見面,儘管一開始她對於那白澤公子有種敬仰的感覺,如今那感覺已經淡了一些,二人既然能在同一個時代中,自然距離近了很多,已經失去了一層千年時光的神秘朦朧感。
倒是另一個男人,此人漸漸地闖入了她的心中,不知不覺中佔據了一席之地。
她甚至想到了一句詩,“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可惜她在後世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男人,也不知道情情愛愛的滋味應該是怎樣的?
所以對於蘇無忌的感覺,凌熙也不清楚,不明白,或許那是一種親人間的感覺……大概是,也許是!
當然她並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這是她覺着小小的遺憾,她猜測他一定是個大家族的人物,或許他應該是一個庶子,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一位有身份的人會僞裝出這樣的身份,不論是嫡子還是庶子,凌熙都絕不會看輕對方,他應該是憑着自己的努力做着事情,這樣的男人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這樣的男人有着過人的智慧,有着忍人所不能忍的實力,他又怎會默默無聞?
她記得在大雍國書中的記載,較爲有名氣的年輕男子,如今自己已經見過了幾個,白澤,裴玥,項周……白玉京與司徒雅雖然名氣並不如前面三人,但也是光風霽月的人,至於其他地方小有名氣的男人,那冊書中也只是一點而過,卻不能掩蓋那些男人的盛名。
凌熙覺着,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精彩,有些被記載了下來,流傳千古,有些則是消逝於歷史的長河當中,但都曾經曇花一現過。如今的她正在努力地做自己事情,只是爲了以後能舒舒坦坦的活着。
至於蘇無忌真正的身份是誰,或許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她並無不好的心思,他對她是真的好!
揮了揮手,綠童吹熄了燈盞退了出去,凌熙也已經準備安寢。
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情形有些羞人,她一個人在外面走着,朦朦朧朧中看到一處溫泉內,霧氣朦朧,而其內則有一男一女正抱着對方,親密地在擁吻。
當凌熙的目光仔細去一看,那個男人俊美無儔,正是蘇無忌,女子風華絕代,正是她。
當她手指絞一絞袖子,立刻向前走去,接着換了一處地方,又看到一個竹屋中,一個男人正擁着一個女子輕輕地躺在榻上,二人親密地擁吻,凌熙頓時微窘,那二人還是蘇無忌與她。
她想要避開,大步流星向着外面跑去,一路上不斷看到蘇無忌與她親密的擁吻。
她心跳加速,徑直朝着山坡的方向奔去,進入一間院子裡,卻看到一個白衣的男子正端身坐在院內,風度翩然,她有種直覺,那個男人正是蘇無忌真正的模樣,卻又看到那男子指尖木屑如飛,雕刻着木雕小人,正是他與她親吻的模樣。
那男子長髮輕垂,瞧不清他的模樣,但是那指尖靈動,十指修長,漂亮的令人眼前一亮,由他指尖雕刻出的小人一落地便變成了活人的大小,正是蘇無忌與她,眉梢眼角,栩栩如生。
男子的聲音清澈如風,淡淡一笑,問道:“怎樣?你可喜歡?”
凌熙冷淡道:“喜歡什麼?”
白衣男子緩緩地說道:“當然是雕刻出來的這些人像,每一個人都是你與我的樣子,我以爲你會喜歡。”
凌熙側過眸子,“很可惜,不喜歡。”
白衣男子在黑暗中悠悠一嘆,“既然不喜歡,那便換一個。”
直到他雕刻出的小人居然成了春宮圖,看着蘇無忌擁着她做着各種羞人的動作,凌熙面色一紅,心跳加快。
那白衣男子終於雕刻完畢,他緩緩起身,向她走來,只聽到他淡淡一笑說道:“凌熙表妹,可喜歡現在的?”
凌熙不語。
他向前幾步,淡淡道:“那些小人兒做的事情,不如我們也做一遍吧?做過一次你就喜歡了。”
看着男子靠近,她挑了挑眉,擡起頭直直看着,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然而她根本沒有想到,那張面容沒有任何的五官,就像一張沒有雕刻完成的面容,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與恐怖,她立刻深吸一口氣,指尖一緊,整個人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她用力呼吸着,心跳紊亂。
方纔那場夢,委實是太奇怪了!
就是眼前還出現着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容,簡直就是做了一個見鬼的夢。倘若蘇無忌真是那般模樣,她倒是不願意瞧見,寧可看着他戴着一張面具。
雖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但是這些她真是沒有想過,看來,此刻的她需要好好的清醒一會兒。
凌熙不知道自己方纔究竟睡了多久,但是她眼下無法再入睡。
在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容閃過後,那些個小人兒所做的事情卻一幕幕閃過眼前,那姿勢,如干柴烈火,真是亂七八糟。
她直起身子,從榻上坐了起來。
她依稀記得在書院內,有一處泉水,不是溫泉,卻是可以在那裡沐浴。
她渾身是汗,索性走出了屋子,慢慢向山下走去。
當她來到臨近泉水的地方時,忽然腳下頓了頓,因爲她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正是平日裡住在她周圍的那些個男子。
這時候凌熙立刻轉身往回走去。
項周從水中冒出頭來,他眼尖,已經瞧見了她,立刻揮手大聲地叫道:“凌少,既然來了,爲何要走?”
凌熙無奈的望了一眼天空,無語凝咽,今兒是怎麼了?做夢都夢到的都是香豔詭異的東西,就是自己想出來透透氣,也看到的是男人的裸體。
雖然男人的裸體在她眼中沒什麼,但熟悉的男人另當別論。
五個男子都赤裸着身子,站在溫泉中,凌熙站在旁側,目光淡淡地掃了衆人一眼,面無表情,因爲他們的重要部位都在水中,五個男人的身材非常養眼,都是出色的美男子。
後世練兵的地方,這些男人都會汗流浹背,這些男人在一起沐浴也沒有什麼不妥,何況衆人夜裡覺着悶熱的時候,自然都會選擇來這裡沐浴涼快,只除了竇竹是一副害羞的表情,其他男人都是神情自若的。
司徒雅笑着問道:“凌少,你不下來沐浴?”
凌熙搖頭,“不了,我已經沐浴過了,只是睡不着出來走走。”
裴玥目光掃了掃凌熙,淡淡道:“那閣下自便好了,只是你一個人穿着衣衫,似乎對我們不太恭敬。”
凌熙退後兩步,“那我回去便是。”
竇竹卻焦急道:“凌少,聽說這山裡有猴子,喜歡奪走人的衣服,你還是幫我們看一下衣服吧?”
“猴子?真的有猴子?”司徒雅詫異。
“有的,這山中果子多,猴子也是有的。”白玉京說道。
“既然如此,那凌少就幫助我們看着衣服好了。”項周對她拱了拱手。
凌熙雙手攤開,表示沒有意見。
這時候衆人接着互相說話,但幾個人卻說着不同的話題。
“白玉京,我聽說袁家這些日子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沒想到外面居然亂的這麼快。”裴玥挽起了髮絲說着。
此人不論何時,都喜歡關注那些大事件,不愧是白澤之下的一位人物,凌熙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這個裴玥在衆人中雖然平日裡顯得文弱,但這時候身材還是很有料,尤其六塊腹肌顯示出他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亂象發生的太快,我想洛陽城也遲早會不太平。”白玉京若有所思,他的身形看上雖然欣長,但是身體的線條卻是流暢迷人,擁有國際名模般的身材,凌熙不由多看了幾眼,今晚還真是視覺的盛宴。
“想必,我們這些人的家族,也開始有所動靜了。”裴玥輕嘆。
“看來你裴家的罪名也會不了了之。”
“嗯,但願如此。”
“你們還真是無趣,出來涼快還要說這些。”司徒雅談話的興趣不大,卻不由得開口問竇竹,“小竹,這些日子覺着你似乎很不爽,整日裡不喜歡看到我與那些書院的女子在一起,你究竟怎麼回事?”
竇竹沒有理會他,他最不喜歡司徒雅的風流做派。
司徒雅摟住了竇竹的肩膀,“小竹,人生活着要懂得享受,千萬不要冷冰冰的,多無趣。”
竇竹立刻打了個哆嗦,“離我遠一些。”
凌熙瞧着少年,竇竹潔白的身體就像女孩子一樣,身形在五個人當中略微纖細,皮膚也泛着淡淡的粉色,讓人覺着望去就會生出一些保護欲。
正因爲有他,旁人覺着竇竹甚至比自己更像女人一些。
“司徒雅,你別纏着小竹了,小竹本來就矜持的像個女孩子,被你硬是拉出來在冷水中泡着,你居然一副很想要調戲小竹的樣子,莫非閣下有斷袖之癖?”項周鄙夷的看着司徒雅。
司徒雅無語道:“你這是在欺負人,我也是堂堂的洛陽三少之一,居然被你們說是斷袖之癖,本公子只要招招手,怎樣的女人不會出來,人家覺着你們這幅潔身自好的樣子真是有問題。”
項周立刻鄙夷地看他一眼,“一個大男人還是自稱閣下的好,先不要說什麼人家,聽的我渾身不舒服。”
司徒雅笑着看向竇竹,“小竹,只要你不嫌棄人家就好。”
竇竹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閉嘴。”
司徒雅覺着覺着逗趣這個少年,非常有意思,接着道:“對了,我聽說這裡不但有猴子喜歡搶衣服,水裡說不定還有水蛇。”
“那個我已經泡好了,我不喜歡泡在水裡,你們繼續。”竇竹立刻臉色變得煞白,飛快從泉水中跑了出來,來到了凌熙的身側,修長的白腿在月色下晃着耀眼的光澤。
竇竹飛快地換了衣服,那腰身真美,幾個男子知道自己都沒有什麼斷袖之癖,這時候卻是忍不住目光多看了幾眼。
因爲害羞的緣故,竇竹沒有把正面朝着諸人,而是對着凌熙。
看着某處隨着動作亂晃着,凌熙輕嘆,非禮勿視,可是有些時候自己不需要表現的那麼不自然,但方纔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了,雖然自己看過的也不少,但這麼近的距離,自己是不是太有眼福了。
司徒雅輕吹一聲口哨,“小竹這身材若是個女人,就一定是個大美人,可惜你是個男兒身。”
竇竹的臉更紅了,舉手無措。
半晌,他喃喃道:“司徒雅,我覺着凌少比我漂亮多了,你爲何不開他的玩笑?”
司徒雅接着笑眯眯地看向凌熙,“凌少,既然小竹這麼說了,你也進來陪我們泡一泡,讓我開開你的玩笑,如何?”
凌熙轉過眸子看了一眼司徒雅,冷笑,“誰若是開了我的玩笑,那麼我會把他某處踢爛掉。”
司徒雅想起了凌家人某種手腕,立刻縮回頭去。
白玉京此刻瞧着她的身形,若有所思,心中覺着有些奇怪的地方,總是讓他說不出來。
書院的事情發生的很多,這些事情一直在某個人的預料之中,那人便是白澤公子。
雖然他預料到了應該知道的事情,卻唯獨沒有預料到凌熙深夜會與一羣裸男在一起。
姬鈺拿着姬三的飛鴿傳書,在手中仔細地看着。
他的眼角抽了抽,本以爲自己回來三日就可以趕回去了,但是大伯這些日子身體確實不大好,需要他親自來鍼灸,當一個人上了年紀的時候,各種隱患都會找來。
但是,這個女人,真是不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