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娘子原本從庵裡回來,和幾位新結識的小娘子坐了一會,丫鬟來叫她說冷母找,冷娘子就給各位抱歉,趕忙回去。23us.com更新最快
世子夫人給冷家母女安排了個幽靜的小跨院,適合冷母養病,請了太醫,開了方子,說這病以後要靜養,不能大喜大悲受刺激,平平和和才能延續生命。
冷娘子進屋看見躺着的母親臉色還好,鬆了口氣,坐在牀邊,給母親掖好被褥。
冷母沒睡着,感覺到動靜,睜開眼,見是女兒,微微一笑,道:“從庵裡回來了?”
冷娘子回道:“是,母親。”見母親要坐起,忙拿了靠枕放牀頭,幫着母親靠好,又往上拉了拉被褥。
冷母靠在牀頭,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肉,想起夫君,不僅眼睛溼潤,冷娘子拿出帕子,冷母接過按了按眼角。
“月兒,娘一直沒給你說過,娘老早就後悔,生了你後,因爲孃的身子不好,不曾給你父親納個妾生個子嗣,讓你爹斷了後不說,如今咱孃兒倆還落到如今地步。如果當初能像鄉下人典個妾也好,生個兒子一手扶養長大的,將來你姐弟也是個照應,可娘那時滿心眼裡都是你父親,無法接受那樣的事,總以爲娘會給你生個弟弟,你祖母本來就你爹一個親骨肉,可我就是因爲苛求夫妻白頭到老,容不得參假,才無視你祖母期盼的眼神,最後眼睜睜的看着宗族把你庶叔家的白眼狼過繼到你父親名下,霸佔你父親的家業,我們母女反而像寄人籬下的可憐人。”
冷母說完捂着胸口,淚水漣漣,冷娘子給母親擦了眼淚,低聲安慰。
冷母緩了一陣,拉着女兒的手說道:“娘想想就後悔,覺得對不住你爹,可娘更後悔的是,自小教你飽讀詩書,想你將來會遇見個像你父親一樣品格的夫君,夫妻談詩論道,中秋月下一個畫畫一個彈琴,可現在想想,是不是母親害了你?讓你養成這副不食煙火的模樣,一味的沉迷在書本里。”
說着冷母更是輕捶自己胸口,冷娘子拉過母親的手,說道:“這怎麼是母親的錯?是女兒自幼愛讀書,再說女兒的性子也不是讀書讀的,母親不是說女兒像父親嗎?”
冷母愛憐的望着總是一副清冷模樣的女兒,心裡發愁,不知這個清高的女兒是否能看上宋府那個看着紈絝似得兒郎。
冷母道:“娘現在明白了這過日子光是讀書多了,沒多大用處,娘沒讓人教你女紅針線,打理家務,還總爲你飽讀詩書而自豪,是你親姨母,那個你小時就格外喜歡你,總是要說把你娶回去當媳婦的姨母給我了當頭一棒,去年我上門去試探,可你姨母說,娶媳婦要開枝散葉,打理內宅,光會看幾本書又有何用?又不是找女先生。母親回去後,對着你父親的靈位,更無言面對,耳邊就想起你姨母的嘲笑聲,說娘覺得自己拿詩情畫意的霸着你父親,讓你父親斷了後,還一模一樣的毀了你父親唯一的骨肉,你說,娘是不是該死?不是還有個你,娘就追了你父親而去,免得在這世間受苦!”
冷娘子靜靜的聽着母親的訴說,自從父親去世,母親就很少提起過父親,但她知,母親深深懷念着父親,常常跪在父親靈位前默默流淚,就是她自己也十分想念那個在她小時,抱着她坐在腿上教她念詩的溫文爾雅的父親。
但逝者已逝,像母親這樣總沉沁在回憶裡,才慢慢熬壞了身子,可惜自己不是男子,不能繼承祖業,讓母親越來越自責,而她卻只是茫然的望着遠處,母女倆都是沒有處理庶務能力的人,冷娘子用冷淡清高來掩飾,母親卻沉淪在回憶裡躲避,不是姨祖母讓她們母女上京,還不知會被冷家家族怎麼打發了她們母女。今年就有人提出把她許給哪個當填房,不是母親以死相逼,她們也等不到國公府派人來接。
冷家知道京城的隨國公府打發人來接,才個個露出笑臉,殷勤上門,就是那過繼來的哥嫂都變得熱情,還要跟着來京,美名不放心母女二人,不是國公府的人強硬阻攔,冷家就會跟來一幫要和隨國公府攀親的族人。
冷娘子聽着母親的絮叨,想起一句詩詞:多爲勢利朋,少有歲寒操。自古都是,世態炎涼,能像姨祖母還記掛着自己妹妹子孫的人不多,就是自己親姨母,不是看父親去世後,也遠離了自家,到頭來還給了母親一個羞辱。
冷母說完了前綴,才慢慢說出,世子夫人想把冷娘子聘給孫子,那個長房爲二的宋昆馳,說完還忐忑的望着女兒。
冷娘子聽後一愣,想起那宋昆馳幾次在自己面前殷勤的笑,不是關五娘子訓斥,他還想跟前跟後的,冷娘子苦笑一聲,難怪會接了她們母女進京,不過,姨祖母沒有乘人之危,就憑宋府,一個國公府的長房子弟,娶個家世強的不是問題,冷家算什麼?不是因爲冷娘子的祖母和世子夫人是親姐妹,姨祖母憐憫她們母女才能如此打算。
冷娘子雖然讀書多,但還沒成書呆子,人情冷暖,世間酸甜苦辣她還是知道的,她不屑,並不等於她不懂。
對着母親不安又難過的眼神,冷娘子微微笑了下,說道:“婚姻大事,女兒聽母親的。”
冷母鬆了口氣,但又拉着女兒的手說道:“娘知是委屈了月兒,娘當初也期盼月兒能嫁個讀書人家出來的,夫妻兩人恩愛一生,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宋府也不錯,國公府,富貴不用愁,有你姨祖母在,你也不會有委屈受,女婿要是給你委屈,自有你姨祖母護着你,娘也能放心。”
冷娘子真的是爲母親難過,就這樣,母親還認爲自己女兒嫁宋家委屈了,該嫁個更好的,可哪家不看家世不看小娘子方方面面?嫁到宋家,母親還可以留在宋家休養,嫁到別家,難道還能帶着個多病的岳母當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