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說完之後,冷眼看着正在打鬥的魏廷和那幾個斥候。
在他看來,許晗一行人不過是困獸之鬥。
武功再高怎麼樣。他們人多啊。
更何況,等到這個機會不容易,他帶來的人又如何會是蹩腳貓?
他們完全可以將小王爺一行人給擒下。
只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許晗的功夫。
在揹着霍七的斥候,將他給許晗上去應戰時,許晗就將霍七放下,讓他靠在岸邊的一顆大樹上。
“七叔,你好好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蓋在霍七的身上,河岸邊風大,怕本就在發燒的霍七病上加病。
她要打的仗,從來就沒有輸過!
說完,她撿起地上的長劍,朝那些刺客撲了過去。
船伕冷眼看着,竟也不着急,他看着許晗的動作,覺得她不過是在最後掙扎。
他知道霍七受傷了,不但幫不上忙,還成了拖累。
既然鎮北王執意要保下霍七,那也就怪不得他們心狠手辣了。
船伕信心滿滿,等着收人頭。
只是,很快,他的雄心就碎了一地。
許晗撿起長劍後,朝刺客這邊撲了過來。
她直接朝圍住最後一名斥候的那幾個刺客而去,沒有任何停頓,撲上去,落地的同時,手中的長劍直接捅入到一名刺客的後腰。
長劍從後腰穿過腹部,再一個抽身,拔出長劍,刺客倒了下去。
船伕原本篤定的站在那裡,被許晗的這一手給驚的駭然。
他在出手前,算過許晗的功夫,許家的功夫傳承,他太清楚了。
他也曾經聽人說過,許晗在金吾衛和徐鼎泰比試時,她的實力,他已經算在裡面。
可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許晗這一身利落的功夫,根本不是許家的傳承,更不是軍中那種穩紮穩打的功夫。
她這手,分明就是刺殺時用到的,快,狠,準,利落無比。
沒想到,許家,竟然也有藏私的地方。
船伕搖搖頭,不太相信,可偏偏許晗那邊第二個刺客就要被她抹了脖子。
船伕擡頭看了看天色,沒關係,他安慰自己。
這裡臨近的是北蠻人的駐紮地,東元的軍隊要過來怎麼也要一天的時間,他到目前爲止,沒有收到自己人的信報,說路上有援軍過來。
也就是說,他們贏定了,只不過犧牲大一些。
只要能贏,能將霍七帶走,犧牲大些有什麼關係呢?
船伕朝暗中使了個眼色,頓時有兩個埋伏在暗中的刺客,悄聲的朝霍七那邊而去了。
……
京城,徐丹秀自從知道許晗在陣前射殺許均的事情後,心裡是焦急如焚,恨不能親往戰場。
可她也知道,如今京城離不開她,她必須要幫許晗看着!
許晗纔剛去戰場不久,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她不在京城,是不是皇帝就要下旨意呵斥許晗了?
她同意讓許晗上戰場,不僅僅是因爲許家軍如今羣龍無首,更多的是,她還是想許晗身上的功勞能大點,再大點。
這樣,將來事情爆發的時候,其他的人她不管,最起碼女兒能留下一條命來。
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考量之後才做出的決定。
或許,她的慈母心矇蔽了她的雙眼,總是盲目的信任自己的女兒。
以爲她無所不能!
雖然,自己的女兒確實比很多的人要強。
只是到了這一刻,她還是有些後悔了。
或許她不應該讓女兒上戰場的,在京城呆着,肯定什麼事也沒有。
不會陷入到如今這樣的境地裡,那些國門,那些鐵騎,誰愛保誰保去,誰愛擋誰擋去。
而不是如今這樣兩面不是人!
幸而,皇帝看起來還是英明的,並沒有下旨申斥於女兒。
“娘娘,外頭冷,咱們還是進去吧。”芳嬤嬤見徐丹秀在院中站着不動,看着夜色出神,害怕她着涼,於是出聲勸慰。
徐丹秀這會只想這樣獨自的站一會,理一理心頭紛亂的心緒。
她接過芳嬤嬤手中的披風,道,
“我再呆一會,你先去歇息吧,你那腿不行,別跟着我一起受凍。”
說完,不容芳嬤嬤再說什麼,直接將她的人推去了廂房。
她獨自一人坐在院中,纔剛把手攏到昭君套中,突然就聽到‘啪嗒’一聲響。
徐丹秀一個激靈,不知道這聲音從而來。
她豎着耳朵,過了一會兒,又是‘啪嗒’一聲。
這次,她在朦朧的燈籠照射下,看到了是有一顆小石子掉了下來,砸在地上。
她的手攏在一處,數了幾下,又是‘啪嗒’一聲,石子是從隔壁扔過來的。
隔壁原先是空着的,聽說男主人告老還鄉,她本還想將隔壁的院子買過來,打通之後,這樣將來晗晗生了孩子,也能住的開來。
只是沒想到,她去問的時候,竟然已經被賣了出去。
這個時候,扔石頭子,難道是隔壁新搬來了人?有無賴小兒,半夜睡不着,所以作怪?
可她也沒聽下人說起,隔壁搬了人過來呀。
難道是……
頓時,她汗毛豎了起來,她心頭默唸了幾遍‘阿彌陀佛’之後,站起身,試探着問,
“誰在那邊?”
“是我。”一個模糊聲音,但足夠她聽出來是誰。
“你果然在院子裡發呆。”過了一會,安向初好像走到牆邊,他的聲音聽起來清晰了些。
徐丹秀嘆了一口氣,她終於還是走到牆邊,低聲道,
“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來找我嗎?”
“我答應你,我確實沒去徐府找你,我來的是我自己的地方。”他的聲音好像帶着笑。
徐丹秀恍然,原來隔壁是被安向初買下來了。
徐丹秀道,“多大人了,還和個無賴小兒一樣。”
安向初道,“我答應你不去見你,就不去見你,這不是沒見着麼?”
徐丹秀道,“但我能聽到你的聲音。”
安向初那邊沉默了片刻,半響才道,“讓我聽聽你的聲音也不成麼?”
如果是平日,大約徐丹秀心會軟下來,只是最近事情紛雜,她根本沒什麼心情和安向初糾纏。
她說道,“夜深了,我去歇着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院子裡不清淨,那就回屋去吧。
明日,就讓郭正帶着人去邊疆,怎麼也能護着晗晗一點。
那邊安向初聽到腳步聲,立刻說道,“阿秀,我知道你擔心小王爺,你別擔心,小王爺會沒事的。”
說着,他期期艾艾地道,
“有件事,我說了,你不要生氣。”
徐丹秀腳步頓了一下,終於又折身走到牆邊,“你說。”
如今除了晗晗的事情最大以外,已經沒什麼能讓她好生氣的了。
“小王爺出征的時候,我派了幾個人暗暗的跟在她身邊。”
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我不是要跟蹤她,刺探軍情什麼的,就是知道晗晗對你很重要,可戰場上刀劍無眼,能護着一點是一點……”
徐丹秀,“……”
見徐丹秀沉默了許久都沒回話。
那邊安向初試探了叫了聲,“阿秀……”
沒得到迴應,他又焦急的叫了一聲,“阿秀……你別走……”
“你別生氣……我……你要是不高興……我讓我的人回來……”
……
渡口邊,暗中埋伏的刺客朝霍七撲過的時候,許晗餘光已經看到,只是她來不及抽身,被兩名刺客纏住。
船伕再次打了個呼哨,江邊又疾馳過來兩艘小船,每條船上三五個人不等。
這分明就是要困死他們,也有着必將霍七帶走的決心。
“七叔……”她大叫一聲。
霍七同樣看到朝他而來的兩個人,冷笑一聲,一手抓着身前許晗的披風,一手撐在樹幹上,慢慢站了起來。
那兩人大約是要抓活口,只是圍住他,試探着朝他攻擊,並未下狠手。
這一幕,當年在礫門關的時候,同樣發生過。
在他與十一娘相認後,他知道,十一娘很想知道他那些年的經歷。
爲何她明明收了他的屍,他還會存活於世。
爲何明明活着,她舉步維艱的時候,卻並沒有出現。
不是他不出現,是他沒辦法出現。
當日,兄長在入谷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不對。
兄長當時很慶幸是他作爲主路追擊,如果換成其他的人,也許一點機會都沒有。
不過,他還是想要支開他,讓他回去報信,他不肯,他還記得兄長說,
“今日這事,是我們落入到別人的圈套裡,也許後面還有更多的陰謀詭計等着我們。”
“晗晗一個人在軍營,我放心不下,你回去護着她,就算將來霍家出了什麼事。
你們兩個也能互相扶持。”
兄長當時眼眶中含淚,他知道這一仗,必然會戰死,所以,他想給他一條活路。
讓他回去護着晗晗不過是藉口而已。
他雖說是被父親帶回去的,輩分也和兄長平輩,可真正教導他的人是兄長,對他來說,兄長是兄亦父。
他從來都很聽兄長的話,這一次,他本想違抗,可兄長眼中的淚花,讓他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折返回去,想要和兄長說的那樣,回去護着晗晗。
誰也沒想到,他折返的路上,碰到了一小股的蠻人。
他當時是獨自返程,哪怕他的功夫再高,還是不可避免的被人擒住了。
當時他一身盔甲,染成了鮮紅,那血,分不清到底是他的,還是北蠻人的。
他手上被繩索綁了起來,那些人認出他是霍家的將軍,以折磨他取樂。
將他綁在馬尾上拖行,等到樂夠了之後,等到他已經虛弱無力,奄奄一息的時候,將他手中的繩索解開,壓着他向蠻人下跪。
他永遠都記得當時那個北蠻人的小頭目,抓着他的頭髮,冷着聲道,
“你們的大將軍馬上就要成爲我們的刀下亡魂,如果你現在跪着求我,像狗一樣的跪在地上求我,也許我會放了你,繞你一條狗命。”
小頭目的話音剛落,他的腳就被人從後踹了一下,怒喝道,“跪下。”
那個時候,他真的恨自己,爲何要去學蠻人的話語,如果他聽不懂,也許就不用如此的屈辱。
可再屈辱,讓他下跪,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斷的有人過來踹向他的膝窩,他踉踉蹌蹌的,他始終沒有跪下去。
他不能跪,他是霍家人,如何能跪這些侵略者?
他的兄長也許已經死在蠻人的手裡,埋骨青山,他如何能跪?
霍家軍,是東元朝的脊樑,他若是跪了,將來如何面對晗晗?他如何找這些侵略者討回公道?
他誰都可以跪,唯獨不會跪這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北蠻人。
哪怕是死,他霍青豫也要讓這些北蠻人看看,霍家軍哪怕是全軍覆滅,也沒有輸!
他們只輸在了同胞的算計中。
那些北蠻人瘋了一般,一次一次將霍青豫按在地上,他又一次一次站起來。
耳邊充斥着北蠻人瘋狂的話語,他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他的頭被磕在地上,血流了下來,遮住了他的眼。
他緩緩擡手,將血抹去,沒有什麼能遮住他的眼,他要記住這些北蠻人噁心的嘴臉。
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將這些討回來。
他的眼前,彷彿想起當初被父親帶回去的情形,他的兄長,侄兒,還有,侄女,甚至嫂嫂們的臉。
他始終記得,兄長教導他的話,
“霍家爲國爲民,馬革裹屍還。”
“生爲霍家人,可生可死,絕不屈辱的活。”
“七叔……我以後也要上戰場。”他耳邊彷彿還響着十一娘清脆的聲音。
對啊,十一娘,他還有十一娘,他要給十一娘做榜樣,他還要護着十一娘。
如果霍家人都出事了,十一娘該怎麼辦?
他要爲十一娘撐起一片天,要爲她遮擋風雨。
他是她的親人,他不能丟下她。
那些北蠻人還在抓着他,壓他的腿,壓他的頭,企圖讓他跪下去。
他的血流滿了他的臉,遮住了他的眼,他的骨頭彷彿被折斷了,可他的舌還在,他的傲骨還在。
“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蠻人出礫關。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他一遍一遍唱着兄長教導他的這首詩,他想告訴兄長,他沒有丟霍家人的臉。
他也想告訴兄長,他很抱歉,他無法給十一娘撐起遮風擋雨的天。
他倒在地上,蜷縮在那裡,終於,閉上強睜的眼。
“大人,這人已經活不成了。”彷彿有北蠻士兵像小頭目稟報。
那小頭目彷彿失去了興致,又大約是前方還有任務,走到他身邊,踢了踢他。
“這荒郊野外的,讓他自生自滅吧。”說完,啐了他一口,帶着人揚長而去。
霍青豫在地上躺了許久,許久,他想,不知道和兄長見到的時候,兄長會不會怪他?
他想要動一動,只是已經沒有了力氣。
有噠噠的腳步聲傳來,是蠻人又折返回來了?是覺得讓他自生自滅這個方式不對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他的身邊。
他聽到有一道聲音,“你的執着是因爲什麼呢?那些愚昧的百姓,那愚昧的君主,值得你如此嗎?”
“既如此,我就讓你看看,這些愚昧的百姓,還有那君王,是如何對你霍家的!”
他被人救了,醒來後,他被摁斷的骨頭已經被接好,從睜開眼那刻起,就不斷的有人將外頭髮生的事情告訴他。
霍家被定下罪名,霍家除了十一娘和宓兒,再無人倖存,霍家頃滅了,十一娘死了……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他就覺得有無數的情緒涌上來。
他後悔嗎?後悔不屈不撓嗎?
痛苦嗎?他不知道,他只覺得,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一定還是同樣的選擇。
霍七撐在樹幹上,他走了那麼遠,才能坦然的站在十一孃的面前,他做的是要爲十一娘遮擋風雨。
他冷靜的看着那船伕,“你們想要讓我跟你走,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船伕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就變成了驚愕。
有尖銳的哨聲傳來,這是望風的手下在傳遞消息。
有人來了!
船伕轉過身去,他們再此蟄伏了許久,守株待兔,好不容易等到霍七的出現,早就清查過四周,根本不會有人。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哪裡來的漏網的臭魚爛蝦。
只是,他擦了擦眼,看向對面,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他看到了有兩艘小船開過來,上面站着的加起來,大約有十個。
個個看起來很精幹強悍,如果都是好手他們根本就沒辦法將人攔下來。
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出現在這裡?
這不是許家軍的人。
爲了今日的計劃,他們分頭行動,派出人攔住了前頭的渡口,也封鎖住了軍營那邊的消息,再加上如今營內正在徹查奸細,根本沒時間管這邊。
可現在,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難道說是有人同樣想要鎮北王的命?所以來和他們搶人的?
他們要的根本就不是小王爺的命,只要帶走霍七就可。
如果是這樣,根本就不用怕。
船伕穩了穩心神,心裡想了想措詞,應該怎麼跟對方說纔是最好的。
只是,這個美夢,在那兩艘船停下來後,就碎了。
那些人撲過來,護住許晗,同時也護住了霍七。
就是說,他們是一路的。
船伕見勢不妙,頓時大聲道,
“不知哪路好漢,我們不想傷人,只是內部出了點矛盾,還請不要插手。”
那邊一個領頭的冷聲道,
“我們不是什麼好漢,也不管你們什麼內部矛盾,我們只知道,他們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你們識相點就趕緊走,否則,打起來,可不太好看。”
船伕目光閃了閃,喝道,
“好啊,那就打打看,到底誰不好看。”
船伕大怒,“這位霍七,是我們的頭領,我們是自己人,你們到底摻和什麼。”
那領頭的站在許晗的身邊,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自己人?什麼自己人?要是自己人,你們還圍住人家?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們是自己人?
誰知道你是哪裡跑出來的人,想和霍將軍說自己人,臉呢?”
“你說你們是自己人,只要霍將軍說一個‘是’字,我立刻就帶着人走。如何?”
船伕氣得七竅生煙。
就是因爲霍七不承認是他們的頭領,他們纔想要將人抓回去。
霍七怎麼可能會承認他們是一夥的?
他可是連一手建立起來的秦樓說捨棄就能捨棄。
要不是他在秦樓下了死命令,不許那些人跟着,他們也等不來今日這個機會啊。
秦樓殺手,那最少都是一抵十的。
事到如今,船伕是一點話都說不出來了。
本來,他還說就算鎮北王功夫再高,也抵不過自己人多,現在這句話,反而用到他身上了。
可錯過這個機會,想要將霍七帶回去,已經是不可能了。
他揚起手,還是那句話,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
可眨眼間,他帶來的人已經好幾個被殺了。想試一試都不可能了。
船伕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這邊從優勢轉爲劣勢,只能咬咬牙,赤紅着眼睛,大聲道,“撤。”
只能回去請罪了。
也不知道這一次回去,主上會如何的責罰他!
畢竟,主上可是連自己的女兒說捨棄就捨棄的,更何況他們這些下屬。
船伕帶着人撤了,許晗手中的長劍一扔,飛奔到霍七身邊,
“七叔,你沒事吧。”
霍七朝許晗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又看向那後來的援軍,沉聲道,
“你們可真能忍!”
這話意味深長,那頭領不敢說什麼,只能道,
“小王爺,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送你過河,你們趕緊回營吧。”
許晗瞅了他一眼,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的裝扮,還有樣子,一看就是江湖人,她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什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人。
這個安向初,到底是什麼人?
她既然摸到了一些實情,也就沒再揪着那些人,扶着霍七上了船,七叔的傷要緊,不能再耽擱了。
……
到了下半夜,許晗他們回到了許家軍所在的營地。
聽說霍七已經找到,下頭的士兵們都發出了歡呼聲。
對於霍七這位將軍,士兵們都很敬佩,就算他從前不是許家軍的將領,依然得到了士兵們的愛戴。
更何況,他的失蹤,是爲了尋找老元帥,他失蹤後,很多士兵都請纓,希望能去找他。
現在他人回來了,士兵們自然是高興不已。
主帳這邊,許昭正和範知春他們討論奸細的事情,以及應對北蠻人那邊發下的戰書。
聽到外頭鬧哄哄的,許昭讓下頭守着的親兵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沒曾想,親兵出去了一會,就喜氣洋洋的回來稟報,
“二公子,是小王爺帶着霍將軍回來了。”
許昭刷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手中的筆都來不及放下,就望帳門口衝,
“小王爺有沒有受傷?霍將軍如何?”
他的話音未落,許晗他們就到了帳前,聽到許昭的聲音,許晗笑了笑。
“二哥,我沒事,倒是霍將軍,趕緊讓軍醫過來。”
說着人就出現在許昭的面前。
不過出去三日,許晗人倒是沒變什麼,就是那身玄色的衣裳,彷彿已經結成了塊,貼在她的身上。
看起來有些狼狽。
許晗將霍七交給邊上的親兵,無可奈何的在許昭面前轉了個圈,告訴他,她真的沒受傷。
許昭這才放下心來,將眼神分給了霍七,掀着簾子,讓人進去,落後兩步,在許晗身邊道,
“算你聽話,三日回就三日回,父親這邊讓大夫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就是人太虛弱了,這纔沒醒來。”
“這三日,我讓人用蘆管給他喂藥,大夫摸脈說醒來就這一兩日了,你回來正好。”
“父親定然很想見到你的。”
許晗聽說許均沒什麼事,也是鬆了口氣。
人能夠不死,爲何要死?
範知春他們見狀,也是紛紛圍了上來,霍七安全回來,大家都很高興,勢頭總是朝好的方向發展。
軍醫給霍七看傷後,許晗本想讓他去休息,這些天,他肯定就沒好好的休息過。
這會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想要怎麼休息都行。
不會有人去打擾他。
只是,霍七擺擺手,道,
“我沒事。”
他朝許晗招招手道,
“小王爺,關於北蠻那邊的情況,我想和你說說。”
許晗怔楞了一下,對於七叔叫她小王爺,她還真是不太適應,半響才反應過來,這是叫她。
她招呼許昭,範知春,以及幾位信得過的將領坐下,準備聽聽霍七說的。
“北蠻那邊,一直都是部落林立,強者爲王,就比如這一次他們的元帥敖康,就是新任汗王的弟弟。”
“當年礫門關一戰時的汗王是敖康他們的父親,因爲戰敗,被其他的部落給吞併了。”
“這些年,北蠻雖說是休養生息,同樣的,他們也是在內部混戰,這一次,是敖康的兄長贏了。”
“爲抱當年礫門關的仇,這才讓敖康帶兵攻打我東元朝。”
“敖康兄弟的寶座,還不是穩固,這個時候如果能夠給於他們沉重的打擊,就能讓他們剛剛統一起來的王朝瞬間瓦解,就是日後應該也成不了大氣。”
範知春仔細想了想,點頭道,
“霍將軍所言極是,而且,他們的戰線拉得這樣長,目前看起來補給之類的很充足。”
“看起來是有備而來的,並且,軍中還有他們的奸細,現在想要給他們打擊,暫時,應該是沒有辦法了。”
霍七靠在椅子上,有些虛弱,許晗走到一邊,拿過一條薄毯準備給他蓋上。
霍七伸手接過,然後笑了笑,繼續道,
“這一次,我雖沒能救回元帥,但我綴在北蠻人身後一段距離,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衆人紛紛看向他。
“他們這次過來的兵馬,其實是由好幾個部落組成的,彼此涇渭分明!”
許昭道,“這不奇怪吧,本來就是部落統一起來的王朝,敖康兄弟不可能只讓他們部落過來的,到時候王庭那邊怎麼辦?”
“他們可是好不容易纔坐上汗王位置的。”
霍七又笑道,“這就有可操作的餘地了。”
範知春忽然道,“你的意思是讓人去使離間計?”
其他的幾位將領也紛紛笑了起來,拍掌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只是,使用離間計的人選該選誰呢?
許晗忽然輕笑一聲,人啊,總是有的啊。
營裡可不就有一個!
不過,她先問範知春,“先生,這幾日軍中的奸細查的如何了?”
範知春看了眼許晗,又看了眼許昭,苦笑了下。
他們在許晗離開後,就真的開始留心軍營裡的動靜,這一留心不要緊,範知春竟然發現他身邊竟然有人在查他。
他的營帳被人翻動過兩次,書信公文什麼的也被人拆開過。
他本以爲奸細是在林一山那邊,因爲林一山的確也被查到做了很多的事情。
他曾經和北蠻那邊的人聯絡過,不過,並未承認自己有北蠻人的血統。
只是,他不承認沒有用,北蠻人捏着這個,讓他將消息傳遞給他們。
當然,是有償的。
也就是說,林一山是將許家軍的消息賣給了北蠻那邊的人。
甚至老元帥的中箭,都是他派人所爲。
當時大家都以爲林一山的人是在後方,不在許均的身邊,所以中箭可能不是他做的。
可他在發現自己的公文被動過後,就故意設了一個圈套,結果,揪出了自己身邊的一個近衛。
這個近衛是這次入營的新兵,叫鄭軍。
範知春見他人生得守孝,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樣子,但是爲人細心沉穩。
而且,他和二牛關係也不錯。
他本想讓二牛做親衛,但是二牛對射箭的天分還是不錯的,更何況,二牛更想殺敵,於是,他就將這個鄭軍調到身邊做親衛,誰能想到,這竟然是個包藏禍心的。
“你說他其實是林一山的人?”許晗問道。
那就難怪爲何林一山竟然能夠知道那麼多消息,再又將消息賣給北蠻。
北蠻能打下那麼多勝仗。
範知春查出了親衛有問題,並沒有馬上將人抓起來,而是留着,等待許晗回來發落。
當然,範知春也覺得自己識人不清,有很大的責任。
但是,查奸細的事情並未停下,反而大張旗鼓起來。
一時間,整個軍營都沸騰了起來,人人義憤填膺,想要抓住那個奸細。
許晗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
“既然要使用離間計,那就要徹底一點。不僅僅離間,我們還要讓一方的勢力和敖康兄弟相當,這樣才能鉗制住他們。”
“讓他們無暇顧及再攻打我們。”
“怎麼讓他們旗鼓相當?”有將領問道。
許晗走到沙盤前面,在上面劃拉開來,將勢力分成好幾堆。
其中一堆要比其他的都要強勢一些。
“這最大的就是敖康兄弟的。其他的就是各個零散部落,是吧。”
許晗點點頭,然後將其他那零散的幾堆,放到一起,瞬間就比敖康兄弟的要強勢許多。
“你說讓他們聯合起來?然後去和敖康兄弟抗衡?”
“那要怎麼讓他們聯合起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將敖康的軍隊打下來。”
“而且,一旦他們將敖康兄弟壓下去,難保不會繼續攻打東元,畢竟他們的野心就是吞下中原。”
許晗隨意的笑了笑,指着那幾堆裡其中一處大的,道,“不用我們去聯合,我們只要將這個部落說服,讓他們去做,你也說了,人都是有野心的。”
“這個部落的族長肯定也不甘心屈居在敖康兄弟之下吧?那就讓他去說服,我們幫忙。”
“但是,他們在相爭的時候,耗損在所難免。”
範知春眼睛一亮,拍手道,“沒錯,我們可以趁機吞掉一些。”
許晗笑了笑,“如此一來,不就是兩方實力相當了?誰也不服誰?”
“內鬥不解決,他們又如何能顧忌道東元呢?”
“那萬一這個部落的族長不肯呢?”
許晗眨眨眼,“那就是去說合那個人的事情了。
霍七忽然道,“你該不會想讓徐修彥去做那個人罷?”
許晗不以爲然地道,“他既然上了前線,就要聽從軍令的安排,再說,這營裡也沒人比他更合適了啊。”
“他可是探花郎,又在大理寺任職,誰的口舌能比得過他呢?”
許晗嘲諷的笑了笑,神色漠然,冷冷地道,“當初他出京的時候可說過,來軍營就是來救霍將軍你的,現在人是我救回來的,他總要感謝我罷。”
“再說,救你一人他沒出力,救這千千萬萬的人,他總要出點力吧”
她可記得自己去江南的時候嘲諷過他,說他對霍家人見死不救。
他當時說的是和救一人相比,他更願意救大多數人。
那麼,現在,她就給他機會,讓他去就大多數人,成全他的大義。
這樣總不會有錯了吧。
霍七聞言,目光閃了閃,終究是將到嘴的話,給嚥了下去,什麼都沒說。
只能心底爲徐修彥祈禱一番了。
倦舞 說:
這一章依然是9000+,包括1500鑽加更,因爲這個內容斷在那裡都不好斷,所以就一章發了。
謝謝大家的鑽石,今天是2018年最後一天哦,你們記得清空自己包裹哦,鑽石不要浪費啦。
等到新年開始,我們一起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