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均承受着那一鞭子,他想要咬舌自盡,對面許家軍的頹喪連他都能感受到。
他可以死,每一次來到戰場他都做好了死的打算。
可是,他不能就這樣死了。
許家軍延續幾百年,一代一代,他與他們同吃同住,肝膽相照。
雖他是王爺,卻也是他們的親人。
他從來不喜歡戰爭,他所想的是用最少的傷亡,趕走最多的敵人。
如今,他被吊在這裡,他的同袍們竟然擺出引頸受戮的樣子,他無論如何都不肯。
他不會讓這些熟悉的面孔,在戰火中被焚燒殆盡。
他看向隊伍最前列的許晗,她的馬兒如同釘在了泥土裡一樣,半分未曾動搖過。
她的目光穿過重重北蠻兵士,直勾勾的望進他的眼底。
他忽而張口喊道,
“晗兒,你可曾記得許家的那首詩!那首每一個許家人都應該會的詩!”
“爲父希望你不要忘記許家人應該做的,來吧,給爲父一個痛快。”
“見到你娘,代替爲父說帶不起她。”
許晗勒着繮繩立在那裡,半分未曾移動過。
她的目光慢慢的由近及遠,她在計算兩軍之間的距離。
她激怒敖康單打獨鬥的計策失敗了,但她很想救回父親。
只是可惜,他離的距離太遠了,而且在大軍包圍之中。
就算她武功很高,也不能瞬間去到他的身邊,將他救下。
她根本救不了許均!
她摸了摸馬側的重弓,回答許均的話,一字一句,穿過這片廣袤的平原,到了北蠻軍中每一個士兵,將領的耳朵裡。
同樣的,許家軍也聽到了許晗說的話,
“父親,我記得,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蠻人出礫關。只解沙場爲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這首詩,也是霍家人傳唱於口的,也許,這就是緣分!
她背完了詩,繼續道,“我們許家人,寧可站着死,也絕不跪着活!”
“父親,我記得,永遠都記得!”
她的話音未落,被她拿起的重弓,已經拉弓搭箭,箭矢穿破空間,朝許均而去。
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射出去的箭矢已至,許均垂頭看着他右側心房上插着的箭羽,仰天長嘯,。
“好!不愧爲我許家兒郎,痛快!”
“許晗,你是許家的驕傲,你也是我許均的驕傲!”
“爲父,死得其所,是爲樂事!”
話未落,頭已垂!
所有人都已經驚呆了!敖康見過太多的東元人。
甚至,他和東元人曾合作過,纔有了東元驃騎大將軍帶着那十萬將士埋骨礫門關。
東元人在他眼裡,從來都是軟骨頭。
他們重所謂的孝道,就是被欺負死,也不敢弒父!
這個新任鎮北王,如何能下得去手!
敖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那一箭,血已經染紅了胸膛!
是了,這就是她敢弒父的原因!
她不弒父,如何能將這一箭射在他的胸膛上。
他,還是輕敵了啊!
不過是一個單薄的少年,竟然能挽起三百大弓,能夠同時射出兩隻箭!
而他,剛纔正站在許均的身邊洋洋大笑。
利箭入了他的皮肉,他踉蹌一步,看向邊上的許均,頭已經垂掛下來,無聲無息。
只是,爲何他的衣裳沒有被血染紅!
不待敖康仔細查看。
那邊已經熬紅了雙眼的許晗,舉起手中的長槍,口中喊道,
“殺!爲元帥報仇。”
她說着的時候,已經衝到了敵陣,穿過敵軍的陣營,徑直朝中箭未倒的敖康殺過去。
這一幕,震撼住了所有人的內心。
如果許均一直被這樣吊在架子上,被北蠻人鞭打,時間長了,絕對會讓許家軍的士氣一蹶不振。
今日這場對戰,不用打,已經輸了。
可許晗帶着決絕的這一箭,震撼住許家軍所有人,同樣也喚醒了被北蠻人壓制住的血性。
許均的死,更是讓他們的憤怒與鬥志上升到最高點。
至此,今日的這一仗,誰勝?誰負?未可知!
許晗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她身後許家軍也開始衝鋒,左右兩路軍分散開來,把北蠻最擅戰的騎兵衝散開來,然後分而圍剿,化整爲零。
許晗的雙眸赤紅,緊緊盯着敖康,這個人,一定知道當初三皇子通敵的事情。
她看也不看邊上如潮水般涌上來團團圍住她的北蠻士兵,手中的長槍飛舞着,邊上的人一個兩個,三個的倒了下去。
她前進的很慢,可她不會放棄。
她一定要將許均帶回去!
每一槍下去,濺起血霧,中箭的敖康已經被周圍士兵護着,有了後退的勢頭。
吊在半空的許均,也被放了下來,大概是準備一起帶走。
只要有許均在,能打擊許家軍士氣一次,就能打擊兩次,所以敖康絕對不會放過。
許晗知道,如果這一次許均沒被救回,那麼,就算是屍體,下場也絕對好不了。
敖康這個人,睚眥必報,今日他遭受的羞辱必定要發泄在許均的身上。
她一定不能讓許均再落入到北蠻人的手中。
許晗着急,想要上前,手中一個不穩,險險被圍過來的士兵砍了一刀。
幸而她躲避及時,可她的手臂還是被劃了一刀,鮮血涌了出來。
對面,敖康已經退到陣的後方,許均也被他們拖在地上往後方退。
許晗心頭焦急,可也知道自己如今被大軍阻隔,一時間不能救出許均。
許家軍同樣衝了上來,與許晗一樣殺紅了眼,他們滿心都是仇恨,要拿這些北蠻人的首級去祭奠他們的同胞,告慰他們的英靈。
這一次,沒有人後退。
他們一個一個的,將北蠻人斬殺在刀下,他們一步步的逼退北蠻人。
許晗終於衝出重圍,朝敖康的方向追了過去,她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厚厚的鮮血在她的盔甲上蔓延,淅淅瀝瀝的滴落。
這些鮮血,有她自己的,也有北蠻人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她的身後,鋪了一路的屍體,她手中的武器,彷彿秋日的鐮刀,又好似鬼差的拘魂索,這些北蠻士兵,就是她要割的稻子,要拘的鬼怪。
漸漸的,圍殺她的北蠻人竟眼裡露出了驚懼之色,甚至不敢再上來圍她。
這大大的方便了許晗追擊敖康。
敖康沒想到,許晗竟然能突出重圍,他胸前中的箭已經被他發狠的拔掉,爲了後退,只用繃帶胡亂的綁着。
這會,他回頭看到許晗追了上來,破天荒的心中涌上了一股股的懼意。
不過,他並沒有迴避,反而令軍隊停了下來。
他是軍中主帥,這樣後退已經是臨陣退縮,這會如果再潰逃,不是許家軍被打趴下了,而是他們遠征而來的北蠻軍隊潰敗。
許晗追上了拖着許均的士兵,一箭刺穿了那拖行之人,用長槍勾住繩索,快速的,用盡力氣,一拉一接,將許均的身體放置在馬背上。
圍護敖康的士兵已經擺好陣列,將敖康護在中間,虎視眈眈的看着許晗,但眼底透着淡淡的驚懼之色。
許晗沒有上前,將許均救回,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如果再上前,只會讓自己被殺,或者落入到北蠻人的手中。
身後,廝殺聲一片,
敖康這個時候,依然不忘記用攻心計,
“你是新任鎮北王是不是?沒想到如此的年輕。”
“只是,今日你射殺了你的父親,你們中原人最是重孝道,你這一箭,大概是把你的前途也給毀了吧?
你們的皇帝敢用一個你這樣不孝不悌之人?
你們的士兵會聽從你這樣一個無君父之人?
少年人,你還不如跟着我回去,我們北蠻,可一向是能者居之,可沒這些煩人的規矩,如何?”
許晗鄙夷的朝敖康看了眼,淡淡地道,
“就算我被東元百姓人人誅之,也不會跟你走。”
“因爲,你們不過是一羣沒有人倫道德的牲畜,我許晗豈能與你們爲伍,那不是也變成了牲畜。”
“敖康,今日,且放過你,但我許晗再次立誓,一定會將你們北蠻驅趕出去。”
許晗的身後,有許多的許家軍越過重圍,正朝這邊衝來,敖康本還想再刺激許晗,見此,慌忙下令,列隊後退。
只是,他最後朝許晗詭異一笑,讓許晗無端的打了個寒噤。
果然,只聽到她的身後有一道厲喊聲,“小心。”
她的身側,忽有兩支利劍帶着箭鳴朝她而來,一支對着她的胸口,一支對着她的大腿。
不論她如何的躲避,都只能躲過一支,另外一支畢將射入到她的身體裡。
當然,她也可以從馬上一躍而下,但箭矢將會射在被她救下的許均身上。
這就是敖康會笑的原因,他的睚眥必報,讓他一定要還兩支箭給許晗。
許晗壓下身子,儘量躲開流箭,同時又護住許均。
這時,後頭突出重圍的許家軍已經衝了上來,‘叮’聲響起,箭矢被擋了下來。
許晗鬆了口氣,“謝謝。”她擡起頭來,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徐修彥!
她微怔一下,不能怪她,她雖和徐修彥一路過來,但昨日軍營門口,她壓根就沒想着帶徐修彥進來。
只想着軍營重地,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到時,這位公子哥也就回京城去了。
沒想到,他不僅進來了,還上了戰場。
徐修彥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微微朝許晗頷首,然後就走開了。
許晗沒有再過多關注,她要先將許均帶回去。
戰場上,北蠻士兵見主帥敖康已經逃走,鬥志頓時崩垮,也跟着四處逃竄。
逃走的,許晗也沒讓人去追,而是鳴金收兵。
這一戰從日出打到日落,滿地殘骸,此時殺紅了眼的許家軍這纔回過神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裡閃動着晶瑩的光芒,大家紛紛粗魯的用袖子一抹,又露出愉悅的笑容。
只是當大家看到已經被許晗背在背上的許均,又都笑不出來,紛紛用奇異的眼光看向許晗。
許晗揹着許均,一步一步的朝營房的方向而去,她每走一步,地上重重的踩出兩個腳印。
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獨自一人,將許均背了回去。
身後跟着的是倖存下來的許家軍將士,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響,唯有沉重的腳步聲。
許家軍營房內,一片吵雜,大家紛紛用驚歎的語氣向沒有上戰場的人描述白日裡的那場戰鬥。
主營帳內,許晗正在幫躺在牀榻上的許均擦拭身上的血污,他右胸房前許晗射的那支箭已經被拔了下來。
所有想要靠前的人都被許晗給喝退了。
大家只能眼睛紅紅的,不敢邁近一步,就連許昭,也被喝令不許靠近。
“小王爺,外面已經備好了棺木,是不是靈堂要搭起來,如今許元帥已經迴歸,可霍將軍如今一點下落也無,是否繼續派人去找?”
許均是爲了救副將中箭落馬,而霍七是爲了救許均這才一同失蹤。
許均被北蠻的人捉了,那霍七在哪裡?
許晗忽然想到敖康的那一抹詭異的笑,難道說七叔也在敖康的手裡?
可如果在他手裡,爲何今日不見他將人放出來?
畢竟,一下連捉兩名東元軍隊的將領,這樣的事情足夠敖康利用,攻心計一個又一個的。
要真是霍七今日也被和許均一樣掛在半空,她或許真的沒辦法挽救許家軍的軍心了。
還是說敖康太過自大,並沒有將許家軍放在眼裡,覺得不需要將兩個人同時放出,這才只帶着身爲元帥的許均出來。
許晗搖搖頭,不會的,她不相信七叔會落入到北蠻人的手中。
帳外,有感嘆許晗力挽狂瀾的,也有嘲諷許晗竟然如此的心腸狠毒,連親生父親都能夠毒殺。
一時間,對於許晗的議論喧囂而上。
帳內,衆將領的心裡,對許晗也是褒貶不一,只是,到底是將領,並未宣之於口。
許晗慢慢的將許均翻了一個邊,他的後背那道箭傷應該是得到了敖康的救治,並未流膿惡化。
不過,敖康想來也只是不想讓許均就那樣死掉,雖給而來藥,卻並不怎麼精心。
傷口雖然未惡化,但依然會時不時的滲血出來,髒污的衣裳黏在傷口上。
許晗用剪子將衣裳剪開,小心的幫他擦傷口。
對於外頭那些喧囂充耳不聞,動作細緻,神情專注地處理好許均的箭傷,又將他前胸後背的鞭傷全都清理好,上了藥。
衆人見狀,紛紛又是紅了眼眶,就是那些對許晗射殺父親的人,心裡也放下了這樣的想法。
誰願意真的殺父?而且,今日如果不是許晗那一箭,許家軍根本就不可能有翻身打贏這場戰。
今日,若非許元帥的自我犧牲,若非許晗的當機立斷,許家軍將在今日被北蠻人斬殺。
此後再無許家軍,東元的國土大門將要被北蠻人踏破。
於是,衆將領看着許晗的目光充滿了順服與敬畏。
小王爺無愧於心,無愧於許家的滿門忠烈,無愧於死裡逃生的許家軍。
許昭欲要上前阻止許晗,但被範知春給攔下了。
許晗這一箭射出去,就算她兩箭齊發,同時也讓敵軍的元帥中箭,但她內心必定是不好受的。
弒父之罪,不是誰都能承擔下來的。
這一箭下去,將要面對千夫所指,萬人唾罵,許家的名傳裡,東元朝的史記裡,將會永遠留下這一條。
範知春敬佩許晗,可也擔心她。
這個時候,不管是誰的勸阻都是無濟於事,還不如讓許晗靜靜的做完這些事情。
如果這樣能讓她好受一些的話。
許晗確實自責,作爲霍晗的時候,她阻止不了父兄踏入三皇子的陷阱,更加救不了他們的性命。
只能在屍山血海中將他們背出來,帶回京城,更是耗費了性命,也沒能爲他們平反。
如今,她同樣只能用這一箭挽回頹敗的許家軍,無論如何,許均,是她殺的。
這個罪責,她無法推卸!
她是人,不是神,沒辦法穿過千軍萬馬將人救下來。
人力有時而窮,無論她如何的努力,天意就是如此,她想改變,也改變不了。
許昭閉了閉眼,心頭翻滾,他雖沒親歷戰場,可弒父之罪,這四個字到底有多沉重,他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本來,這一箭,應該是他來射的!而不應該讓許晗來承受!
可他不知道,若是自己在戰場時,會不會有勇氣射出這一箭,能不能將父親的屍骨完整的帶回來。
他撩起袍子,和許晗一起,將許均打理乾淨。
父親的面容很安詳,想必死前,他確實如他所說的,幸甚樂哉。
他知道,許家,有許晗在,絕不會垮掉。
許家軍,有她在,同樣不會被湮滅。
許晗能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她能擔旁人所不能擔的責任。
她就是許家軍的軍魂。
只要有她在,他們必然能將北蠻趕回關外,讓他們再次蟄伏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外頭,有士兵掀開簾子衝了進來。
一名將領轉身,低聲呵斥道,“不是不讓你們進來嗎?慌慌張張的,這就是軍紀嗎?出去。”
那名闖進來的士兵慌忙跪下道,“將軍,不是屬下不懂得規矩,是因爲屬下等在外面抓住一個鬼鬼祟祟的少年,自稱是王府四公子,是小王爺的弟弟……”
那名將領看了眼不遠處的許晗和許昭,想到王府確實還有一個幼子,不過因爲年齡不大,又是在京城書院讀書。
將領點點頭,果然是老牌將門,子孫個個有出息。
他擺擺手,讓那士兵起身,低聲道,“你去將人鬆了綁,帶到這裡來。”
到時候,是不是許家四公子,馬上就見分曉了。
士兵得令,退了下去,纔剛掀開簾子,就聽到外頭有說話的聲音,
“我父親在那裡?還有我兄長?”
然後就見簾子被掀開,一個滿身髒污的少年衝了進來,頭髮亂糟糟的,跟在他身後進來的,竟然是吊着胳臂的林一山。
林一山昨日被許晗打輸了,對元帥的位置再不敢覬覦,今日出徵,他同樣在隊列裡。
可能因爲昨日被打趴下,心氣低落,在對戰的時候,竟然中了一刀。
原本,他是躺在營帳裡等着軍醫來替他包紮傷口的,沒想到軍醫說傷藥都被許晗拿走了。
拿去給已經死了的許均用。
頓時,林一山被氣的血都要嘔了出來。
他一個大活人,竟然還被一個死人壓着。
一個死人,要用什麼傷藥?
昨日的戰敗,他本就咽不下這口氣,這會是更加的生氣,於是眼珠一轉,命人四處散播許晗心狠手辣,連親生父親都能下手射殺的流言。
他本來還想讓人挑唆許昭,沒想到許昭跟在許晗身邊,寸步不離,根本沒辦法下手。
雖然他讓人散播了許晗的流言,可更多的人,對許晗還是推崇的,尤其是那些親歷戰場的士兵。
他們心中很明瞭,如果不是許晗,今日,他們就要戰死沙場了。
所以,他們努力的和那些不知情況的士兵澄清,說許晗如何的不容易。
這樣一衝一散,雖然還是有些流言,不過總的來說,就沒達到林一山想要的效果。
他氣的連帳篷也不想回,只在外頭不停的轉悠,呵斥了幾個不規矩的士兵,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怨氣。
然後,就見到了被士兵抓住的許曄,聽說他是許家四公子,頓時覺得,天還是有眼的!
他也沒阻止那去主帳報信的士兵,命其他的士兵幫許曄給鬆了綁,然後帶着他往主帳走。
路上把許晗射殺了許均的事情說給了許曄聽,然後說道,
“聽說老王爺從前不太喜歡小王爺,不知怎麼會將王位傳給他?從前我可聽王爺說過,要將王位傳給你二哥的。”
云云,諸如此類的話。
又說,“本來,大家已經去救老王爺,許家軍英勇,所向無敵,必然是能救下的。”
“可被小王爺這一箭,救回來的,也就只有屍體了。”
許曄本就對許晗有成見,在京城的時候他就看許晗不順眼。
母親當初和他說過,王位就是屬於他們這一房的,最後竟然被許晗給搶走了。
這個陰險的小人。
如今,不僅把王位奪走,竟然還把父親給殺了!
許曄是跟在許晗後頭,偷偷的跑出來的。
許昭在前線,京城王府只剩下許羽非和他。
許羽非呆在後宅,他在書院讀書,兩個人管不到對方。
他在書院聽說許晗領了聖旨去邊關了,想着如果這一仗被許晗打贏了,她的王位就更加牢不可破了。
於是,他帶了點盤纏,還有一個侍衛,也出了京城,往王府這邊而來,一路上,那侍衛尋着許晗的蹤跡,兩人竟然磕磕絆絆的,也到了邊關。
除了在一個山頭的時候,被土匪給打劫了,那個侍衛爲了救他,死了!
幸好,離這裡也不遠,他問了很久,這才摸到這邊來。
爬山涉水的,這才狼狽不堪。
可沒想到纔剛到軍營,就得了這樣一個噩耗!
父親,竟然被許晗這個小人給射殺了!
到了主帳,許曄不管不顧的衝了進去,撥開圍在邊上的人羣,衝上去,一把揪住許晗的衣領子,大哭道,
“許晗,你這個小人,你這個小偷,你竟然把父親給殺了,你怎麼下得去手?”
“就算父親從前只喜歡二哥,不喜歡你,你也不能如此的報復!”
“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把王位都搶了過去嗎?爲何不能等大軍一起,把父親給救回來。”
“你不是人,你這個畜生,你滾,你不配做父親的孩子,你不是許家的人。”
許晗絲毫不爲所動,她漠然的看了眼許曄,對他的出現一點也不關心,只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揪住她衣領的許曄的手。
她拿起邊上的梳子,跪在牀頭,把許均打結的頭髮給散開,慢慢的一點點的梳開。
“父親,要是孩兒手重了,你就說一聲。”她一邊梳,一遍輕聲的說道。
許曄‘呸’了一聲,淚流滿面,還要繼續罵。
許昭一把拖過許曄,一巴掌甩在許曄的面上,罵道,
“你偷偷溜出京城,這筆賬,我等下再跟你算。”
“你罵三弟,你憑什麼罵她?她能救父親,會不救嗎?”
“你上過戰場嗎?你知道當時是什麼情形嗎?”
“三弟她是人,不是神,她不會飛!父親爲何求死?他就是想用自己的死,保全大家。”
“若是他不死,這裡所有的人,就會陣亡,到時候,國土就會被北蠻人踏破,到時候,百姓會流離失所。京城也會岌岌可危。”
“你以爲你是什麼人?你在這裡指責她!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就憑你擅闖軍營,八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你,現在給我滾出去,來人,將許曄帶到我的帳內,好好看守。”
說完,他擡起眼睛,看向站在帳簾邊上的林一山,眼神陰鷙。
這個林一山,早知昨日就應該把他給殺了!
他抿了抿脣!
許曄瘋了一般,掙扎着,不肯被帶出去,
“許晗,你這個賤種,我一定會把你殺了,給父親報仇,你給小爺我等着!”
“許昭,你竟然敢打我,我一定要告訴母親,你竟然爲了許晗這個賤種打我。”
“你可別忘記了,你是娘生的,可不是和許晗一個母親。”
許曄並不知道白氏已經被徐丹秀以跪姿填在了許暄的墳前,他只以爲白氏如今是在北地許家的家廟裡關着。
他出京來,一個是要來邊關,還有一個,是想着要去許家家廟看白氏,如果可以,就將她救出來。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白氏。
許昭忍無可忍,一把揪過許曄,他習過武,力氣也不小,許曄被他如小雞一般的揪着。
他一腳踹在許曄的膝窩裡,讓他跪在許晗的面前,
“你以爲你很了不起嗎?你以爲你很正義嗎?要不是你三哥,就是我,也要死在這裡。”
“我欠她一條命,你也欠他一條命,所有活着的人,都欠她一條命。”
“你問問父親的在天之靈,他可曾怪過你三哥!”
“你不要把你的自以爲是加在別人的身上,你的先生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教導你是非不分嗎?許曄,我最後再與你說一句,你要再敢對三弟說三道四,不要怪我不客氣。”
許曄撇過臉去,不管如何,他是不會原諒許晗的,哪怕她救了那麼多人的命!
林一山站在帳子門口,看着許家三兄弟的爭執,又暗歎許曄的無用。
本來多好的一枚棋子,竟然沒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過,沒關係,還有時間,他應該暫時不會被送回去的。
還有可利用的空間。
對於許昭的那一眼,林一山不寒而慄,這也堅定了他一定要將許晗拉下馬的決心。
她不下馬,許家軍就還是醒許。
否則,不是許晗死,就是他死!
他好不容易到了如今的地位,他,不想死!
當即,他撩起帳子,回了營帳,叫了心腹過來合計。
心腹感嘆道,
“也不知這小王爺是如何教導的,可比老王爺當初年輕的時候還要英勇。”
“她竟然能夠連發兩箭,一箭在許均的身上,一箭在敖康的身上。”
“聽說,她還能連發三箭呢,這樣好箭法,我從前也只聽霍家軍中人提過,他們的三少爺也有如此的技法。”
林一山冷哼一聲,“能連發兩箭又如何,還不是將自己的老子給殺了。”
心腹擺擺手道,
“將軍,她必須這樣做,只有這樣,才能將士兵們的士氣徹底振作起來,否則今日戰況到底如何,還不得而知呢。”
“你看我們在軍中散步謠言,並沒有得到多大的擴散,就是因爲那些士兵被她收服了,對她是心悅誠服。”
“你是沒看到,那些個士兵,說到小王爺的時候,眼睛都能冒出火光來。”
“接下來的戰必定比之前還要好打一些。”
“可惜,我們之前做的那些算計了。”
林一山也是咬牙,怎麼也想不到許家竟然還要這樣一號人物。
過了好半響,他才冷冷地道,
“所以,我們要合計合計,不能讓之前的所作所爲都落空了。”
“一定要像個辦法,把許晗給打入泥地裡。”
“他們不是崇拜許晗嗎?說她兩箭連發,厲害!那就從這上面着手,就說她其實可以直接殺了敖康,但是爲了報復老王爺從前對她的苛刻,故意殺了許均。”
“一遍不行,那就兩遍,三遍,多了,那些士兵們不信也要信。”
“我看她許晗到時候如何的下臺來!”
“還有,那個什麼四公子那裡,你想辦法找人接近,把這些都再和他說一遍,我就不信了!”
林一山一臉的陰狠!
他做這麼做,可不是爲許晗做嫁衣的!他是爲了自己掌控許家軍,誰願意做千年老二?
更何況,他還是皇帝的親封的將軍!
夜深了,因爲許晗不肯將許均的屍體放入到棺木裡,不管誰勸都沒有用。
她從始至終知都沒和任何人說一句話。
只是靜靜的守在許均的身邊,時不時的給他按摩一下。
三更敲響,許昭端了飯菜進來,看到許晗蜷縮在許均的牀榻邊,心裡嘆了口氣。
他走到許晗的身邊,想要將她抱起,她身上的傷口,到如今也沒讓人包紮,更不要說將身上的衣裳換下了。
他纔剛走過去,許晗就睜開眼睛,見是他,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二哥。”
許昭坐在她的身邊,道,“父親已經走了,你也無須自責,父親不怪你,其他的人,你也無須在意。”
許晗輕輕道,“二哥,你不怪我嗎?”
許昭輕輕搖搖頭,他怎麼會怪她啊,他只會心疼她。
因爲,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是更多的暴風雨。
就是朝堂上,那些御史定然會揪住她的小辮子,一揪到底,這一次,她本來功勞很大,可這樣一來,所有的功勞都要被抹掉。
這還是最好的結局,怕就怕,她身上的王位也要被擼掉!
到時候,那就是千夫所指的局面啊。
她怎麼去面對那些風雨?
朝堂上,多少人,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指鹿爲馬,顛倒黑白,到時候誣陷晗晗一個準啊。
許晗笑了笑,道,“二哥,你不怪我就好,至於其他人,我確實沒放在心裡。”
她轉了個身,看了許均一眼,又去看許昭,
“二哥,你深夜來這裡,是心有所疑吧?”
許昭聞言立即擡頭,看向許晗,“是。”
他起身,走到牀邊,看着緊閉着雙眼的許均,“你到底爲何不肯將父親入棺?”
許晗衝許昭微微一笑,“你其實已經知道爲什麼的,何必再問呢。”
許昭將手放在許均的鼻尖,他的手指沒感受到半分的溫熱,他疑惑的看向許晗。
倦舞 說:
差不多9000字,包括小丫頭巧克力加更。
地主家的婆娘們,28號了,手裡還有鑽石嗎?能不能投給我?我想明天加鑽石1400的更啊。
還有推薦票,能不能鼓勵我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