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車子開的很快,我敏感的覺察到,今日的他。與往常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的他,一個字形容。穩。做事穩,開車穩,講話穩。可是今天的他,將車開的飛快,音響裡唱着的。也是慷慨激昂的音樂舞曲。
我覺得十分詫異。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霍家的那些事打亂了他一貫優秀內斂的陣腳。
我沒說話。只沉默的玩着自己的指甲。窗外的風聲,天上的日光。還有馬路邊倒退的光影,都成了我們最好的陪襯。
但我很快就發現。他不是帶着我下山。而是一路拉着我,下了山,開到了郊外,沿着盤山公路。又開到了山上。
急速的車子帶起來的風颳着我裸露在外的胳膊,我縮了縮肩膀,他察覺到了,將外套脫下來給我,並關上了車窗。
車子一路風馳電掣,終於到了目的地。到了山頂。
他將車子停了下來。下了車去,拿出一包煙,靠着車身抽了起來。我只看到他指間一點點的光亮,寂寞的菸絲,那麼的落寞。
我窩在汽車後座,裹着外套,隔着車窗看着他。
“其實,我早就想死了,從我出生到現在,我想死了上百回了。”他啜了一口,將手中的煙放下來,夾在指間,放任香菸在指間燃燒,淡淡道。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知道我爸媽的感情不好,小時候阿希是個只知道傻樂的混小子,而我,我痛恨我的早熟,才讓我過早的見證了父母間的那些不堪。
我倆雖然是兒子,但因爲父母感情不睦,所以也沒有得到更多的疼愛,父母一個將我們當成自豪的標本,一個當成阻擋腳步的拖油瓶,誰都不願意搭理我們。可笑的是,我們這樣的情況,直到我母親去世以後,纔好了一點。
母親去世以後,父親要在阿希和我之間選擇一個留在身邊,另一個送回深圳,我在阿希的食物裡做了手腳,我希望我自己留下來,因爲我知道,待在父親身邊也並不幸福,去了外祖家可能還會好一點。我七歲的時候,就學會了耍小心機。
阿希走了以後,家裡只有我一個,父親對我也了一點,但這樣的好,僅僅只表現在我從小到大無一例外都十分優秀的情況下,如果我哪一次考試稍微失意,迎接我的將會是怒罵和捱打。
我父親不喜歡我,爺爺奶奶也不敢管我,外公外婆更是把我供着,不會親近我。過了幾年,我稍微懂事以後,我父親開始跟新的女朋友約會,我碰見過幾次,我就看到過父親脫光了和不同的女人做,他以爲我不在家,其實我在家。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父親是個僞君子,表面上爲亡妻守孝三年,一出來就放狼形骸。偶爾撞見他和別的女人的時候,他會很生氣的把我鎖在家裡,不許我上學,不許我見其他人,不帶我上街,也從來不帶我出去玩。
我七歲以後,我的一切都是空白的,因爲我一點兒都不願意想起來。在我心中,世界上最恐怖的人就是我父親,他就是一個變太,一個隱忍的大變太。
十三歲那年,有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我親眼看着他逼着人家打胎,他說,他有一個兒子,就夠了,這時候我才知道,我是他的工具。
這一次,我心裡終歸是不平衡的,我費盡千辛萬苦逃到深圳外祖家,可是,他們卻把我原路返回去,我是北京來的大少爺,他們怕得罪我。我被送回北京以後,我去了爺爺奶奶家,我跪在他們面前哭,哭了很久,哭了一天一夜,他們終於答應,收留我,直到我大學畢業。
畢業後,我回到父親身邊,我按照他的計劃,走上了他安排的路,我在三年的時候升了幾級,我在25歲這年,娶了我的妻子。
我跟她雖然是相親認識,家族聯姻,但是,她很好,我也是真心喜歡她的,但是,結婚兩年後,她死了。”
再後面的,我就知道了。到如今,霍黎曙的妻子去世三年,算起來,就算是守孝,這孝期也該到頭了。
霍黎曙的故事,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一路聽過來我只覺得嘆息,我也不知道高傲不可一世的霍黎曙,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二十多年前,七歲的霍黎曙以爲將弟弟送去深圳,離開冷漠的父親身邊,會好過一點。可是,他又哪裡知道,霍黎希去了深圳以後被孟家當神一樣供着不敢招惹,又會羨慕留在北京的霍黎曙呢?
他們兄弟倆都以爲對方是最好的,卻不知,對方都想給他們最好的。
“我這三十年,也只有跟我妻子的那兩年,纔算是爲自己而活的。”他不知覺間,已經淚流滿面。“可是,她死了,死於難產,一屍兩命,哪怕是我用盡一切,我也救不了她。”
他手中的香菸已經燃燒殆盡,傷到了手指,他卻恍若未聞,還是我聞到了輕微的異味,提醒了他。
他丟掉手裡的菸頭,用腳踩了踩,確定踩滅了,然後繼續說:“我在官場浮沉幾年,有人說我靠關係,有人說我沒能力,但是,我一一熬過來了。的確,我現在的一切是我父親給的,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我也不會升得這麼快,在我痛恨他的時候,我也明白,我的付出和得到是成正比的。如今,我在事業上穩步上升,已經有了呼風喚雨的一面,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我,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是好,還是不好。”
他重重的哭,絲毫不顧及我,我想,在他心中,應該是把我當做了自己人吧!我忍不住下了車,從他背後圈住他的腰。
在他的故事裡,我見到了一個從來不知道幸福爲何物的悲傷的男孩。我知道他很脆弱,我只能給他我所能有的,力所能及的力量。
而他,沒有推開我,他冰涼的大手覆住了我合攏在他腰間的拳頭,我感覺到,我的手一點一點在被收攏。
“其實,我這樣的結局,阿希原本也是逃不開的。前段時間父親爲了討好榮家,爲了跟榮家聯姻,爲了自己的前途再進一步,選擇了強行讓阿希回北京跟榮傾結婚。
我知道阿希不願娶榮傾,我雖然瞧不上你,但我也不願我弟弟娶了那麼一個女人做妻子,沒有辦法,我只好選擇了幫他。
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一點一點的與榮家周旋,一點一點的挖出榮家身上的猛料,直到昨天,我們終於徹底成功了。”
霍黎曙突然將我的手鬆開我,在我還詫異的情況下,他轉過身來,面對我,再次抱緊了我。他的腦袋擱在我肩膀,我聽得到他砰砰的心跳,還聽得到他的哽咽。“我們不但查到榮盛做的一些不該做的事,還查到了榮盛和榮家大房之間的一些隱私,還查到了榮傾與john的關係和john當年憤然回美國的原因。
榮盛的心太大,我預計他在這個位置上蹦躂不了多久,我用這個作爲交換,才終於讓我父親打消了與榮家聯姻的念頭。我花了幾個月的時候,使我弟弟免於一場災難的婚姻,我覺得很值得。”
“爲了弟弟的事情奔波,我從北京來到深圳,我以爲我是奔着掃除障礙和報復的心來的,然而我卻悲哀的發現,我對仇人的女兒動了心。”他癡癡的望着我,目光灼灼。“她身份不高,黑歷史不少,爛桃花一堆,她是最最不該招惹的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感覺我的心,震了一下,如果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說的就是我,那我真的是白混了。
我知道他對我有一個別樣的情意,但是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意,竟然是與愛情有關。
時隔三年,他終於動心,他惦念的姑娘卻是招惹不得的人,多麼的蛋疼。
在他第一次對我心狠手辣冷嘲熱諷的時候,卻遠遠想不到,我們會有糾葛至此的這一天。
命運的手,總是翻雲覆雨。
我曾以爲他是噩夢,我也沒想到,到了這一天,他會愛上我。
而我們,曾經貓和老鼠一般勢不兩立的兩人,他卻對我吐露內心深處的秘密。
“這一次大選過後,成功放倒榮家這個攔路石,我會再升一步,然而,我得到了江山,卻註定要失去美人。”他重重的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腦袋,他的掌心,異常的冰涼。“人活一口氣,最重要的是什麼我不知道,要我放棄眼下現有的我也不太甘心。可是,蘇爾,我該怎麼辦?我還能幸福嗎?我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哭着甩開他,退後一步說:“你還有阿希,阿希也很愛你,他會永遠站在你身邊的。”
我的聲音太急切,太不含蓄,那是含着我生命的吶喊。
“傻瓜!”他摸摸我的臉,笑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曖昧,尤其是在得知了他的深情之後,我更想放開他。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卻忽然攬住我的腰,勾住我的脖子,將我下巴往上擡,舌頭卻蠻橫的伸進去,與我的攪在了一起。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溫柔鄉。”他恨恨的看了我一眼,用力一帶,把我緊緊摟在懷裡。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他的重量,都壓到了我身上。在我還來不及拒絕的時候,他攫住了我的脣。
他的吻帶着淡淡的煙味,還有男人特有的陽剛味。
我緊咬牙關,死死的閉着嘴巴。他猛地捏了一下我的下巴,我吃痛的張口叫了出來。我只感覺,那隻一直捏着我胳膊的手,我的手腕都要碎了。
“我有沒有告訴你,今晚的你很美,是個男人都想扒開你的裙子。”他在我耳邊低嘆,不輕不重的咬了我的耳垂。
我清楚的感覺到了,一抹火熱的堅硬。
我覺得十分害怕,我不想,不想這個樣子。
我後悔了,我當時應該跳車也不要到山上來。
我想逃開,他卻蠻橫的捉住了我,他身上的襯衫都被撕開,皮帶被解開,而我的裙子也被強行扒到腰間露出胸前的半球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又掐又咬的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牲口。”我竭盡全力打了一巴掌,淚流滿面的罵道。
他怔怔的望着我,時光,就此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