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一個,快!”我的磨蹭,霍希瑞又不滿了,她將我向前一按。然後又狠狠的瞪着被鐵鏈鎖着的男人,低聲怒道:“殺了他!”
我被嚇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尤其是,聽到那個殺字。
我從來沒有殺過人。
我第一次殺人。應該是我自己的那個孩子。迫於無奈我做掉了這個孩子,後來我做了很久的噩夢。
可是現在,他們竟然要我選一個武器,要我在綁匪活着的情況下。自己動手。
我的手跟着我的心一起發抖,一滴淚,從我眼角滾了出來。
我的眼淚,並不能打動他們。或許,在他們眼裡,除掉對自己有害的人,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站在這裡顫抖。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自以爲經歷過很多,最後還不過是個溫室的花朵。
“還磨蹭什麼?”我慌神的時候,霍希瑞碰了碰我的胳膊。眼裡有些不耐道。“快點,這個人幾次三番置你於死地,你應該用你的方式來報仇的。”
“我幫你選一個吧!”她嘴裡這樣說着,幫我選了一把槍。
很漂亮的槍。精美小巧,他幫我弄好,塞到我手上。在我還怔怔着的時候,拉着我,來到了地牢那邊。
我清楚的看到了綁匪眼裡的恐懼,他們嗚咽着,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卻出不了聲,我也不知道這幫人在我來之前還對他們幹了些什麼。
我覺得很可怕,很憐憫,這樣的感覺,叫我難受。我不是聖母,也不想做綠茶,可真要我親手用手裡的這把槍幹掉這個人,我還做不到。
我哆嗦着身子,眼裡的淚越來越洶涌,很快便模糊了整張臉。
“別難過,他是罪有應得。”霍希瑞在我耳邊輕輕嘆了口氣,可絲毫不能觸動我。
我覺得自己都要哭出來了,這樣的感覺,比要我自我了斷還要難受。在他們專注的目光裡,我幾次將槍拿起來,卻又無力的放下去,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砰”我不小心觸動了開關,開出了一個空槍,我清楚的看到了牆上的一個黑洞,這威力...
我無力的蹲在地上,又是抖索又是害怕,哭成了一團。
我這麼慫,倒是那個一直背對着我的男人,看不下去了。他轉身過身向我衝過來,我看到了他的臉,果然是霍黎希。
然而,他此刻卻跟根本不認識我似的,只冷着臉過來捉住我的手,一邊冷哼道:“沒用的東西。”
他以不可抗拒的姿勢猛地握住了我的手,對準了綁匪,我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麼,我費力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過他。他按壓着我的手指,一點點的,扣動了扳機。
千鈞一髮之際,我猛地踩了一下他的腳,砰,他打偏了。
子彈打進了綁匪的左腿,他腿上很快便出現一個血洞,他痛楚的曲起腿來,而我,眼裡也一片茫然。
我殺人了,殺人了!我念叨着!一方面害怕,一方面,我不敢不承認的,子彈出膛的那一刻,真的有一種很要命的快/感。
手裡的那把槍讓我無地自容,不知道怎麼的我直接就給丟了,霍黎希又瞪了我一眼,然後對霍希瑞揚了揚下巴。
霍希瑞趕緊過來拉着我,帶着我離開,我第一次幹這種事,忐忑得很,一步三回頭的,霍希瑞什麼都沒說,只悄悄的握緊了我的手腕。
直到走出了地下室,直到那扇大鐵門重新重重的鎖上,直到走出這座偏僻的別墅,直到坐上車霍希瑞的車後座,我纔打開車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他會流血過度死嗎?他們會送他去醫院嗎?”我雙手攀着車窗,呼吸着外面新鮮的空氣,迷茫的問。
“呵呵,你好天真!”霍希瑞嘻嘻笑着,像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一樣看我。“蘇爾,發生那麼多事,我們都以爲你會成長的。”
成長?成長是什麼?成長就是狠下心對別人動手嗎?
我搖搖頭苦笑,不說話,霍希瑞卻不理會我的沉默,仍舊笑道:“蘇爾,你的心還是太軟,我跟你講,當你握着那把槍的時候,你應該要明白,那個時候,你不是你打他,就是他打你,那個男人,不會因爲你對的心軟對對你留情半分,你要記得,如果當初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的孩子保不保得住還兩說,就連你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
“所以,不給你練練膽子,你永遠成長不起來。”她接着說道,現在的她再也不是當初對我微笑示好的那個姑娘,現在的她,表情冷漠。
我不懂,或許我真的經歷太少心太善,我不懂,我捂住自己的臉,淚流滿面。
坐在我身邊的霍希瑞一直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拉開車門下車去,她說:“阿希過來了,我先走了。”
我鬆開了自己淚流滿面的臉,我驚恐的擡起頭,剛好看到他向我走過來的身影。
如婚禮上初見一樣,再次近看了,也跟之前沒什麼區別。
他稍稍黑了一點,健康的小麥色,比起之前他的絕世風姿來,更是少了些奶油小生的意味。他的身板稍稍強悍了一些,如今的他比起以前的脫衣纔有肉來,多了些健康的體格。
他一點一點的走近了我,他表情淡漠,哪怕是在看着我,但在他眼裡,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這樣的他,跟在婚禮時候找我的他一點都不一樣,難道,這又是要在人前跟我保持距離?我煩躁的搖搖頭,覺得自己有些難受。
就在這時,他終於走到我面前來,他朝我伸出手,冷冷道:“下來,我們走走?”
我想我應該拒絕的,畢竟我對他怨恨不小,然而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沒有拒絕。
我和他並肩走在這郊外別墅清幽的小路上,除了剛剛將我拉下車來,他並沒有再牽我。
懷了身孕肚子笨重我走得很慢,我一步一步的挪,我忽然想起正式分手前的那個聖誕夜,我們走在深圳的大街上,那時候,我們也曾這樣並肩而行,漫步於聖誕節的節日喜慶中,他牽着我的手,看盡這火樹銀花。
只是那時,我們之間還沒有那麼多的隔閡,沒有那麼多的恩怨情仇,包養關係,聽起來雖然不堪,卻也非常的簡單明瞭。
而此時,我們不只是兩個人,我肚子裡多了一個,然而,我們卻不再是一家三口...
我嘆了口氣,我旁邊的人聽聞我嘆氣,頓了頓,卻忽然又走了起來。
兩人均是靜默無言,卻又極爲默契的朝着山腳無人處走去,我們的步子越來越慢,終於,一起停住了腳步。
傍晚的天光,夕陽的餘暉絢爛了整片的晚霞,他轉過頭來看我,霍氏動作的一手擡起我的下巴,先開口道:“剛剛我走得那麼急,倒是忘了問你一句,走這麼多路你肚子受得住嗎?”
他的眉頭是皺着的,明明是關切的話,口氣卻是十分的不好。這樣彆扭的樣子,倒真的是他。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本來還諸多怨言的,此刻卻心下一暖,笑道:“沒事的,醫生說了,多走路走路,以後生孩子的時候會少吃些苦。”
他顯然不懂什麼生產之事,他抓了抓腦袋,顯得有些懊惱。
“多日不見,你怎麼還是那麼蠢?”一時間的安靜,倒又是他打破了沉默,只是口氣仍舊不是很好。“你怎麼總照顧不好自己,怎麼我纔去了非洲幾個月,你就跟九死一生驚悚片似的?”
我沒料到一見面他溫柔了沒多久,他又跟我吵架,頓時心裡的憤怒和委屈全都涌上了心頭,生氣的不甘的怒喊道:“你以爲我願意啊,要不是你那勞什子的未婚妻,你以爲我願意九死一生啊!我跟你都分手了,沒有然後了,我就想安安穩穩的生下孩子,我哪裡知道我還是逃不過她的手掌心。你當初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部都被她收了回去,是啊,我就是沒用啊,我守不住你給我的,我有什麼辦法?你說,我有什麼辦法?”
我哭了,哭得很大聲。
我從未想過自己是這般的委屈,縱然從前知道我對他怨言不少,怨恨他給我帶來了麻煩,可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這怨言,已經多到瞞都瞞不住,只小小戳一下,立馬就跟破了洞的沙袋一樣溢出來,滿頭滿臉的,都是辛酸苦辣。
“我真的什麼都不想要啊,爲什麼你們都不相信呢,爲什麼你們拿走我的錢財害死我的爸爸還不算,還要去母留子,還要連我一起弄死呢!我礙着誰了,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啊!”我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訴說了多少委屈,我只知道等我停下來的時候,天光都徹底暗下去了。
我感覺到一隻溫柔的手擦掉了我的眼淚,撫平我眼角的腫脹,面前的男人目不轉睛盯着我,一眼間,千山萬水。
“小爾。”他終於開口了,然而他說出口的卻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自願去非洲辦一件很難纏的事,他們告訴我,只要辦好了那件事,我就可以不用娶榮傾了,我喜滋滋的去了,然而,我千辛萬苦趕回來後才知道...”
然而,榮傾給我的答案是,他從非洲回來後他們就會結婚,榮傾還趁着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幾次三番想要弄死我。
那麼,這是榮傾一個人的想法,還是榮霍兩家的勾結?
我心裡那麼多的委屈,卻未料到在他這裡聽到一個跟我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樣的答案,到底誰對誰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一刻,我心中一酸,眼眶也跟着紅了,眼中依然淚花點點。
我不知道我該說點什麼,然而就連我自己也不可置信,我竟然第一時間的,相信了他的話。
我被他的未婚妻打壓,他卻被他家人欺騙,險些害死自己的女人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們倆誰會比誰好過。
我是經歷過各種痛苦的人,自然也明白差點痛失親人的那種肝腸寸斷,一時間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只輕喚了他的名字“阿希”,我伸出我的右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指尖。
我記得,曾經聖誕夜的羅湖街道上,他怕我被人擠散了,就這樣悄悄的牽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