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歌發生了規模最大的一次罷工,上到公司高管。下到小模特、文員、掃地大媽,全都擠在我的辦公室外面,要求我發工資。要求我馬上兌現,要求我立刻去辦,要求我即使賣身也要去辦。
無數人,用最難聽的話語罵我。他們罵我不自量力。罵我不要臉。罵我小三,罵我沒能力還要佔着茅坑不拉屎。我用力的抵住辦公室的門。全身都在發抖。我有預感。只要一出門,唾沫星子都要淹死我。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疲憊過,當我看到外面憤怒的人羣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堅持。在一次次的金錢打壓下。從當初的清高倔強。現在慢慢的淡了。
很快,我就抵擋不住外面瘋狂的進攻,他們粗暴的推開了門,顧不上我的肚子,我被推得摔了一下倒在地上,溫情趕緊跑過來扶住我,但這樣絲毫不能讓我清淨,反而只會讓溫情也跟着我一起成爲衆人討伐的目標。
他們甚至直接開始動手了。溫情在我身上死死的抱住我護着我,他們的拳頭,重重的打在了溫情身上。
這一羣昔日共事的同事,這一羣前一天還在並肩戰鬥的同事,此刻,跟從前的那死者家屬一樣,並沒有什麼兩樣。
怪他們嗎?我搖頭苦笑,我不怪罪,能理解,卻並不能接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這樣的嘈雜裡痛哭出聲,我哭着說:“別打了,停止吧,我如你們所願,賣掉,賣掉公司還不行嗎?”
那一切的喧囂,似乎是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我奮力的掙扎仍然以護犢姿態保護我的溫情,我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又把她扶起來,我看到了她滿身滿臉的淤青,但她看我沒事的時候,臉上卻是坦然的笑容。“蘇爾,你沒事,沒事就好。”
我扶着她坐到沙發上,然後開始給文總打電話,我問他之前有意收購我們的是哪家公司,我說我願意,願意賣了。
然而我卻沒想到,文總卻是在這個時候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終於有人願意,願意買走我們公司的股份對我們進行注資了。
文總大約是與霍黎希關係很好,這些天他爲我竭力在奔跑,我知道,他一開始並不贊同我賣掉公司的,他是希望我保留公司的。
我當時就喜極而泣,我想,這或許是個好的開始。
文總將地址發給我,我看了看,約的時間是今晚,約在太陽島。
我當下皺了皺眉,我懷着身孕,並不適合去那些地方,但是很快我就笑自己矯情,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顧忌着這些呢。
面見這位神秘老闆,對於岌岌可危的天歌來說,真的是一件鄭重其事的大事。當下,那些人也不鬧了,各歸各位,靜候我的結果來。
下午的時候,我回了趟家,我在我所有的衣服裡,找出最昂貴大方的一套。想到要面見一個可能是救我命的人,我覺得還是穿正式點比較好。
雖然懷着孕,我還是給自己化了個淡妝,我知道,化妝是女人對客人最大的尊重。
我細心的將一切都收拾妥當,然後打車去了太陽島,去了約定的包廂。
我剛推開門,看到一個男人背對着我,看那背影,這男人年紀不輕了,我稍稍楞了一下,但很快便收復了情緒,很坦然的喊道:“老闆,我來了。”
聞言,那男人回過頭來,我一看,傻眼了。
我從未想到,我會與向東以這樣的方式,再站在同一個房間裡。
我以爲,上一次他試圖強我,而我差點把他踢廢了這便是結局,但我沒想到,在這個我得罪了榮家霍家沒有人敢搭理我的時候,竟然是向東對我伸以援手。
平心而論,我是厭惡向東的,這樣的厭惡,是發自內心的,是一看到他就覺得噁心的。可是現在,對着這個可能是唯一肯救我的人,我一點都不敢將自己的任性情緒表達出來。
我耐着性子在向東左手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我給他倒酒,然後給自己倒了飲料,我說我懷孕了不方便飲酒,我說我以茶代酒,感謝她伸以援手。
向東接過了酒,卻根本不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
我被看得心裡發毛,我隱隱覺察到,以向東的尿性,可能今日我很難全身而退。
我想我還是矯情清高的,我剛盤算着想走,向東卻搶先一步,以金錢攻勢,對我說道:“我出錢,按照最新的市價,買下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從此以後,公司由我管理,你只負責收錢,怎麼樣?”
說實話,排除向東的色和猥瑣,我是有些心動的。我不得不承認,在我走投無路的眼下,向東提出的條件,足以緩解我的燃眉之急,更能解決我的後顧之憂。
榮傾家固然勢力大,到根據地到底在北京,向家是深圳本地的地頭蛇,在廣東一帶混得很開,在自己的地盤上,向家對天歌插手,榮傾未必敢再次下手。
但是,我又很惋惜啊,對我提出幫忙的人,是向東,不是向華庭。
“那你呢?向董,你有什麼條件?”我戒備的看着向東,淡淡道。看着他貪婪的神色,我幾乎可以想象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說不糾結,那都是假的。
“蘇小姐真聰明。”向東看我這麼上道很滿意,對我擠出一個笑容來,雀躍道:“其實,很簡單,你陪我一夜。”
我未料到他竟然真的大赤赤提出這麼無恥的要求來,我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全身警戒的瞪着他,憤怒道:“向董既然無心對天歌注資,何必說大話害我白高興一場,既然如此,我還是走了,我去想別的辦法。”
我轉頭立刻就要走,沒想到向東卻搶先一步拉住我,將我往沙發上重新一帶,按在沙發上。他半蹲在我跟前,並沒有對我多一個越界的舉動,卻神色雀躍的繼續說:“蘇小姐你還是想清楚了,如果跟了我,你會解決掉多大的麻煩,你還別說了,在這廣東一帶,除了我向家勉強敢跟那邊打擂臺,還真的沒有人救得了你。”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這並不是我出賣自己的理由,如果我真的出賣了,那我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眼看着向東只是不讓我走而已,還沒有對我動粗的打算,我向後縮了一下,很苦惱的說:“向董,你看我懷孕五個月,肚子都這麼大了,身材走形了也不如以前漂亮了,我不知道你爲何要對我這麼執着,畢竟,深圳這麼大,漂亮女孩多得是!”
我故意岔開話題,向東卻朝我笑了一下,繼續說:“我選擇你,雖然不是因爲喜歡你,但當然有我的理由。”
“你跟凌薇長得很像,這是我迷戀你的一個原因,而且...”說着,他頓了頓,低頭看了看自己腳尖的方向。“凌薇死的那天,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是我的孩子,那時候的她,跟你的肚子沒什麼兩樣。所以,從前我想要你,只是因爲你像她,如今的我想要你,只是因爲你不但像她,而且還好巧不巧的都懷了四五個月的孩子。”
向東的神色很哀傷,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悵惋中一樣,我從未想到一直很反感的他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我忽然意識到,他那麼執着對我,該不會是他對從前的凌薇動了真感情吧?
想到這兒,我好像多了一層勝算一樣,我淡定的坐了下來,給向東倒了一杯酒,柔軟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你愛凌薇?真心的愛她,是嗎?”我盯着他的眼睛,很直接的問。
向東稍微楞了一下,卻也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是不是愛,但是這個女人,是除了我妻子外,第二個爲我懷過孩子的女人。她是個好女孩,真的很美很美,我不知道我愛不愛她,但是就那樣失去她,我真的很惋惜。”
“既然你珍惜她的話,那她應該被保護得很好纔對呀,爲什麼她會出事呢?”我接着又這樣問道,我也學着她的樣子垂下腦袋來看自己的腳尖,淡淡的說:“向董你知道嗎?其實關於凌薇的死因,這個問題我也很想查,從前有人告訴過我,她是接到一通電話纔出去的,我覺得她的死,很蹊蹺。”
我擡起頭來,望着向東的方向,又說:“向董,你知道我爲什麼跟凌薇長得這麼像嗎?因爲,我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
向東驚愕的擡起頭來,很明顯的楞了一下,這樣的呆愣只持續了片刻,他很快便神色鬆懈下來,沉着道:“這個問題,我會去查的。”
說着,他站起來轉身便走,他沒有再跟我多說一句話,但我明白,在他知道我是凌薇妹妹的這一刻,他就沒有了再動我的想法了。只要他對凌薇還有一絲的心思,他就會幫我當小姨子看。
從他和霍黎希的態度中看來,他們對凌薇妹妹身份的我,初衷是不一樣的。
他走了之後,我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果汁,也站起來起身回家去。我想,我應該得給他點消化的時間。
我回去公司的時候,文總熱切的迎上來問我談的怎麼樣了,我心裡只有三成勝算,卻也坦然的點點頭:“對方說還要考慮,儘快給答覆,叫我們先等等。”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事給大家打了定心針,還是向家在深圳的影響力太大,總之,沒有再扯着我說發工資賠錢的事,每一個沒有下決心離開我的人,現在都陪着我,等,等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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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等,就是三天,三天之後,向東再次找到了我。
這一次,他約在我們公司附近一家不錯的茶樓,他將一份鑑定報告遞給我,他說他查過了,我跟凌薇的確是姐妹。
他點了很多吃的催我吃,他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他看起來再也不色了,反而柔和了很多,那樣的感覺,就像長輩看着小妹妹一樣。
我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我知道這一次,我在他這裡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