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日夜兼程,不消半個月的工夫,兩封信便已送到了咸陽都城。
昔年秦始皇震八荒、掃六合,咸陽城一舉成爲天下之國都,其繁華比之楚國郢都也是不遑多讓。而如今歷經四百餘年,眼下的咸陽城早已不復當年。
當身爲秦人的阿泰看到這座秦國國都時,內心頗爲感慨。眼下的咸陽城不過纔是一座數丈高的土城,人流雖多,但百姓身着,房屋排列裝飾等各個方面,莫說和楚國郢都相比,就是和宋國的汴京城相比也是遠遠不及。
一番感慨以後,阿泰立即駕馬穿過長街,直奔咸陽內城的王宮之中。
咸陽城內雖然城設房屋破敗不堪,但終究也是數百年前秦國的國都,城內的佈局還是頗爲宏大。
秦國復立,各國遺留的秦人雖少有奔赴,但隴西一帶的秦人卻格外的興奮,不少秦人都從高山老林裡走了出來,配合戶部做好人口、戶籍登記,不少人也藉此留在了咸陽城。
加上之前從島上帶回來的十萬民衆,十個城池早已人滿爲患。
贏克不僅縮減了內城的範圍,就連自己的王宮也割了大半出來。然而這些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贏克自然知道如今的秦國必須馬上擴張土地,建設城池。
但秦國建國不到三月,除了官家逐漸開展的鹽鐵礦剛開始有了盈利以外,國庫其他收入基本爲零。
哪怕是等到明年秋收交稅之後,國庫的收入也難以支撐像建造城池這樣的巨大開支上面。
眼下的陳國對秦國十城虎視眈眈,大軍眼看就要殺了過來。贏克坐在紫陽殿裡看着每天送來的軍報,焦愁不安。
這時,秦宮大總管陳鈺邁着步子來到了殿門外,附耳聽着侍衛的稟告後,揮退了侍衛,朝贏克緩緩走去。
“大王,軒公子派人送來信件,現在人已在宮外。”
聞言,贏克將奏摺放下,揉了揉有些發漲的腦袋,道“把人叫進來吧!”
阿泰一直跟在贏軒身邊,不曾在秦國有任何的官職,更不是外國使臣,因此不好宣見。陳鈺只得喊上兩個侍衛將其帶入紫陽殿。
片刻以後,阿泰跟着兩個侍衛來到了紫陽殿外,搜過身後,兩個侍衛分別站到門口兩邊,用眼神示意阿泰進去。
“臣贏肆泰拜見大王!”
阿泰恭敬的跪在殿前,行禮喊道。【贏是賜姓,肆是非贏氏血脈的外族編號,從一至玖】
“起來吧”
贏克隨意的督了一眼阿泰,道。
“謝大王!”
待阿泰起身,贏克就直接問道“宋地據此千里之遙,軒兒遣你不遠千里而來,所謂何事?”
聞言,阿泰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筒,恭敬的說道“二公子命屬下將此信交給大王。”
贏克和陳鈺對視一眼,陳鈺會意,走去將竹筒呈給贏克。
將封泥抹去後,贏克將裡面的帛書取出,細細看去。
片刻後,贏克臉色依舊,低頭朝阿泰看去“你先下去休息一日。”
“謝大王!”
待阿泰退出殿後,贏克臉色終是浮出笑意,看向陳鈺笑道“沒想到寡人這二子竟有如此經商之能。明年以後,府庫便有了一項天大的盈利。”
陳鈺不明就裡的走上去接過贏克手裡的帛書,一目十行粗略的看了一眼,眉眼也展露出笑意,道:“二公子外交唐宋能口舌羣臣,經商亦有點石成金之能,實乃我大秦之幸啊!”
贏克笑着點了點頭,陳鈺隨後看着帛書後面所提寫的兩行字,問道“陳國之事,二公子推薦他的那個幕僚主持外交?”
“此人並沒有隨軒兒入宋,眼下正在咸陽。寡人與此人見過數面,倒是個儀表堂堂的讀書郎,卻也沒有機會見他展露所學。”贏克道。
贏克反問道“你對軒兒這個提議有什麼看法?”
陳鈺沉思了一會兒,道“大王不妨先將傳他進宮,看一看他的才學再做定論。”
片刻後,贏克便喚人去二公子府傳張儀入殿。
“張儀拜見大王!”
面對着贏克和陳鈺的審視,張儀神色不驚的走到殿下,朝贏克行了跪拜大禮。
“先生請起!”
“謝大王!”
張儀徐徐站起身來,雙手搭在腹前,淡然的站着,神色頗爲自信。
“現如今情況危急,寡人就不與先生繞彎子了。不知先生對陳國舉兵而來怎麼看。”
耳聽贏克問道這個自己已經思緒已久的問題,張儀回道“眼下西邊吳越、閩、陳、漢、南平五國相互攻伐,或戰貨交。陳國若干年前針對我大秦的那場戰役元氣大傷,自此在五國之中淪爲最弱。陳國國主便將自己愛女嫁給吳越太子,聯結姻盟。”
“然十多年過去,吳越已經開始厭棄這個屢受閩國、漢國針對的弱小盟友了,對於陳國的幫助越來越少。”
“如今秦國有近百萬秦民,一郡之地,且尚無成型的軍隊,無疑是陳國崛起的機會。”
贏克問道“先生可有良策?”
張儀聞之,往後退了兩步,向贏克行了一揖,道“在下有兩策,不知大王聽否。”
“先生但說無妨!”
“臣聽說西蜀五國或戰或盟,如臣方纔所說,陳國如今與吳越漸生嫌隙。陳國此番大舉進兵,然吳越毫無動靜,可見陳國並未告知吳越。”
“臣以爲,不妨先去吳越離間與陳國的關係,然後遊說閩、漢二國,與我大秦一併伐陳。”
“先生遊說閩漢可有把握?”
張儀答道“十足把握!”
贏克聞言,雖有意動,還依舊面色沉穩,問道“吳越與陳國雖有間隙,然陳國公主已是吳越皇后,吳越王未見得會眼睜睜看閩、漢兩國做大。”
聞言,張儀微微一笑,神色自如“陳國此次舉動已惹得吳越不快,雖不至於看着陳國被三國攻陷,也不會虛耗國庫貿然發兵。可以說,吳越的發兵之日,不過是三國止兵之時。”
“至於大王所說,吳越不願看陳國被閩漢侵吞,以此破壞五國均衡更是多慮。莫忘了,五國之中尚還有西邊的南平。近些年,吳越與南平之間來往頻頻,待陳國兵敗之日,便是吳越與南平聯盟之時。”
聽完張儀第一策後,贏克和陳鈺臉上都露出一絲振奮,互相對望一眼暗暗點頭。贏克又問道“不知先生第二策爲何?”
張儀道“第二策更爲簡單保險,便是出使陳國,將在下第一策悉數告知陳國國主,曉之以理。以退陳十萬大軍!”
贏克雙眼微微一顫,大聲喊道“好!好!先生可願爲秦使,替秦國向閩、漢、吳越三國奔走一番?”
“臣定不辱使命!”
張儀後退兩步,鄭重的行了一揖說道。
待張儀走後,贏克臉上的震喜之色漸漸散去,望向殿門口,不禁感嘆“寡人這兒真是生得一雙慧眼啊,有如此國士相輔,何愁我大秦不興!”
陳鈺在一旁道“大王,你怎就篤定張儀此去一定能說服閩漢二王與我大秦討伐陳國?”
贏克聞之,笑道“此人生得一副巧舌,都能說服寡人讓一介公子幕僚去做使者。何不讓他去試一試呢。”
“可這事未曾與各大臣商議,是否欠妥?”陳鈺擔憂的問道。
“哼!大臣?說的無非就是那些世族罷了!我大秦才初立不到兩月,陳鈺你看看,還有何官職沒有落到這些世族手裡!”
眼見贏克有些發怒,陳鈺連忙勸道“眼下我大秦初立,百廢待興,只能依仗十老世族和跟着咱們一起的世族了。大王,來日方長啊!”
“哼!陳國出兵來討他們若是肯出錢出人也就罷了,爲了保存自家世族的實力,各個在孤面前哭訴自家孤苦窮寡。若不是我贏氏和徐氏柳氏三族傾全族財力,只怕連那三萬人的軍費都掏不出來!”
這一刻,站在贏克身邊的陳鈺看着贏克肩膀起伏,隱隱間透着令人驚悚的殺意,連忙跪在地上喊道“大王息怒!”
“起來吧,寡人沒事...你說得對,來日方長!”
陳鈺站起身來,眼神顫顫的看向贏克,只見他此刻已低頭批改各地呈上來的奏摺,身上全然再無半點暴戾的殺氣。心中不禁暗暗嘆息,短短兩月的時間,伺候了幾十年的主子已與往昔截然不同。
“陳鈺,你去擬旨,通知禮部辦好外交事宜。”
“諾!”
待陳鈺帶着贏克的口諭前往禮部以後,不消兩個時辰的時間,禮部尚書孟珏便已開始火速準備。
傍晚之前,贏克又召柳鴻林、徐賢、西子瑜一起在紫陽殿用膳。
直到三人陸續趕來以後,贏克這纔開始詢問進展。
“柳愛卿,徵兵一事現在如何?”
“回稟王上!現下三萬大軍以全部做好編制,五日前以完成基本訓練,隨時待命!”
聞言,贏克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放在徐賢身上,問道“現如今糧草輜重準備如何?”
徐賢站起身來,回道“回稟王上!現下國庫當中的十五萬兩黃金悉數投入,眼下糧草營帳兵器已準備就緒,只是盔甲以及秦弓還有箭矢......”
說着徐賢看向了一旁的西子瑜,西子瑜會意,立即說明道“現下我秦國上下工匠不足三千,學徒尚居五成。工部日夜趕製也難以在十日之後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