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知秋一揮手，打斷了妹妹的話：“話不能這麼說，定這規矩的前輩自有他的道理。他說一個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是七分技巧三分運氣，偷盜也不例外。就算是技巧再好，如果運氣不濟，總有一天也會失手。這個承業試可謂是一考定終身，既考技巧也試運氣，如果技巧不佳那自然無話可說。如果運氣不好，那也不能入這一行，因爲與其等到失手那一天出醜lou乖，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做。”
我聽了這一番大道理，心中暗暗稱奇。原來這世上還真有人因爲不能通過苛考成爲小偷而終生遺憾，這個正應了“人各有志”這句話。我心中雖如此想，臉上卻不便lou出，便問道：“你說重點在於隨機二字，這隨機又是如何決定的呢？”
左丘知秋回道：“我只說我當年是如何考試，你應該就能明白大概。在我十八歲生日的前三天，便要從一個擎籤瓶中抽出一根寫着某個城市名稱的竹籤，瓶**有一百多枚籤，國內的大中城市除了南京和北京，大都包含其中。”
“爲何沒有這兩個城市？”我不解問道。
“兩京捕頭，天下第一，輕易不可招惹。即使已經遍地開花，也要留下這兩塊淨土，以爲安身立命之所。這是左丘家的家訓。別說承業試，就算已有二、三十年的道行，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去兩京犯案。”左丘月明代哥哥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像這種“盜亦有道”的話我今天聽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左丘知秋又道：“當決定了下手的城市之後，家中專門負責承業試的某個長輩就會帶我早一天到達。至於住的地方那是早已安排好的，也不允許再和外界聯繫。等到了考試當天的正午，我被蒙上眼睛帶到一輛車上。汽車隨即發動而且速度極快，還經常的轉彎，左轉右折毫無規律只是亂開。半個小時之後，車上的長輩告訴我可以隨時喊停車，於是我過了一分鐘後喊了停車。車子停下，我被扶下車，長輩帶我來到最近的十字路口，要我自己挑選方向，走出一百步。此時我哪裡還辨得出東南西北，隨便走了一百步之後，矇眼的罩子被長輩扯掉，並告訴我眼前的建築就是下手的目標，而那半小時的計時就已經開始了。”
原來是這般的隨機法，我聽得目瞪口呆，這樣真的是有可能碰上任何情況，甚至搞不好眼罩扯下發覺面前是個鋼絲電網的監獄，那才真是搞笑了，只不知左丘家有沒有人運氣這麼差。
左丘知秋大概猜到我心中所想，抱臂向後仰頭，嘆了口氣感慨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出手，心情自然是緊張無比。目標是一幢二層的俄式建築，看樣子是普通住家。洋樓蓋得很精緻，年代久遠至少也有幾十年的歷史，上面的石雕上佈滿了細紋。我無心欣賞小樓的外觀，只是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錯，看樣子不是什麼難下手的目標。我先是站在馬路對面，彈出一顆石子打碎了小洋樓二層的窗戶玻璃。隔了一會，居然無人出現，我心中狂喜，這代表屋中可能沒人。當下我不再遲疑，走過馬路，來到大門口，用隨身帶的如意針挑開了門鎖，一閃身進去，又反手將門帶上……”
大概就象初戀難忘一樣，我看左丘知秋現在就沉浸在初次出手的回憶之中，他悠悠道：“從屋內的陳設可以看出，洋樓的主人很有文化素養，各種傢俱擺設典雅懷舊，頗有思古之風。但我旋即發現，房屋內沒有年輕人的用品，也就是說這幢洋樓的主人很可能是老年人，這對我來說不是好消息。老年人總是戀家，即使出去了也會很快回來，我開始加快了行動速度。
在二樓書房的一個暗屜裡，我發現了一個銀箱。銀箱的做工很好，但鎖並不牢，我沒費多大力氣就打了開來，裡面有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出品的勞力士、摩凡陀等幾塊名錶，還有一些珠寶首飾。我畢竟只是來完成承業試，沒必要把人家的家底偷光，於是只拿了一條鑲紅寶石的細金項鍊交差。
得手後我本想立即離開，書桌上的一本日記卻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日記本很是精美，外套湘繡，以紅槿線綴邊，四角鑲着碎鑽。裡面的紙張是用上好的羊皮烘製刨出，紋理細緻，顏色光潔，薰上了龍菟香，半點羶味皆無。日記本打開攤在桌上，剛好翻到昨天所記的那一頁，在頁面上用娟秀的楷體寫着這樣一段話，‘整整五十年過去了，明天就又到了天照號沉沒的日子，我想直到死的那一天，我也忘不了那地獄般的情景。莫非我們也受了地獄的詛咒，不然怎會墮落至此。神啊，求你救救我們！’”
左丘知秋一口氣說到這兒，稍緩了緩，接着道：“這樣的日記內容很少見，我本來就不是光明正大地被人請進來，所以也不管是否會窺人**，就把日記本拿了起來，打算從頭翻看。第一頁是扉頁，上面並非空白，而是用另外一種字體寫了幾句話，‘你我來到絕望之城，陷身於永恆的苦痛之中，放棄希望吧，你們已來到這裡的人。’事後我查過，這幾句話是作曲家李斯特寫在但丁交響曲總譜上的引言，這首交響曲哀傷悽絕，尤其是**部分被稱爲絕望之巔。我剛想往下翻，誰知此時卻從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
在承業試中，不管出手如何順利，要是被人逮到了那就前功盡棄。所以我一刻不敢停留，將日記放在桌上，打開書房的側窗一躍而下，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過那裡。”
話說到這兒，我和左丘月明總算是弄明白了左丘知秋和天照號的瓜葛，我一邊在心中回味着左丘知秋的講述，一邊發問道：“也就是說，你只是從那本日記中的一頁上看到了天照號沉沒的日子，而且那一天正好是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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