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綾身子不好, 儘量不能太晚睡,進了凊王府後, 秦洬也更是不讓她有熬夜的可能。今晚回來的晚, 秦洬便只是單純的摟着她, 撫摸着她的背,哄着她儘量快些入睡。
就在他以爲她即將睡着時, 她突然睜開眼擡頭看着他:“你今晚要守歲嗎?”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 竟是未有半分睡意。
秦洬心覺有些無奈, 不知她這是哪裡來着的精神,他就着現在這個摟着她的姿勢, 在她的後背寫了“賀歲大典”四個字。
“賀歲大典?”宗綾怔了下, 點頭, “那你待會就要走了呀!”賀歲大典是正子時舉行, 得提前很久到那裡候着。舉行的時間也不短, 所以整整一晚,他都不能睡了。
她想了下,又道:“反正今晚你也不能睡, 要不你把我送到柳府, 我今晚陪藍玉睡吧!”見到他因爲聽到她的話而不悅抿起嘴的樣子, 她趕緊又故意撇嘴有些撒嬌道,“你讓我習慣了兩個人睡,現在扔我一人,我會睡不着的。”
秦洬摸了摸她的頭,心裡自然不喜歡她和別人一道睡, 哪怕對方是女子。可他也知道以她現在的精神,怕是他走之後會自己過去,那樣反而會真的影響她的睡眠。
左右一掂量,他終是沉着臉點了頭,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好生親了一番,纔起來幫她穿衣整理髮髻。
二人離開了凊王府,上了馬車,秦洬將她抱在腿上,摟緊她,低頭含着她的脣,一路火熱激烈的吃着她嘴裡的一切。
畢竟仍處於新婚期,又年輕力壯,放了她一晚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直至到了柳府,他才放過了氣喘吁吁的她,幫她理了理已經凌亂的衣襟。再啄了啄她紅腫豔麗的嘴,他繾綣不捨的無聲嘆息。
她真是他身體裡的血肉,分開就疼。
宗綾伸手摸了摸自己溼漉漉的鬢髮與耳根脖頸,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樣讓我如何見人?”
秦洬喜歡她在自己面前越來越無所顧忌,漸漸不壓抑自己那小脾氣的模樣,他淺淺的勾了下嘴角,掀開了車簾,任夜晚的涼風灌進馬車。
晚風蕭蕭中,她如花瓣般嫵媚誘人的臉漸漸恢復常色。他伸手理了理她迅速乾燥的耳根鬢髮,牽着她下了馬車。
二人踏入柳府大門,由於守兵認識他們,便沒人阻攔。
不過仍舊是有人通傳去了。
他們直奔柳藍玉那裡,在院口時,宗綾對秦洬道:“回去吧!”她知道無論她在哪裡,他都可以找得到,所以不用與他約定什麼。
秦洬示意她進去。
宗綾看了看他,便轉身進去了。當她走到房門口時,再回頭,發現他仍站在那裡看着她。
知道他對自己的依戀,她心中不由一動,轉身擡手敲了敲門:“藍玉,開門,我來和你一道睡覺。”
“來了來了……”柳藍玉明顯還未睡着,聲音中並無半點睡意。噔噔噔的腳步聲靠近,門被從裡打開,柳藍玉將門外的宗綾拉了進去,稀罕極了,“你怎的過來了?陪我睡覺?”
宗綾點頭:“是啊!秦洬待會要去賀歲大典,我不想一個人留在房裡睡覺。”
“哎呦哎呦……”柳藍玉聞言賊兮兮的笑道,“這是過了一段時間的夫妻生活,變嬌氣了喲,一個人睡都不行了。”
宗綾直接脫衣爬上了牀,躺在裡側對柳藍玉勾了勾手:“來睡覺。”
不想柳藍玉卻站在那裡神色更是賊兮兮的看着她,那眼裡的色彩也太不正常了些,宗綾見了皺眉:“幹嘛這樣看着我?來睡覺。”
柳藍玉抱胸打趣道:“眸若春水,香腮透粉,脣瓣紅腫,鬢髮凌亂……阿綾,你這是剛與王爺好生親暱過吧?”
說着她就過去扒開宗綾的衣襟,果然見到裡頭淺的深的,新的舊的,斑斑痕跡。登時呆住了:“阿綾,你與王爺的婚後生活過的未免太不知節制了些。”
宗綾紅着臉拍開她的手,理着衣襟嗔道:“什麼節制不節制的?你一個黃花大閨女,懂什麼呢?”
柳藍玉聞言眸色變了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她立刻掩飾性的打了個哈欠,過去從牀的外側躺下,故作隨意道:“你來了正好,我也有個伴,睡吧!”
“嗯!”宗綾應了聲,側着身子問柳藍玉,“你確定要嫁給陸深予嗎?你看上他了?”前陣子還在爲秦子藺肝腸寸斷呢!這會又歡歡喜喜的接受陸深予了。
柳藍玉老實道:“哪有什麼看上不看上的啊?搭個夥過日子,你情我願就夠了。能找到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不容易,我又何必栽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出不來呢!婚後,我也會好好待自己的夫君。”
對她來說,秦子藺始終是個夢,她也只是一時頭腦不清,因一念之差將自己的清白交給他。
現在的她,也說不出來後悔不後悔,反正已經發生了。
他已經娶妻,她再想他也無意義,也只能努力不去想。
宗綾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柳藍玉的肩頭:“睡吧!大年初一,咱們出去玩玩。”大年初一玩的就是那個充滿年味的氣氛。
柳藍玉聞言笑着閉眼:“其實我也正有此意。”
宗綾也勾了勾脣。
整個晚上,耀都城的爆竹聲就未斷過,時而近,時而遠。到了正子時,更是爆竹聲震天,柳府裡外也放了大爆竹。
宗綾被吵的微微睜了睜眼,透過窗櫺看到外面閃耀着爆竹的火光,幾乎如白晝。她腦袋混沌不清的想了下,意識到是到了正子時,便又閉上了眼,鑽進了被窩。
實在太吵,所以宗綾與柳藍玉幾乎都沒有深睡過,時不時睜一次眼看一看外頭。後來覺得時辰差不多了,二人便迷迷糊糊的起牀爲自己梳洗了起來。
一切準備妥當,兩人走出房間時,仍舊是哈欠連連,後來乾脆進屋用冷水衝了衝臉,才真的出了門。
耀都城的百姓出天方的時辰不一,所以從正子時開始便不斷有人出天方。出天方的方式也不一樣,有的是在自家門口,有的是整族人去祠堂。
宗綾與柳藍玉沿着柳府往南康街的方向逛,所過之處,地上無不堆滿了爆竹屑。這瀰漫的硝煙,比昨晚可要濃郁的多,濃的讓宗綾不由咳了咳。
柳藍玉輕撫着宗綾的背部,關心道:“如何?可受得住?”
宗綾笑了笑:“別把我想的太嬌弱了。”
柳藍玉哼了哼:“本來就嬌弱。”
宗綾未說話,只是打量着不斷遇到的人。有玩鬧嬉戲的孩童、有忙着正事的男子、有四處張羅着家事的婦人……除夕夜,都是在家裡熱鬧,大年初一,都出來忙乎着熱鬧。
柳藍玉道:“好快啊!我們來耀都已經一年多了。”
但宗綾聞言卻是反着感慨:“快麼?我以爲過了好幾年呢!”未想到她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嫁給了她所認爲的此生最不可能的人。
她們一路閒聊,一路感受着年味,後來見到有一家年貨鋪子開着,她們便進去買了一小圈爆竹打着玩。後來見天反正沒大亮,便乾脆買了許多煙花放着玩。
因爲她們有錢,買的煙花都是大的,極少百姓家裡會買。所以便吸引了不少孩童過來與她們一起玩。
宗綾坐着一位小姑娘從自己家裡搬出來的木樁凳上,彎腰托腮看着帶一羣孩子樂呵呵放煙花的柳藍玉,嘴角也一直勾着笑。
現在的一切,真的都是在朝好的方向走。
因享受着濃濃年味下安逸日子而出神的她,卻不知身側不遠的屋頂上,擋在一棵大樟樹下,一身黑色勁裝,臉帶黑色面具的健長男子正抱胸看着她。面具底下薄脣微勾,一雙瀲灩勾人的桃花眼裡,散發着興趣盎然的味道。
待到宗綾終於不由在他的目光下打了激靈,正要側頭望過去時,他突地以如鬼魅般之速的輕功朝她移了過去,攬住她的身子直接未有停頓的離去。
這一幕發生的速度太快,宗綾連做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男子回頭看了眼身後追上來的那些凊王府的暗衛,不得不說,皆是高手,可培養出能追的上他的高手,又談何容易?
他秦凌,唯一的對手,只有秦洬一個。
他擡手施了幾支飛鏢出去,攬着掙扎不止的宗綾提氣加快了速度離去。
宗綾怒道:“你是誰?”見對方不理她,她又問了聲,“你是誰?”
他垂頭看了她一眼,低低的笑了笑,貼着她的耳朵幽幽道:“你比你娘可討喜多了。”
“我娘?”宗綾不解的看向他,卻看到他那雙熟悉的桃花眼,結合他的聲音,她心下一咯噔,立即顫着聲音道,“你是俞親王?”
除了之前那個被她拒絕卻死不放過她的秦洬之外,讓她覺得最可怕的人便就是俞親王。哪怕每次見面,他看起來都挺隨和,卻總讓她莫名覺得他好可怕。就像是從地獄來的魔鬼,周身散發着無形黑色戾氣。
如此看着帶面具的俞親王,宗綾突然想起她與秦洬大婚的那天,那個背叛徐麓的蒙面黑衣精衛。
兩雙眼睛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她陡的睜大眼,莫不是那個人是秦子藺?
是秦子藺將她引下懸崖的?
難怪她會覺得秦子藺的眼睛似乎在其他她所不記得的時候見過,她卻從來沒想到過秦子藺會是害自己的人。
秦洬說他們父子是壞人。
“放手!”宗綾還想掙扎,卻突然被他點暈。
原地的柳藍玉還在陪孩童們放煙花,不知宗綾已在眨眼間就被人劫走。直到買了的煙花全數放完,她才轉過身欲和宗綾一道去再買些過來,卻不想在附近的四處找了找,根本沒見到宗綾的身影。
起初她還算冷靜,心覺宗綾可能是有事走開了下,直至太長時間沒見到宗綾的身影,她才漸漸地越來越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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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難不慌亂起來的她,便邁着步子各處跑着尋,跑着喊:“阿綾,阿綾……”越尋越不知所措。
她細細想來,宗綾現在的身份是凊王妃,誰也不保證其不會被有心人抓了去。
迎面來了一羣人,這些人沒放爆竹,大概是要去給族裡人拜早年的。皆是男子,其中就有白白淨淨的陸深予。
陸深予見到紅着眼睛邊跑邊喊的柳藍玉,面露驚色,馬上對身旁的父親道了聲:“爹,我不去,我去看看藍玉。”言罷不待柳藍玉迴應,他就快步追上了跑遠的柳藍玉,“藍玉,你怎麼了?”
見到自己即將嫁的人,柳藍玉更是委屈了起來,她扁了扁嘴,道:“我與阿綾一道出來玩,可阿綾不見了。”
“凊王妃不見了?”陸深予也深知作爲一個親王妃,不見了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他想拉柳藍玉的手以作安撫,想了想還是沒勇氣,便作罷,她溫柔道,“藍玉別急,你快與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柳藍玉便將宗綾如何失蹤的事情與陸深予說了,陸深予家裡雖有錢,卻也是沒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百姓。他判斷不出什麼,只對柳藍玉道:“這裡離南康街近,咱們現在就去凊王府,讓人將這事通知還在賀歲大典上的凊王爺?”
“對對對……通知王爺。”柳藍玉一時腦子不清楚沒想到這一點,便趕緊回身就朝南康街的方向跑。
陸深予跟在她後面,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騎馬的人,他用高價買下了那人的馬,上去追上了前頭的柳藍玉,向她伸手:“藍玉快上來。”
柳藍玉沒做猶豫,便將手給了他,任他握住拉上了馬坐在他身後。
兩人快馬加鞭疾馳而去。
當凊王府的人去皇宮天盛大殿前時,賀歲大典已經結束,各王公大臣,宗室貴胄正各自笑呵呵的對彼此拜着早年。
秦洬如今雖娶了妻,有了人氣,卻仍舊是我行我素,不喜與其他人走的太近,他過去對高階帝臺上的齊雲帝作了個揖,表示自己要離去後,轉身就走。迎面便遇到凊王府過來的侍衛。
侍衛道:“稟王爺,柳姑娘去王府道王妃突然失蹤。”
本是負手淡然前行的秦洬,陡然聽到這個消息,瞳孔立縮,他繃緊身子,隨着周遭氣氛的陡變,他冰冷出聲:“怎麼回事?”
他周圍的人,本來就因爲氣場變冷不由打了個寒顫,乍一聽到他竟然說話了,更是都驚住。
侍衛立刻將柳藍玉所說的一五一十都與秦洬說了。
秦洬沒再做任何停頓,施用輕功就起身直接飛離了皇宮。隨着他的離開,天盛大殿前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就着清王妃的失蹤,也就着秦洬突然能說話這事。
齊雲帝負手站在高臺之上,看着秦洬離開的方向嘆了口氣。
臺下人羣中的秦子藺眸色淡淡的從秦洬離開的方向收回視線,側頭看向與一干親王郡王站在一起的“俞親王”。
“俞親王”接收到他的目光,與那些向他拜早年的人道了別,去到秦子藺身邊,與秦子藺一道離開了天盛大殿。
出了朝華門,秦子藺站定,習慣性的拿起腰間的玉瓷酒壺,掀開玉蓋小呡了口,隨意對身後的“俞親王”道:“我隨便走走,你回去。”
“俞親王”應:“是!”
秦子藺將玉瓷酒壺擱回腰間,負手前行間,看似猶如閒庭散步,速度卻幾乎如移形換影。
他剛纔聽到凊王府的侍衛說,宗綾是和柳藍玉在一起時失蹤的。
他想,以柳藍玉對宗綾的在乎程度,怕是慌亂無措到哭了吧!
頤明醫館中,柳藍玉與陸深予並坐在門檻上。柳藍玉將腦袋倚着門框,紅着眼睛愁眉不展。她相信阿綾一定能沒事,卻做不到不擔心。
陸深予見柳藍玉一直未吃東西,如何勸也都是無動於衷的坐在這裡,他便越來越擔心這丫頭。他試着寬解道:“凊王爺是出了名的無所不能的人,只要他想尋,一定能尋到凊王妃。”
這時柳藍玉卻突然站了起來,道:“我要去一趟剛纔那地方,說不定阿綾就在那附近,只是我沒找到呢?”說着她就快步跑了。
陸深予趕緊牽着馬追上她,與她一道再乘馬離去。
秦子藺站在醫館斜對面的屋頂上,涼風吹過,衣袂與黑髮微揚之間,是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他親眼看到陸深予是如何牽着她的手扶着她上馬,之後她坐在陸深予身後,緊抓着陸深予的臂膀,二人彼此照拂,透着依賴。
他緊盯着二人騎着馬漸行漸遠,一直未動過。
俞王府。
一陣涼意襲來,宗綾的眼睫顫了顫,坐在地上倚着紅柱的她幽幽轉醒。觸目是一間陌生深沉的書房,她立刻想起來自己的處境。
她被抓了,被俞親王抓了。
她左右一尋,轉眸見到書房的門,便過去試着開門。毫無意外的,門開不了,她只能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得不到迴應,她便去到了窗戶邊,她擡起手就欲強聚內力拍散窗子。可想到自己這麼做也是於事無補,反而會惹得一身重傷,甚至白費了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養的挺好的身子。
她緊皺着眉頭沿着窗沿下蹲了下來,想不明白俞親王爲什麼抓她。
是因爲她娘,還是因爲秦洬?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書房的門外響起開鎖的聲音,緊接着房門被推開,一身紫色紋暗蟒直裾袍的俞親王不緊不慢的踏入。雖四十好幾的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歲月的痕跡烙在他身上,也不過只是沉澱了他那身沉穩中透着鋒利的氣質罷了。
宗綾緊靠着牆壁繃緊神經看着他,心道果然是他。
俞親王身後還跟了阿復,阿復手裡拿着一瓶藥。俞親王頗有興致的打量着蹲在地上柔柔弱弱的宗綾,他吩咐阿復:“將這藥給她喝了。”
聽到要喝藥,宗綾下意識要跑,可阿復一個箭步過去抓住她,不容掙扎的掰開她的嘴,就將那碗還灌入了她的嘴裡。
被阿復放開的宗綾使勁咳嗽,咳的眼淚都滴了出來。藥雖吐出來一半,可另一半卻仍是被她難免吞了下去。
俞親王緩緩朝她靠近,將她逼到牆角之後,從她面前蹲下,打量着她。
宗綾感覺被他看着就像是被毒舌盯着,極度滲人。她縮在角落擦拭着嘴角的殘藥,清楚的知道,落在俞親王手裡,就算她拼了命也抗衡不了他。
這個人很強。
俞親王伸出手指彈了彈她粉嫩的小臉,不徐不疾的問道:“是不是在等秦洬找你?”
宗綾努力別過頭,可他的手指一直在她的臉上窮追不捨。
俞親王繼續道:“本王給你喝的是南嵇的絕蠱散,可解你身上,秦洬給你下的牽情蠱。”
“你說什麼?”宗綾驚詫出聲。
“秦洬爲了個女人,還真是不擇手段,連下蠱這種陰招都能使得出來。”他靠近了她些,“可知牽情蠱是什麼?”
宗綾不知道,只知道下蠱不是好事。
俞親王:“無論你在哪裡,他都可以輕易找到,不過就是因爲對你下了蠱。”
“下了就下了。”宗綾冷道,“與你無關。”
俞親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趨近她耳朵,陰冷道:“這麼死心塌地?就不怕你對他的舊情復燃也是因爲這個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