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風還沒緩過來氣, 秦洬又擡起了一個凳子朝他砸去。他真沒想到這廝接着又會來一下,立刻繃緊身體, 全力使用輕功嗖的一下就跑了。
遠遠的可以聽到他不甘的嚷嚷聲:“你等着, 我還會再來的。”
宗綾撇嘴心道, 秦洬果然能打到他不敢鬧事。
正是這樣想之時,她就感覺到一陣陣頭皮發麻, 知道是秦洬在看自己。既然柳無風不在了, 她便連忙厚着臉皮挽住他的胳膊, 撒嬌道:“這有什麼好氣的?”
秦洬收回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抽出被她挽住的手, 去到桌邊靠着牆坐下。他單手搭着桌子, 一雙眼睛沒什麼情緒的落在她臉上, 也不知是在掂量些什麼。
他們平時都是蜜裡調油, 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最近也沒有鬧過什麼彆扭。倏地見到一直寵着自己的男人,這麼陰陽怪氣的模樣,宗綾就覺得特別不適。她看了眼識趣的低頭繼續看醫書以及低頭繼續練字的阿晨, 便過去坐在秦洬腿上, 摟着他的脖子, 睜着無辜可憐的眼睛看着他。
秦洬強硬的拿開落在自己脖子上一對纖細手臂,別開目光將桌上的藥材推開了些,將不知何時靠牆擺在桌子上的竹馬吊倒在了桌子上,單手壘牌玩,全當坐在自己腿上的丫頭不存在。
宗綾感覺現在的秦洬就像以前的秦洬, 涼涼淡淡的模樣,又不說話。不一樣的是,現在這個他可以讓她感覺到明顯的怒氣掩於他這張沒有表情的俊臉之下。
宗綾覺得委屈了:“你在氣什麼?氣他摸了我的頭?”她心下慶幸他沒有看到無風哥哥戳她的臉。
她看着無動於衷的他,又問:“還是氣我關心無風哥哥?”
本來秦洬還能壓抑的住自己心中的怒意,可她這麼一句承認她有關心柳無風的話,讓他再難壓制自己,推開她,站起身就負手快步朝外走。
宗綾被推了個措不及防,不由睜大了眼,呆了起來。
過了一會她纔回神追了出去,嘴裡喊着:“秦洬,秦洬……”她的小短腿好不容易追上他,要去拉他的手,可他突然把手縮開,加快了步伐將她甩在身後。
後來她又追上他,再去拉他,仍是同樣的結果。
幾次下來,他看起來仍舊是臉不紅氣不喘,清清爽爽的模樣,而她卻累的臉上盡是汗珠,氣喘吁吁的。後來她乾脆站在後面不走了,委屈的掉起了淚珠子,實在是承受不住素來疼她的男人突然這樣對她。
但這回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是任她站在那裡繼續委屈着,他繼續越走越遠。
遠遠的,宗綾看不見他突然握緊了的拳頭,怒喊了聲:“我再也不回你的王府了。”她氣呼呼轉身又朝醫館回去。
解情看到狼狽的回來,趴在桌子上生悶氣的宗綾,見她將臉埋在臂膀裡,身體一抖一抖的,便知這丫頭在那裡憋着哭上了。
解情過去坐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部,問道:“是王爺不理你了嗎?”
很多人都會有孩子氣的一面,被寵多了,便會被慣壞,一點點委屈就會受不得了。宗綾這樣的人,更是如此。
宗綾在袖子上擦了擦眼淚,坐直了身,紅着眼睛悶悶道:“無風哥哥摸我頭,又不是我的錯。我關心無風哥哥,也不是錯,人家對我那麼好,人家是我的大恩人。所以從前到後,我都沒有錯,他憑什麼給我鬧脾氣?”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總能因爲情緒感情而一葉障目,而發生在人家身上的事情,就能看的清清楚楚。解情想了下,道:“他大概就是喜歡的越深,就是計較的越多,沒有理由可言的。要不,你將心比心,設想你們換一個位置試試?”
宗綾聞言看向解情:“怎麼換?”
解情想了下,道:“如果是王爺任別的姑娘摸他的頭,你如何?若是王爺關心其他的姑娘,你如何?若是那姑娘還是王爺曾經喜歡過的人,你如何?”
越是多聽一句,宗綾的心就更塞一分,塞的她幾乎都不能呼吸。那些事情她怎麼可能人受得了?怕是能與秦洬鬧翻天,殺了那姑娘的心都有。
“我先回家了。”她趕緊起身就走,這回也不說是回秦洬的王府,而是回自己的家。
秦洬如今那麼心塞,她還掉頭就走,他肯定更不好受。
看着宗綾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解情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去到兒子那邊看他寫的字,她笑着摸了摸阿晨的腦袋:“阿晨寫的字真好。”
被她誇讚,阿晨立刻開心的看着她笑了起來。
凊王府。
宗綾還未踏入悠水榭就聽到秦洬清脆悠揚的琴聲傳出來,她聽多了他的琴聲,自然可以分辨的出其中透着的心境。他在煩躁,他在氣悶,琴聲中甚至透着殺氣。
她想,若非是因爲顧忌到她,他是真的會去將無風哥哥給殺了。
她不由顫了下身子,快步跑進悠水榭,朝湖上亭下去了。她過去從他的臂彎鑽進去,又是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摟住他的胳膊,輕輕柔柔的喚了聲:“秦洬……”
男的高大,女的嬌小,這個姿勢仍舊阻斷不了他繼續彈琴的動作。
宗綾不想他繼續彈琴,便掰過他的胳膊抱在懷裡,又喊了聲:“秦洬……”這一聲比剛纔那聲更嬌軟,若是往常定能酥了他的身子,但這次他仍舊是無動於衷。
宗綾換了個姿勢,跨在他的腿上,摟住他精湛有力的腰部,親了親他的下巴,埋在他的懷裡蹭了蹭,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讓無風哥哥摸我的頭,也不會再去關心他。還有,我覺得我以前對無風哥哥算不上是男女之情,你不用老想着這個。我覺得我只喜歡你,一直都是喜歡你。”
沒聽到他的迴應,也沒感覺到他的情緒有變好,她擡頭看了看周邊沒人。後來看着他冷硬的模樣,摟上他的脖子,親上他的嘴,蹭着他的身子,極努力的去誘.惑他,可許久後,她該親的都親了,該摸的都摸了,他仍是一副死人樣,弄得她都覺得心急了。
她再也不會因爲他的冷漠而生氣,他是越在乎纔會越是如此。
她起身,用力去拉他的胳膊:“你過來,你隨我進屋裡去。”難得的,他竟是真的配合的任她拉進了屋裡,摁在了牀上。
她跨坐在他身上,再摸了摸他的那處,她的眼睛亮了亮,躺在他身上仔細看着他的眼睛,明顯見到眼眸深處壓抑住的火熱。她終於笑了起來:“你的身體出賣了你。”
秦洬盯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樣,仍是不說話。
宗綾啄了啄他的薄脣,道:“消消氣,消氣我就伺候你,你讓我怎麼伺候你都行。”畢竟曾做過不知廉恥的人,只要她想,現在她仍是能厚臉皮起來。
秦洬看着她,明明長着一張最嬌嫩純真的臉,看起來仍像是個小姑娘,卻做着最膽大的事,說着最讓人心動的話。讓他見了聽了,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滋味,只覺得自己似乎下一步就要從她的身下棄械投降。
可他仍是想懲罰她,希望她能記住接觸柳無風能造成的後果,能收斂些對柳無風的關心。
現在的他可謂是屬在水深火熱,天人交戰中,被正在動作的丫頭折騰的無比難受。後來他再難忍住,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睜着似有紅色火苗在跳動的眼睛看了看被壓愣的她,拿回了自己該有的主權迅速將她的衣服剝了個精光。
聽着她越來越壓抑不住的叫聲,他突然發現,懲罰的方式其實可以換換。
所以這一回他是真的化成了野獸,弄得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自己在風雨中被水淹沒,被大浪拍打,飄飄蕩蕩,落不到實處。
中間驚奕好幾次過來有事稟報,卻都聽到裡頭打的火熱的聲音,後來他決定乾脆明天再來。血氣方剛的人,老聽也難受。
宗綾睜眼之際,確實到了第二日早上。感覺到散架似的身體,她不由抽了口涼氣,睡意惺忪的擡頭看着緊摟自己的秦洬。
他似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也睜開了黝黑深邃的眼眸看着他。
二人現在仍是緊密相貼,感受到他突然又起了變化的身子,她不由打了個哆嗦。昨日到昨晚的事情,她仍是心有餘悸,他狠起心來,她是真的承受不住。
她委屈的扁了扁嘴:“你好狠心。”後面只有痛苦,只有那種想把他踹出去,卻只能無力的繼續被壓,鑽心的痛苦。
秦洬看着她仍舊未消腫的嘴,眸光深了深,低頭蹭了蹭她的嘴,暗啞道:“以後你若再與柳無風扯上半點關係,我們再來。”最性感的聲音,說着讓如今的宗綾覺得毛骨悚然的話。
她睜着透着後怕的眼睛,趕緊搖了搖頭:“我再也不敢了。”
他啄了啄她的嘴:“乖。”
她本想摟住他的腰,一動之下就忍不住叫了起來:“疼疼疼……好疼……”她的身體只動一下,就疼痛難忍。
秦洬輕輕將她的身體翻了過來,爲她揉捏着身體的各處,起初她被揉的慘叫,漸漸放鬆了身體,就覺得舒服了起來。她將臉埋在枕頭裡,不由哼哼唧唧起來。
後來她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喊了聲:“秦洬。”
秦洬手下的動作頓住,眸子冷了冷:“別再連名帶姓的喊我。”
“嗯?”宗綾回頭看他,一時沒明白這有什麼好氣的,後來想到自己對無風哥哥的稱呼,馬上換了個稱呼:“阿洬哥哥。”
秦洬覺得聽的怪奇怪的,道:“我不是你哥。”
“那……”宗綾又想了下,喊了聲,“夫君?”
秦洬聽了仍是覺得奇怪,“夫君”雖是妻子對丈夫喊的,卻莫名讓他覺得太過刻意,不適合她,會少了絲人情味。
宗綾回頭看着他,知道他不滿意,她又喚了聲:“阿洬?”
秦洬沒有說話,看得出來他仍是不滿意,但打算就這麼將就了。
她回過頭,忘記了自己之前喊他的目的是什麼,打算好好想想如何給他一個滿意的稱呼,後來卻感覺到他拍了拍她的臀,清脆的拍打聲過後,他在她身後意味不明的道:“比以前翹了很多。”
她聞言尷尬的將臉往枕頭裡埋的更深了。
這根本不用說,分明就是練出來的。
小夫妻倆雖鬧了矛盾,關係倒是更好了許多。宗綾甜言蜜語說的越來越勤,也越來越頻繁的討好秦洬。後來柳無風頻繁過來找過事,宗綾非常識趣的迴避着,任秦洬將柳無風給打跑。
幾次過後,大概是無趣了,也大概是被宗綾的態度傷到了,柳無風沒有再出現過。
對此宗綾覺得非常無奈,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她只希望無風哥哥真的能徹底收了最後剩下的那點心思,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
他的恩德,逮到機會,她一定盡全力還。
轉瞬便到了七月初處暑的這日早上,宗綾在牀上緊摟着秦洬,繾綣不捨的看着他:“真的一定得去嗎?”
他老早就與她說過,處暑這日要前往漵潛山接齊雲帝。因爲本來陪齊雲帝在漵潛山的秦蒙湛突然走了,那這沿路護駕的責任便落到了他的頭上。
秦洬又何嘗捨得她,他撫摸着她透着溼潤的眸子,柔聲道:“乖,我很快便回來。”
宗綾憤憤道:“我真想打死你侄子,他好好的走什麼?就不能與皇上一塊回來?”
秦洬緊抱着懷中嬌軟的身子,也是一刻都不想與她分開。
二人最後溫存了會,秦洬終是起身穿了衣服,親了親她的額頭走了。她因昨晚他要的勤,便躺在牀上繼續歇着,卻是如何也不能再睡着。
她伸手撫摸着他的枕頭,吸了吸鼻子後,將他的枕頭抱在了懷裡。
頤明醫館中,照舊是解情看醫書,阿晨繼續學自己的功課。這日本該與往常一樣學習認真的阿晨卻是如何也投入不了,他總是時不時偷看解情。
畢竟是小孩子,連宗綾在解情面前都藏不了心事,何況是阿晨。解情終於還是放下醫書,過去從阿晨的身旁坐下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問道:“阿晨是有什麼心事?就不能與解姨說說?”
阿晨擡頭看着解情,一直沒有說話。
解情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紅紅的,便知事情是怪嚴重,她馬上又問了聲:“阿晨這是怎麼了?是何時哭過?”似乎她這一問,他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對了。
眼見着他的眼睛越來越紅,似乎又開始堆積眼淚時,他低下了頭,小小的拳頭握緊了手中的筆。
這是與自己缺失了幾年母子關係的兒子,解情哪能見得了他受委屈,心馬上跟着疼了起來。她抱緊他:“阿晨到底是怎麼了?”
阿晨喜歡她,也依戀她的懷抱,落入她懷中的他,心裡的委屈更濃了。許久後,他在她懷裡抽噎了起來:“早上你出診時,爹來過醫館。”
解情的身子僵了下,撫摸着他的腦袋,親了親,又問:“然後呢?”
阿晨不由抓緊她的胳膊,小小的手,卻抓的她生疼,足見他心中壓抑的事情究竟有多大,讓解情心裡更是隱隱猜到什麼。
後來他果然是抽抽搭搭的說道:“爹說……爹說……你是我娘。”
解情提到嗓子眼的心因聽到他的話,終於落回了原處,卻是轉成又堵又疼,她抱緊他,也溼潤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默了許久,她才啞着嗓子問道:“阿晨不恨我麼?不恨我拋棄了你?”
阿晨知道她這是承認了,便更是一抽一抽的埋在她懷裡哭着,一聲“娘”哽在喉間一直沒有喊出來。
“不恨,爹說娘不是故意的,說娘也吃了很多苦,纔會變成這個樣子。”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他哽咽着再說話了。他是個堅強懂事的孩子,擡頭抹了抹自己的眼淚,睜着溼潤的眼睛可憐的看着她,喊了聲,“娘……”
他一直希望她能是自己的娘,甚至希望她能嫁給他爹做他的繼母也行,可未想到她會是他的親孃。他的心裡難免是高興的,卻又在看到她的的模樣,眼淚再次如珠串子似的落了下來。
爹說大人的事情不要過問,他也不會去過問,他相信娘是迫不得已的,知道娘也吃了極大的苦。
解情趕緊拿起帕子給他拭淚,哄道:“別哭,阿晨別哭。”到了這一刻,她纔開始更恨自己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她對秦蒙湛有再大的恨,與對兒子的心疼比,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眼見着阿晨越是被哄,越是哭,她終是也崩潰了般抱着他默默流着眼淚。
秦蒙湛站在門外聽着裡頭母子倆的哭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握緊着拳頭,幾乎想現在就殺了自己。
他作爲一個男人,最終卻讓自己最親近的所有人都在受折磨。
母子倆許久才緩過來情緒,後來阿晨坐在解情的腿上摟着她的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問道:“娘還會回脩王府嗎?娘會與阿晨和爹,在脩王府生活嗎?”
解情親了親懷中的兒子,猶豫了許久,還是道:“娘以後都在醫館裡,阿晨想來就來不好嗎?”
阿晨垂下了佈滿失望的眼睛,悶悶的道了聲:“好。”
解情又怎不知道自己的答案讓這孩子不滿意,可他卻忍了。雖說秦蒙湛在她的心裡千般壞,萬般惡,不得不說他們的兒子真的被教的很好,好到讓她對秦蒙湛的恨都淡了些。
好不容易終於有了娘,阿晨自然是有很多話與她說,漸漸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嘰嘰喳喳的與她說個不停。
解情嘴脣勾着笑,靜靜地聽着,每次聽到他一口一個娘時,她的心就軟的一塌糊塗,摟着他的力道會不由加大。
大概是她懷孩子時,一直處於抑鬱的狀態,影響了腹中的孩子。阿晨自出生起,就比別的嬰兒小,後來身子也自然而然比別的孩子弱些。先是哭了那麼多,後又講了那麼多,他漸漸疲憊了,在她的懷裡睡了過去。
她輕撫着他粉嫩嘟嘟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抱起他去到房間,將他擱在了牀上。
看着他時而擰眉時而勾笑的睡顏,她寵溺的笑了笑,起身回到了醫館。
踏進醫館時,她腦中閃過不對勁的感覺,稍縱即逝。她將醫館周圍都看了看,再看了看外頭的侍衛,沒再多想,就坐回了櫃檯前的看診桌前,拿起醫書繼續豐富提高自己的醫術。
正是坐下未多久,突然有人從她身後緊摟住了她,是她最熟悉的味道,最熟悉的人——秦蒙湛。
她馬上冷了臉,試着欲掙脫,卻不能動彈半分。
他用的力道很大,似乎想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他的臉直接埋入她的脖頸,緊緊的貼着她。
感覺到他正在親她也有着疤痕的脖頸,那灼熱與溼潤令她不由恨恨出聲:“滾!”一個多月未見,未想再見面,他直接如此。
他抱着她,如何也不讓她有掙脫的機會,輕輕的道了聲:“你真瘦。”
以前的她大概是因爲小廚娘的身份,吃的多,長得偏於豐腴,讓他抱起來,覺得極軟。後來因他傷神,雖瘦了些,卻仍不是個瘦人。
如今的她,卻瘦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