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大梁軍的確是直奔江陵了……”
站在船頭上,目視着遠處大梁軍的兵船逆流向上,往江陵方向而去,天上姬劉晴長長吐了口氣,懸起的心終於落了地。
儘管她先前曾對謝安說過,倘若謝安如果趁她太平軍渡江之時強行攻打,她便拔劍自刎,徹底斷了謝安想勸降陳驀的可能,但是事實上,劉晴對此並沒有多少把握。
若是置身於事外,劉晴顯然會嘲笑謝安,嘲笑他僅僅爲了自己的妻堂兄,便放棄了將太平軍徹底殲滅的打算,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一軍主帥。
但是作爲當事人之一,劉晴卻不得不承認,謝安確實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竭盡全力想將步入大周對立陣營的妻堂兄陳驀回到樑丘家,爲此不惜冒着日後被大周朝廷責難的危險而一度姑息太平軍。
怪不得陳大哥寧可卸下大帥職務,也不想與那謝安沙場相見呢……
劉晴心中微微嘆息着,雖說作爲女人,她並不清楚陳驀與謝安那種肝膽相照的兄弟情義,但是她多少也能猜到幾分。
不過……
真是壞心眼啊……
回想着談判桌上謝安那笑容,劉晴忍不住腹議道。
大梁軍走襄江,太平軍走長江,這看似是極其公平,可事實上呢?從長江逆流而上能到襄陽麼?不能!
走這條路線的話,劉晴只能選擇先乘船逆長江而上到夷陵,然後走陸路再去襄陽,這簡直就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哪比地上走襄江的大梁軍,沿着襄江逆流而上直接就可以到襄陽。
是,謝安的目的是支援江陵的[八賢王]李賢沒錯,但問題是,在那之後呢?在謝安聯合李賢擊敗了三王之後呢?
毋庸置疑,謝安勢必會順道控制荊襄一帶,絕不會給她太平軍任何可趁之機。
儘管只是選擇水路的路線有所區別,但是直接導致的後果,卻是劉晴這夥太平軍在日程上要落後大梁軍至少二十日。
二十日啊……
只要順利的話,劉晴毫不懷疑謝安能在這二十日裡聯合李賢擊敗[三王],甚至於,恐怕到時候劉晴還未帶着四萬兵馬撤到荊襄之地,李賢與謝安那邊早已結束戰事了。
到那時,劉晴麾下四萬太平軍要面對的,可就是李賢與謝安的合兵、動輒十餘萬大軍的兵將了……
換句話說,謝安那時提出的建議雖然看似公平,但是事實上,卻是對太平軍極爲不利的,要知道如今身在荊州境內的劉晴能夠保證麾下兵馬的唯一籌碼,便是[三王],只要[三王]尚在,李賢與謝安多半不會再在關注她。反過來說,倘若[三王]事敗之後呢?
雖然謝安饒過了劉晴一回,但是劉晴不相信這傢伙還會饒她第二回。
事實上更準確地說,謝安之所以放過她四萬太平軍,並不單單只是因爲陳驀的關係,更主要的是,謝安沒有把握用六萬大梁軍以極少的損傷擊潰太平軍,因此他放棄了,畢竟他還要用這些兵力去支援李賢。
既然如此,那麼,當[八賢王]李賢脫困、[三王]戰敗之後呢?
劉晴不相信謝安還會放過他們,退一步說,就算他肯,李賢也絕對不會姑息。
“去江陵!”細思良久之後,劉晴沉聲說道。
從旁,楊峪聞言微微一愣,疑惑問道,“不是去荊、景兩山與搖光神將匯合麼?”
“來不及的!”劉晴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那謝安在兩軍路線上算計了我等,哪怕是到江陵,我軍亦要晚大梁軍三日,更何況是去襄陽?——倘若我等傻傻地撤兵回襄陽,到時候就算匯合景、荊兩三的搖光神將,能夠重新奪回襄陽……等待我軍的,也只會是李賢與謝安那動輒十餘萬的合縱大軍!甚至,到時候我軍恐怕連襄陽的城門都瞧不見,便已陷入那十餘萬合縱大軍的包圍……二十日,太長了!簡直好比於從荊州戰場消失!”
“消失?”
“啊!——先前,是我軍與謝安的大梁軍互相牽制,是故三王可以毫無顧忌地攻打李賢,而倘若我軍消失在戰場上,而謝安卻帶着六萬兵趕到江陵支援李賢,那會是何等景象?——十日,不出差錯的話,只要十日,李賢與謝安便能擊潰[三王]聯軍,換句話說,當我軍花了二十日時間辛辛苦苦抵達襄陽時,等在我軍面前的,恐怕並非是襄陽城的城門,而是李賢與謝安十餘萬嚴陣以待的大軍!”
楊峪聞言心中一驚,虎目眯了眯,壓低聲音說道,“三王不能敗?”
“對,三王不能敗!”加重語氣重複了楊峪的話,劉晴沉聲說道,“三王若是被擊潰,下一個要遭殃的必定是我軍!到時候,就算加上搖光神將麾下萬人軍隊也只有五萬之數的我軍,如何憑藉一己之力與李賢跟謝安的十餘萬大軍抗衡?——與其撤回襄陽坐以待斃,倒不如直接奔往江陵支援[三王]!”
“支援三王?”楊峪小小吃了一驚。
劉晴聞言微微一笑,正色說道,“依我估計,謝安四日後便能抵達江陵附近襄江水域,然後,棄船直奔江陵,這期間陸路亦需要兩日,總共大致需要六日時間。而我軍走的是長江水域,水路蜿蜒曲折,要比謝安的大梁軍多三日,但是,長江水域靠近江陵,這意味着我軍從江陵附近長江水域登陸再前往江陵,這隻需要一日路程,這樣一來,我軍實際上只比大梁軍晚到江陵兩日……兩日,[楚王]李彥不可能連兩日都堅守不住!——這是我軍唯一能跟大梁軍縮短日程的辦法,同時,也是我軍眼下唯一的生路!”
“原來公主殿下早已有了打算……”楊峪由衷讚歎着,事實上,他起初也有點納悶,何以劉晴會答應謝安的建議,同意太平軍從長江水域撤回荊襄。
而眼下,楊峪明白了,劉晴根本沒想過要直接回襄陽,她的目的,是在江陵附近直接登陸,在謝安支援[八賢王]李賢的同時,支援[楚王]李彥。
“若非如此,我如何會應下謝安那看似公平實則包藏禍心的建議?真讓我劉晴是三歲小兒麼?——他恐怕是沒想到吧,我會選擇在江陵登陸!”
而與此同時,在大梁軍的一艘兵船上,謝安正拄着柺杖站在船尾,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遙遠處已漸漸只剩下輪廓的太平軍兵船。
“就這樣放過朝廷通緝的賊軍……好麼?”
將一件擋風的外衣披在謝安肩頭,秦可兒低聲問道。
“大局爲重嘛!”擡起右手輕輕拍了拍左肩處秦可兒那滑嫩小手手背,謝安輕聲說道,“可以的話,老爺我真想滅了這支太平軍吶!但是,代價太大了……劉晴這夥太平軍已翻騰不出什麼花樣來,與其跟她徒然消耗兵力,還不如去助李賢擊敗三王,待得掃平三王,劉晴區區四萬人,何足掛齒?——相比較而言,老爺我倒是更爲顧慮伍衡的那一支太平軍,算算日子,那傢伙恐怕差不多已拿下金陵了吧?”
“老爺很擔憂麼?”
“擔憂?”謝安輕笑一聲,搖頭說道,“不不不,攻可比守容易地多啊!——伍衡雖說有十萬人,可隨着他攻克的城池越多,每個城池留守的兵馬反而愈發地少,換句話說,儘管老爺我麾下六萬大梁軍無法在正面交鋒時擊敗伍衡那十萬兵,可一旦伍衡爲了守住攻克的地盤而分散兵力,老爺我一樣可以勢如破竹,一路殺到他所在的城池!——除非伍衡能在短時間內再招攬更多的兵力,否則,似他那般毫無遠見地攻佔城池,只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秦可兒聞言美眸一亮,忍不住由衷讚道,“老爺高明!——這是哪位先賢的話麼?”
說來也奇怪,自從潛意識中接受了謝安之後,秦可兒瞧謝安越瞧順眼,尤其是當劉晴的那樁誤會解除之後,秦可兒對謝安簡直可以說是萬分滿意。
年輕、多金,位高權重,有才華、有情調,懂得用甜言蜜語哄自己的女人,更難得的是,他對女人頗爲尊重,不像大周大部分男子那樣視女子爲物品,似這等男人,豈非是女子心中如意郎君?
甚至於秦可兒不由暗暗納悶,爲何之前卻瞧不出謝安竟有如此多的優點?
事實上,謝安確實是一個比較內斂的人,以他的年紀,高居刑部尚書之職,卻又不張狂,得意忘形,這確實是難能可貴。不得不說,謝安在品德的自律方面還是做的很充分的,如此也難怪他在廣陵時會想過要客串一把惡人,畢竟平日裡他刻意地約束着自己。
“先賢?”聽聞秦可兒的問話,謝安苦笑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這倒不是……攻比守易,這是教導我老爺我兵法的某個女人說的……”
“教導老爺兵法的……”秦可兒愣了愣,繼而心中恍然大悟。
長孫湘雨!
與樑丘舞齊名的[冀京雙璧]另外一位,[鴆姬]長孫湘雨,八年前冀北大捷的幕後功臣……
不知爲何,秦可兒感覺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
四日後,正如劉晴所預料的,謝安率麾下大梁軍在江陵附近襄江水域棄船,再又花了兩日時間後,終於抵達了江陵。
得悉身背後有謝安這支李賢的援兵趕到,[楚王]李彥慌忙撤回了江陵,死守城池不出,這使得李賢終於能夠喘口氣。
[八賢王]李賢……
時隔兩月餘,謝安終於又見到了這位大周朝廷中被稱爲皇族國士的李氏子孫。
“喲,[坑人王],別來無恙啊!——氣色不錯嘛!”
在江陵城西北五十里處的葫蘆谷口,也就是李賢麾下冀州兵屯兵所在,當李賢親自出營迎接時,謝安擡手與李賢打着招呼。
“坑……坑人王?”李賢滿臉喜悅的笑容僵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謝安。
半日前,當聽說身背後的[楚王]李彥無故撤兵回江陵城時,李賢便已猜到,肯定是謝安帶着大梁軍來到江陵支援他。
說實話,李賢真沒想到謝安竟然能夠擺脫太平軍來支援他,這簡直就是意外的驚喜,因此,他不顧這多達四十日的堅守之苦,親自出營迎接謝安,卻沒想到,僅僅兩個月不見,謝安對他的稱呼已徹底改變。
“這……從何說起?”眼瞅着衆大梁軍將領憋着笑的模樣,李賢頗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他總歸是素有儒雅之風的皇族貴公子,即便被謝安如此無禮地稱呼,卻也未見絲毫惱意。
相比較而言,倒顯得謝安缺乏素質教養,斜着眼打量着李賢,一嘴的嘲諷話語。
“你覺得呢?——最先前的事就不提了,說什麼我這邊只要引出太平軍主力,並且將其牽制在湖口一帶就好,三王這邊由你來解決。待解決了三王之後,你會揮軍南下,與我前後夾擊太平軍……說得多好聽?結果呢?——我被十五萬太平軍圍着攻打,打了二十日你知道麼?!”
“不是都說出來了嘛……”李賢小聲嘀咕一句,臉色很是尷尬,畢竟他素來自詡才智出衆,被秦王李慎算計一事,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這事謝尚書可不能全賴小王啊……”苦笑一聲,李賢解釋道,“小王實在沒想到,先前朝廷提議逐步削減藩王,竟會叫那三十一支藩王有如此大的意見……小王本以爲他們頂多不滿,滿腹怨言,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曾想,李慎卻在暗中籠絡了他們,許以種種好處……”
“無論怎樣,算上這次,我可是被你坑兩回了!——上次你說萬無一失,結果我中了一箭矢,躺了三個月……慘不慘?這次更慘!這次你說十拿九穩,結果我被十五萬太平軍圍了二十餘日,幸虧我提前建造了一座堅固難攻的營寨,要不然……哼哼!”說着,謝安沒好氣地看着李賢。
“說……說的是呢……”李賢一臉尷尬地笑了笑,無從辯解,畢竟他確實坑了謝安兩回。
“無論如何……”定了定神,李賢吸了口氣,誠懇說道,“謝尚書能擺脫太平軍,前來支援小王,救小王與近十萬冀州兵於水火,小王感激不盡!——事不宜遲,我等先到帥帳再細說!”
“好吧!”謝安點了點頭,畢竟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喊李賢一兩聲坑人王泄泄憤就得了,說多了反而顯得他小家子氣。
“大人!”
“大人!”
“末將見過大人!”
一到帳內,冀州兵中的將領費國、馬聃、唐皓、張棟、蘇信、李景等人紛紛向謝安抱拳行禮,滿臉的激動與喜悅,這讓跟在謝安身後的秦可兒暗暗咋舌。
她沒想到,謝安在冀州兵中竟然享有地這等高的聲望。
也難怪,畢竟謝安雖然是刑部尚書,但是冀州兵中的將領卻大多都當過他府上的私兵家將,認謝安爲他們效忠的主公,兩者的關係本來就不一般,更何況兵部尚書長孫靖還是謝安的岳父,對於謝安雖然是刑部尚書卻直接命令冀州兵的種種越權之事視而不見,毫不客氣的說,撇開李壽這位大周天子不談,謝安纔是冀州軍真正的效忠對象。
這也正是李賢當初出兵前請謝安提前囑咐費國等人的原因,畢竟沒有謝安認可,李賢可難以指揮這軍已煥然一新的驕悍之師。
“好好好,見你等氣色不錯,本府倒是放心了,來來來,都認識一下……”對着費國等人笑了笑,謝安向樑乘等大梁軍將領招了招手,介紹道,“樑乘,此乃冀州軍主將費國,本府麾下第一得力愛將,費國,這位是大梁軍主將樑乘將軍!”
見謝安稱自己是他麾下第一得力愛將,費國難掩心中歡喜,朗笑着率先抱拳跟樑乘打着招呼。
“樑將軍!”
“豈敢豈敢!”樑乘慌忙回禮,抱拳尊敬稱道,“末將樑乘,見過費將軍!”
也難怪樑乘如此拘束,畢竟雖說他與費國都是一軍主將,換而言之,在朝廷沒有派出像謝安與李賢這樣的朝中重臣督帥兵馬的情況下,他二人便是名符其實的一軍主帥,手掌數萬大軍將士生死。但是,大梁軍總歸是地方軍,而冀州兵則是京師兵馬,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因此,樑乘以較爲謙遜的末將自稱,尊費國爲長。
“都是自己人,就莫要過多客氣了!”似乎是看出了樑乘的拘束,謝安笑着擺了擺手,繼續介紹道,“大梁軍這邊……出來出來,都站出來,王淮,馮何……哦,這位是彭澤郡軍丞張益,爲義助本府而來……這是馬聃,唐皓,他二人皆是冀州兵副帥……”
謝安逐一地介紹着,而冀州兵的將領們與大梁軍的將領們亦紛紛向對方行禮,畢竟像謝安說的那樣,都是自己人。
李賢的帥帳,要比謝安之前的帥帳大得多,因此,哪怕帳內站了整整數十人,倒也不顯得擁擠。
待一番客套喧鬧之後,帳內衆人紛紛入席就坐,因爲是援軍身份,謝安倒也沒想去搶李賢的主帥位置,率先坐在了左側的首席,秦可兒與小丫頭王馨分別坐他左右,自他以下,則是苟貢、丁邱以及大梁軍的衆將領們。
而對過右側的首席,費國在向謝安抱拳恭敬行了一禮後,入席就坐。
倒不是說生分,冀州兵與大梁軍將領分別坐成一圈,這只是爲了區別主軍與援軍的規矩罷了。畢竟軍中可是規矩最多的地方,毫不遜色皇城深宮。
“這兩位是……”李賢有些疑惑地望向謝安身旁的秦可兒與小丫頭。
謝安簡單地介紹了一番,可能是因爲見到了李賢這位王爺的關係,小丫頭顯得有些拘束,也沒有傻傻地冒出一句[我是哥的小妾],也難怪,曾經自以爲廣陵知府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官的她,何曾見過王爺?更別說與王爺同帳就坐。
“原來是赫赫有名的江南名妓,[蜃姬]秦玉書小姐……”李賢朝着秦可兒拱了拱手,絲毫沒有因爲秦可兒的出身而心存偏見。
當然了,這只是對秦可兒而已,至於謝安嘛,李賢實在忍不住瞧了後者一眼,對明明受到長孫湘雨垂青、卻又時而在外沾花惹草的謝安頗有些不滿。
畢竟撇開愛慕那一層不談,李賢與長孫湘雨終歸也是發小,他自然希望長孫湘雨能夠得到謝安的寵愛,相比之下,無論是樑丘舞還是金鈴兒、亦或是伊伊,關係要比長孫湘雨更疏遠一些。
“奴家已離那風塵之地,[賢王]殿下稱呼奴家本名秦可兒便好……”秦可兒頷首行禮,輕聲說道。
可能是本能地察覺到了李賢針對她的淡淡敵意,秦可兒的措辭顯得謹慎許多。
“原來如此,那倒確實是小王的不是了,秦小姐莫怪……”李賢一臉歉意地說道。
總歸他也知道一些風塵之地的事,很清楚像秦可兒這樣出身青樓的女子在稱呼上有許多規矩:在青樓時,旁人不可直呼她們本名,從良之後,亦不可再稱呼她們當初在青樓時的[牌名],否則都是對她們的侮辱。
“豈敢……”秦可兒低頭謙遜說道,對於李賢好感頓生。畢竟除了謝安以外,李賢是第一個如此尊重她的男子。
若是在以前,秦可兒多半會對這位儒雅的君子心生愛慕,只不過眼下,她一顆芳心早已莫名其妙地系在了謝安身上,除了暗暗驚訝李賢的溫文爾雅,倒也沒有別的。
事實證明,謝安還是有某種獨特的人格魅力的,性格彆扭的樑丘舞、長孫湘雨、金鈴兒先後墜入情網且不提,就連起初深恨謝安的秦可兒如今亦逐漸對謝安產生了依賴,甚至因爲劉晴那一樁誤會而暗暗恰醋。
“說起來,謝尚書是如何甩掉十五萬太平軍的?”終究,李賢忍不住還是問起了正事,在這位皇室中最是憂心於國家社稷的王爺眼裡,沒有什麼事比延續李氏江山、穩固國家社稷更加重要。
“不是吧?第一句就是這個?”
謝安頗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李賢,繼而又瞅了瞅面前那空無一物的案几。
沒有接風酒宴,也沒有洗塵宴席,他謝安千里昭昭、日夜兼程趕到江陵,尚還來不及在李賢帥帳中吃頓飯,就開始談正事了?
“什麼?”李賢疑惑地望着謝安。
“喂,坑人王,沒有這樣的吧?本府與麾下大梁軍將士這六日來日夜兼程趕來,你就這麼招待?”
“……”李賢有些鬱悶地瞧了一眼謝安,微微搖了搖頭,當即吩咐伙伕準備酒菜,畢竟他跟謝安好歹也共事了數年,謝安的脾氣他多少也瞭解了一些。
“好了,小王已吩咐將士準備酒菜,謝尚書可以說了吧?”
這種事應該提前就準備好吧?
謝安翻了翻白眼,他哪裡還會看不出,李賢之前根本就沒有想設宴爲他接風洗塵的打算。
不過話說回來,擺着[三王]多達十餘萬的叛軍就在眼前,若是李賢還有心思跟謝安一邊吃酒菜一邊商議軍情,那他也就不是李賢了。
這種事,只有素來缺乏緊張感的謝安才做得出來。
“急什麼?”無語地瞥了一眼李賢,謝安將他這兩個月來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只聽着李賢頻頻皺眉。
“原來太平軍分兵了,怪不得謝尚書能夠將其擺脫,率軍來支援小王……”李賢聞言眉頭緊皺,沉思後點頭說道,“唔,謝尚書的判斷不差,在那種時候,確實沒有必要與劉晴那四萬人糾纏,只要小王這邊能擊潰李慎,身在荊州的劉晴,也不過中甕中之鱉罷了!——至於伍衡那趕赴江東的十萬兵……謝尚書說得不錯,攻江山易、守江山難,那伍衡越是急着將整個江東囊括在內,日後越發容易對付,自取滅亡罷了!——果然,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擊潰李慎!”
“戰況很不妙麼?”見李賢面露凝重之色,謝安皺眉問道。
“唔!”李賢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先前,那三十一支李姓藩王,有十九支助李慎起兵,斷小王后路,但是這些日子,與小王交戰的,卻只是李慎麾下白水軍……而那十九支藩王兵馬,卻是毫無動靜,甚至於,其中好有些無故失去了音信……小王生怕此亦是李慎詭計,是故不敢輕舉妄動,既然如今謝尚書來援,我等倒是可以嘗試着試探一下李慎,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麼!”
因爲被[秦王]李慎隔斷了消息,因此,李賢也並不清楚,冀京朝廷派了一支很了不得的兵馬來支援他,其領軍者,正是當年與他爭奪皇儲之位的皇五子、如今的[安陵王]李承。
在謝安尚在湖口附近與劉晴交戰的期間,在李賢幾番嘗試着突圍的期間,[安陵王]李承率領着皇陵龍奴衛,從冀州一路掃蕩那三十一支藩王的封地而來,將但凡是出兵協助[秦王]李慎的藩王,其家眷不問緣由,滿門斬盡,手段狠辣,嚇地那十九支協助李慎的藩王驚怒不已,其中有幾支甚至不告而別,回各自封地抵擋心狠手辣遠在前太子[周哀王]李煒之上的[安陵王]李承。
不得不說,李賢之所以如今尚能堅守營寨,全賴[安陵王]李承用狠辣至極的殘酷手段,唬住了那三十一支藩王軍隊,使得[秦王]李慎只能用自己麾下那六萬白水軍與[楚王]李彥聯手前後夾擊李賢。
“對了!”好似想到了什麼,李賢一臉凝重說道,“在此之前,有個人必須要率先剷除!——若非此人,小王豈會在李彥手中吃那般大虧?!”
“何人?”隱約間,謝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深深望了一眼謝安,李賢一字一頓說道,“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此人,眼下正在李彥軍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