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童年的回憶

麥葉十歲那年,外婆去世後,她就搬到了舅舅家住。

因爲舅媽的刻薄和虐待,她總是很想念外婆。

和外婆在一起的那兩年,是她童年裡最幸福美好的時光。

在舅舅家,她的房間是陽臺,狹小的陽臺鋪上一張牀,就是她的臥室。

陽臺是她每天在家,能安靜呆着的唯一角落。

她在牀上寫作業,沒有凳子,則跪在地上,這樣跪完了整個學生時代。

夏天陽臺上很多蚊子,冬天窗戶漏風。

白天她在陽臺上看風景,晚上躲在被子裡哭。

沒有了外婆的疼愛,她變得異常敏感脆弱愛哭,加之舅媽的虐待,她想自己遲早會瘋掉,會殺人……

她能做的只有忍耐,盼着自己快長大,就可以馬上離開這個家。

而陽臺旁邊一牆之隔的房間,是表姐雨薇的房間。

粉紅色的蕾絲窗簾,粉紅色的牆壁,書架、書桌、衣櫃、大牀,也都是粉色系列。

那些芭比娃娃,玩具公仔,已經堆積如山,可麥葉連摸都不能摸一下,甚至多看一眼,都會被雨薇責罵。

這晚麥葉因爲沒吃晚飯,躲在被子裡哭,雖然纔來舅舅家兩天,但她覺得已經無法呆下去。

哭累了,正昏昏欲睡時,突然窗外傳來一個男孩兒的哭泣,是後面那幢房子的樓道里,傳來的慘烈哭泣。

男孩的哭聲中,還有狠厲的咒罵聲,是一箇中年男人的咆哮:“滾!滾!滾——”

那聲音幾乎要把整棟樓震塌,之後是重重的關門聲。

男孩兒一邊哭一邊敲門哀求,

“爸爸,開門……爸爸,開門……爸爸,我怕,我錯了……我要回家,開門啊,爸爸……”

可是不管男孩兒怎麼敲門,叫門,怎麼哭,他爸爸都不開門。

麥葉好奇地趴在窗臺上,注視着陽臺正對面的樓道,可樓道里一片漆黑,她在四樓,哭聲在二樓。

過了一會兒,男孩兒家的燈熄了。

麥葉一直悄悄注視着樓道,後來哭聲停了,直到她睡覺,都沒有聽到開門聲音。

第二天她想,估計男孩兒在家門口呆了一晚吧。

此後的日子,麥葉經常聽見,男孩兒被爸爸趕出家門後的哭泣。

比起男孩,她竟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可憐,慶幸自己不用在門外睡覺,捱打捱罵都不算什麼。

或許同病相憐,她有了想要認識男孩的想法。

某天,她寫了一張字條,折成一架紙飛機。

某個下午,她對着放學回家的男孩兒“喂”了一聲,將飛機從四樓拋出去,男孩兒將飛機撿起。

麥葉的紙條上就一句話: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兒看了,沉默,捏着飛機回了家。

爲此她還很失望,想着自己原來是自作多情。

第二天放學回家,她一邊寫作業,一邊瞅着窗外,希望能看到那個男孩兒。

男孩兒站在樓梯口,瞅着麥葉家的陽臺,她往窗外瞅過去時,正好看見他。

她很不好意思地想要躲起來,不料男孩兒對她“喂”了一聲,他高舉手臂晃了晃。

他將紙條包了石頭想擲上四樓,可他沒那麼大的臂力。

她會意,說了聲,“等一下。”

就從家裡找了一團縫衣服的白色棉線,線的一端吊上一支鉛筆,從四樓扔下去。

男孩會意,把紙條綁在線上,就跑回家了。

麥葉收線,打開紙條,白紙上歪歪扭扭地一行鋼筆字,“我叫西山,你呢?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她把棉線收好放回原處。

可幾天後,她還是捱打了,因爲棉線沾了灰,一看就是被拆後重新繞回去的。

舅媽二話不說就把她打了一頓。

不過她覺得捱打也沒關係,因爲認識西山後,她很開心,有了一個秘密的好朋友。

原來西山比麥葉大一歲,高一個年級,他爸媽在他兩歲那年離婚,他跟了爸爸。

爸爸是個酒鬼,常常酒後打他,叫他滾,還叫他去找他媽。

不過西山說他已經習慣了,反正第二天早上爸爸,還是會笑着開門讓他回家的。

西山說他的媽媽很有錢,很漂亮,但他不喜歡媽媽,就算爸爸打他罵他,他還是喜歡爸爸。

兩人認識後,放學常常結伴回家,有時看到身邊有認識的同學,都會避嫌而散開,裝作不認識。

此後的一年,麥葉依然會聽到,西山的爸爸叫他滾的聲音。

只是他不再哭了,反而是趴在二樓的樓道窗臺上笑,因爲麥葉正看着他呢。

一年後,西山小學畢業,被送到全封閉式的寄宿學校上初中。

後來,他給麥葉寫過兩封信到學校,她沒有收到。

他在信裡承諾,不管去哪裡,倆人的友誼都不變。

但,孩子天真的願望很快就破碎了。

西山還來不及跟麥葉說聲再見,就被送到國外讀書。

她給西山寫了好幾封信,卻未收到回信,也就沒有再寫。

廉價的郵費她都承擔不起,西山給的郵票也已用光。

她想,西山一定是和媽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所以就遺忘了她。

再次見到西山時,已是五年後。

那時麥葉獨自漂泊到都市,在經歷種種之後,認識了夜總會的朋友,被姐妹們帶進了那個圈子。

夜總會的紙醉金迷,滿足了她對金錢的慾望,她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和挨凍,再也不怕沒有地方睡覺。

她並不出臺,所以儘管她賺的沒有姐妹們多,卻能守着身子的完整。

她覺得這樣挺好,少賺就少賺點。

她的願望是,等賺到足夠多的錢,就自己買房,以後在這個城市定居。

這也是她身邊姐妹們的願望。

和西山的相逢自然也是在夜總會,五年不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而她畫着濃妝,他沒有認出來。

以後他每次和朋友們來,都會點她,但從來不動她,只是叫她坐一旁吃零食,隨意喝酒……

有一次她酒後失言,說出自己的身份,他憤然離去。

不過事後,他找她道歉,求和之外,並要她離開現在的工作……

在他的幫助下,她過上了無憂無慮的生活。

和他在一起生活三年,三年的分分合合,她現在不想去回憶。

回憶起來都是痛,美好的比不美好的更痛。

友情和愛情讓她分不清界限,她只知是他提出分手……

後來,她選擇了衛天。

衛天承諾會給她幸福,給她溫暖……

但,這個夢此刻也已經破碎,被西山摧毀。

絕望地坐在沙灘上,想着自己的悲慘身世,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家人沒了,愛人也沒了,纏着自己的是不想面對的人。

夜幕降臨,天色越來越暗……

今晚要去哪兒,心裡一片茫然,但她並不畏懼,因爲流浪就是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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