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葉走後, 丸子抱着被子獨自嚶嚶哭了好久,她想完蛋了,自己罪孽深重了, 得罪了對自己這麼好的麥葉, 這一輩子肯定都不會被麥葉原諒了。
她的心悔恨而自責, 但她也不想去道歉, 她沒有打算要麥葉原諒自己。
她當然知道麥葉是對自己好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說出這樣傷人的話,她想難道友情的深淺也要用傷害來證明嗎?
看到麥葉難過的反應,她知道麥葉是真心對自己好的, 只是自己心裡住了只困獸,非要把矛頭對着麥葉。
她又想起知了, 知了又何錯之有呢。
雖然之前自己對知了很鐵, 但是知了後來對自己也不賴啊, 是自己太自私才吃起醋來了。
硬是把自己想象成了悲劇人物,覺得知了重色輕友, 覺得知了拜金,想想自己,又有多高尚呢,再說了被戀愛的人冷落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自己非要那麼計較,只能是咎由自取的折磨自己而已。
她們倆都是自己的朋友, 都是對自己好的人, 自己爲什麼卻要傷害她們呢。
知了來看自己, 證明自己還是被關心被照顧被人記得的啊, 爲什麼要去怨恨麥葉呢, 還要說出那樣狠毒的話。
下午看到知了的時候,感覺知了並沒有變, 還是和以前一樣,依然玩笑的叫她死胖子……
她知道是自己變了,自己瘋了,也活該自私而愚蠢的自己要得癌症。
以前和知了在一起她會很開心,知了有難,她可以兩肋插刀,可現在她已經不僅僅只滿足於友情了,她渴求的是愛情,可是越彬卻出國了,杳無音訊……
她猜測一定是越彬拋棄自己了,病着的人誰會喜歡呢,就算越彬還喜歡着自己,她想最後自己肯定還是會選擇放手。
第一次的愛情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人,連手都還沒有牽過,卻恐怕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自己身體上的不適,她當然能感覺到,但是她都佯裝歡笑的苦撐着,現在她再也不想繼續僞裝下去了。
她知道就算僞裝的再好,也逃不過死神的手掌,僞裝的再好,病也好不了,也不會有男人喜歡自己,更別說能過上知了和麥葉那樣富裕的生活了。
她覺得自己是一隻流浪的狗,寄居在別人的屋檐下,人家活得人模人樣的,自己卻活得像只狗。
她哭着哭着,發現自己又流鼻血了,於是連忙起身用棉花球將鼻孔塞住,並止住哭泣,從牀頭櫃上拿出紙和筆,一筆一劃的認真寫起來。
她小學沒有畢業就混社會了,所以字寫的歪歪扭扭……
窗外下着大雨,聽着窗外的雨聲,她想就讓雨水帶走這一切吧,就讓雨水將自己的卑劣沖洗乾淨吧。
話說麥葉給西山打電話要他來接自己,手機在大雨中撥通了電話,西山也接了,可是大雨中,她根本就聽不清電話裡西山的聲音,不一會兒,手機因爲淋了雨水,而自動關機了。
就在她感覺自己凍得快要昏過去時,一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好心的司機將她送回了家。
回到家裡,薛媽見到落湯雞一般的麥葉,連忙給她換上乾衣服,又在浴缸裡放熱水,讓她趕緊泡個熱水澡。
麥葉泡在浴缸裡覺得舒服極了,又叫薛媽幫忙把她的手機吹乾,她想要打個電話給丸子,跟她說聲對不起。
薛媽應聲說好,然後去拿吹風機給麥葉吹手機,這時,家裡的座機響了,是醫院打來的。
薛媽接完電話,臉色蒼白的癱坐在了沙發上,怔怔的坐在那兒發愣,足足有十分鐘。
“薛媽,手機吹乾了嗎?”麥葉在浴室裡高聲問道。
薛媽這纔回過神來,起身走到浴室門口,說道:“我得去醫院一趟,你要一起去嗎,你好點了麼?”
麥葉見薛媽神色凝重,預感不妙,趕緊問道:“怎麼了?”
“丸子……咱們先去看看再說吧。”薛媽說着就去給麥葉找要穿的衣服。
原來醫院那邊的電話是說丸子跳樓了,薛媽還不敢跟麥葉說真話,因爲她自己都不相信。
“丸子怎麼了,難道掛了嗎?”麥葉心下微驚,連忙裹着浴巾就跳出了浴缸,被熱水泡了之後,她的身體恢復了過來。
穿好衣服後,她又喝了一大碗薑湯,兩包板藍根,纔跟着薛媽出了門。
若不是親眼所見,麥葉怎麼都不會相信丸子已經死了。
據醫院方面說,丸子獨自到了醫院正在修建中的樓房房頂,然後跳了下來,隨即就被人發現了,但已經當場斃命了。
丸子死了?丸子已經死了?麥葉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她簡直要瘋了,身子忍不住又開始打着寒噤。
她看着丸子留下的遺書,淚流滿面。
丸子在遺書中說明自己是自殺,和醫院無關,然後又跟知了和麥葉說對不起,希望他們倆能原諒自己,最後有感謝麥葉之類的話。
麥葉真的差點暈過去,幸好她努力暗示自己要打起精神,纔沒有暈過去。
死了,死了,就這樣死了嗎?
丸子,你怎麼會這麼愚蠢呢,你怎麼可以放棄生命呢?
丸子,你怎麼這麼勇敢呢,我不敢做的事情你卻敢做,可是你怎麼不帶我一起走呢?
丸子,我很羨慕你,你可以這麼瀟灑的走了,如果是我,那該多好。
丸子,我知道你活的很辛苦,原諒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丸子,對不起,原諒我不能勇敢的隨你而去。
丸子,一路走好。
……
麥葉在心裡一句一句的對丸子說道,她想丸子一定聽得到吧。
看着丸子血肉模糊的身子,麥葉沒有害怕,只是心痛,除了心痛只有心痛。
她敢撫摸丸子已經變形的臉,也敢撫摸丸子骨頭已經粉碎的手臂,她甚至想要把丸子抱在懷裡暖着,直到丸子醒過來。
她一點也不害怕,也不慌亂,內心無比堅定,表情無比淡定。
面對丸子的死,她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她想或許真像西山說的“活着未必好吧”,但終究生命是一次性的,死了就代表沒有了,永遠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麥葉和薛媽回到家,天空已經泛白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麥葉這一晚好似經歷了一番生死般痛苦和漫長。
大雨依然下着,似乎是天空在爲丸子的死而悲泣。
極度睏乏的麥葉躺在牀上,她真想這一覺睡去就永遠不要醒來。
丸子的葬禮簡單而隨意,對於喪事,麥葉也根本沒有經驗。
她爲丸子買了一塊墓地,心想讓丸子入土爲安是自己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她慶幸自己能爲丸子做這樣的事情,只是這一切都感覺很不真實,似乎是一個噩夢般恍惚。
此後她依然去醫院,只是去看舅舅一人,而沒有了丸子。
有時候麥葉會去丸子從前住過的病房看看,只是病房裡住的已經是陌生的面孔。
話說那晚麥葉打電話給西山,西山接到後,只聽見電話裡的雜音,然後電話就斷掉了,於是他不停的給麥葉打電話,不過電話始終關機。
西山沒有像麥葉預料中的那樣來找她,第二天也沒有關心和詢問的電話。
因爲對他有希望,而最後卻失望了,麥葉心裡當然想不通了,忍不住又開始質疑西山對自己的感情。
她想他終究愛的不是自己,誰都不會愛自己,就算愛也是暫時的,絕對沒有永久的,不變的愛,她固執的想。
不然他爲什麼不來找自己呢,或許那時他正和一個絕色的女子纏綿甜蜜呢。
若不是碰到好心的出租車司機,自己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不過她慶幸,幸好還有好人,救了自己一把,這已經算是萬幸了。
比起丸子逝去的悲痛,這沒什麼好悲傷的,這隻能算是個人壞情緒作祟而已,只要看開,就沒什麼大不了,沒什麼好難受的。
她只能是心裡暗暗生悶氣而已,西山不聯絡她,她亦不聯絡他,她一整天都沉浸在丸子逝去的悲痛之中。
不過第三天她得到西山的解釋是,當時他正在應酬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這位客人是國外某醫學研究院的研究員,手上有人脈,能夠弄到治療肺癌的疫苗。
西山說這種藥沒有大量生產,成本很高,所以要通過關係才能要到用藥的名額。
他說他爲此事頗費周折,找了許多人才聯繫到這樣一位可靠的貴人。
他也跟麥葉說了對不起,說自己工作很忙,請求麥葉能多理解和體諒。
麥葉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甚至對自己開始自私的想法感到懊悔。
譴責自己是如此狹隘,對西山的成見也拋擲於天邊了,她想他還是愛自己的吧。
現在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舅舅好起來了,希望舅舅能夠早點出院,她希望一切都能順利進行,不要再出任何亂子了。
每天她都在揣測自己和西山的感情到底算什麼,她時而覺得西山是愛自己的,又時而覺得西山並不愛自己。
她也會在某一瞬間因爲想到西山對自己的好,而微微感動,只是她還是不願意承認這感動是因爲愛。
無所事事的她,會把這個問題每天都思來想去,翻來覆去的無數次的想,有時她覺得自己想通透了,找到答案了,也下定決心不再質疑西山對自己的愛。
可情緒善變的她,會因爲很小的一件事情,或者一個很細微的想法就推翻自己的決定,心想,算了,還是不要愛了,誰也不要愛自己,他根本就不愛自己,自己也根本不愛他。
未來的路怎麼走,歸宿在哪裡,她依然是迷茫,心底莫名的憂傷折磨着她,讓她感覺自己早已經走完了人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