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馳也轉頭看着他,據他所知,趙子宸的確非常愛護法小藍,他對他有幾分嫉妒和不滿,卻沒有仇恨。
但這不代表趙子宸也這麼想。
“你說她的真實身份是法小藍?”他問。
景馳:“如假包換。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承認,但我知道就是她。我哥們用測謊儀幫我測試過。”
趙子宸不去理會那個不知真假的測謊儀什麼時候測試了肖聽蘭,而是問:“你和——法小藍曾經相愛過?”
“嗯……咳,”景馳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點頭,“對,我對她告白了,她也和我定下三年之約,就是我高中畢業的時候。”
“她並沒有出現,不是嗎?”
“那是她暫時沒辦法回去,如果沒有苦衷,她一定會回去見我的!”
“你既然知道她有苦衷,知道她不能見你,那就意味着你得從此把她當路人。”趙子宸喝了一口碧螺春,語氣卻森冷似劍,“無論她以前是不是法小藍,但那是‘以前’,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至少是安寧的,然後你出現了。”
“你是說,這次綁架是我招來的?!”景馳沒想到趙子宸居然說這話。
“既然你都能懷疑聽蘭以前的身份,那些人爲什麼不可以呢?”
景馳呆住。
阿山也指着那段錄像:“聽蘭小姐當時就是因爲你站在路口,才進入那條衚衕的。”
景馳啞口無言好半天,才訥訥地道:“好,我知道你們過河拆橋的意思了,不想和我合作的話我現在就走,我一個人也會去找藍兒的!”
趙子宸等他走到門口才說:“我何時說過不和你合作的事情了?不過,按照你這樣的脾性和腦筋,出去調查也只是火上澆油,你就留在這裡提供信息就可以了。”
景馳轉回身,終於覺察出來趙子宸的敵意:“在和你說話之前,我還把你當成一個與衆不同、通透睿智的男人。”
趙子宸冷笑一聲:“我不過是俗世裡一個冷心冷肺的人,不過還是將這一片冰心給了她而已。”
又對阿正說:“收拾一間客房給他住,聽蘭的這件事我要親自接管。”
阿正答應一聲,吩咐人去收拾房間。不一會兒,就有人來請景馳去他的房間。
景馳路過那片荷塘,又是一年夏天,那幾顆千年蓮子又長出了綠葉荷花,只是今年尚未開放,去年他就在這裡,時隔多年再一次和法小藍重逢。
“景馳先生,這就是你的房間了。平常的話請不要亂走,其餘的房間也不要隨便進去。”
景馳點點頭,推開門。
小小的空間裡昏黑一片,不時還一搖一晃。
法小藍試着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感覺不到手和腳的位置,掙扎了許久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個船艙裡,她的雙手雙腳都被膠帶纏着,已經失去知覺,腰上還隱隱作痛,像是被電擊過。
在衚衕裡遇到兩個男人的事情突然席捲上她的心頭,她強自動了動麻木的腿,去踢周圍的東西,試圖打開頭頂上的蓋子,但只動了一下,腳尖就提到一個軟綿綿、帶着點體溫的“東西”,嚇得她驚叫了一聲。
什、什麼東西!
船艙裡伸手不見五指,但過了沒一會兒她聽到那個“東西”傳來嗚嗚的叫聲,和自己的相似,才醒悟到這個船艙裡不僅自己一個人,還有別的人,和她一樣都被綁着,嘴裡塞了東西。
法小藍試着掙開手上的膠帶,無果,用了好大力氣才把嘴裡的毛巾吐出去,她試探着小聲問周圍:“……有人在這兒嗎?”
不料這一聲問,
竟引來遠遠近近許多個嗚嗚聲,法小藍估計這裡至少有二十來人。
她掙扎着坐起來,卻發現周圍擠擠挨挨全都是人,她幫最近的一個人弄掉了嘴裡的毛巾,那人大口呼吸了好幾下,扭動着身子挪到旁邊,將一塊木板撞倒,白日的光線立刻從那個圓窗裡照射進來。
法小藍眯起眼睛,適應了這一點光線之後,她纔看到周圍和她一樣,橫七豎八躺着的全都是人,有少年,也有女孩,全都被綁着。
看到陽光照射進來,他們全都嗚嗚叫起來,兩個人又幫忙將幾個人嘴裡的毛巾取出來,就這樣一個幫一個,很快所有人都能說話了。
他們都知道要是被發現,這些毛巾又會被塞回嘴裡,所以只敢小聲說話。
法小藍救的第一個人是個年約十六的少年,儘管臉上弄得髒兮兮的,但能看出來是個眉清目秀的美麗少年,他也正好奇地打量着法小藍。
“看你的樣子似乎比我稍微大一點,你是高三還是剛入學的大學生?”他問她。
法小藍苦笑一下:“我大學畢業好幾年了……你是誰,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那個少年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眸中閃過一絲驚疑,說:“你叫我阿南好了,我住在碼頭上,爸爸在我小時候遇到海難出事了,去年我媽也過世了,只剩下我一個,我就把我自己賣了,錢給了我奶奶養老。”
“‘賣了’?”法小藍驚詫地問,“什麼是把自己賣了?”
阿南沒說話,倒是他們旁邊的一個女孩哭了起來,嗚嗚咽咽地說:“……你不知道這艘船是做什麼的嗎?你不知道什麼是‘人蛇’嗎?”
法小藍從小生活在內陸,並不知道這個稱呼是什麼。
“……人蛇買賣就是人、口、販、賣,”阿南終於說,“因爲人們被偷渡出去的時候總是像蛇一樣蜷曲身體,所以纔有了這個稱呼。”
他看了下一臉難以置信的法小藍,總結了一句:“所以你和我們一樣,都是要被賣到異國他鄉去的。”
“……怎麼可能?”法小藍搖搖頭,“這是非法的呀!難道沒有人管嗎?”
“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大概有人管吧,但是人蛇交易從來就沒停過。”
在後來的談話中,法小藍才知道這船艙裡一半的人都是家裡賣出來補貼生活的,最小的只有十歲,還有一部分是無法在國內生活想要偷渡出國的,法小藍屬於最小的一部分,被人綁架賣到這裡來的。
“你是說,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裡的?”阿南驚詫地問,“你家裡的人也不知道嗎?”
法小藍的家人只有外婆一個,現在遠在千里之外,趙子宸病重,景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哎!不過就算你家裡人知道也沒辦法,這些船都是連夜開出國的,等到他們報案,我們早就被賣出去了。”
有幾個膽小的女生嚇得嗚嗚哭了起來:“……怎麼辦……我不想被賣掉……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其中幾個去撞頭頂上的艙門,阿南連忙叫住她們:“要是被發現不安分,他們就會給你喂藥,那時候還要慘。”
幾個女孩嚇得不敢動彈,相互依偎在一起嗚嗚地哭。
阿南對法小藍做了一個眼色,讓她往旁邊挪一點,他有些事要小聲告訴她。
“其實,對於我們這樣的人,被賣掉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只要你長得夠漂亮又乖巧聽話,做別人一輩子的情人也沒什麼,我從小沒讀什麼書,只能靠這個生活。”
法小藍連連搖頭:“每個人都是有才能的,你只是暫時沒得到機會
——”
“也許在我得到那個機會之前,我就已經餓死了。”阿南笑了笑,“你呢,你剛纔說自己已經二十幾歲了,我可不相信呢。人蛇從不收二十歲以上的人,嫌老。”
法小藍想到這艘船再過不久就要駛出國界,心裡就慌起來:“那我要是告訴他們我已經二十幾歲了,甚至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他們會放過我嗎?”
阿南看着她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我看很難。你長得太好看,是我們這一羣裡最拔尖的一個,這樣的話他們根本不會管你的年齡,你會被當成壓軸的那一個賣掉。”
“每一個都會被賣掉嗎?”法小藍看了看角落裡一聲不吭的十歲小孩,“她才這麼小。”
“能被人買走已經算是幸運了,沒有人買的下場更慘,他們會被許多人玩弄,然後賣掉器官。”阿南沉重地說出這些,蒼白地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我們兩個絕對會被人買走的。”
“我們能逃走嗎?我們有這麼多人,他們未必,只要我們能團結一致……”
“我們能衝出這個船艙,但我們絕對上不了岸,他們有藥,還有槍。反抗的人最後都進了鯊魚的肚子。”
法小藍看着茫茫一片的海水,心裡忐忑至極:顧雲那次說的竟然全部兌現了,景馳一定發現她不見了,但他要從何尋找呢?
“少爺這是最新消息,Q市那邊說陳默磊和白蓮最近都沒有任何異常舉動,不過提到的另外兩個人前兩天已經出國。”
阿山補充說:“就是聽蘭小姐失蹤那天。”
難道這兩個人膽大包天,居然把肖聽蘭帶出國了?!
阿正腹誹着看了看趙子宸的臉色,趙子宸尚算鎮定:“這幾天交通那邊的排查結果如何?”
“沒有發現聽蘭小姐。”
“也沒有收到任何勒索電話。可以排除是針對我的人了。”趙子宸目光炯炯,看向景馳,“你確定就這四個人有嫌疑?”
景馳點頭:“藍兒對人一向溫柔,我實在想不到其他還有誰——”
趙子宸沒聽完,便道:“馬上查清楚這兩人最後去了哪裡,聯絡那邊大使館,我要抓到他們。”
阿正應了一聲。
景馳卻想着“偷渡出國”四個字,漸漸有了自己的主意,在這件事上顧雲或許可以幫到他。
他對阿正說:“另外,去調查藍兒失蹤那天,機場的監控錄像,確認那兩人是否帶着行李,如果沒有,馬上去調查那天碼頭的監控。”
趙子宸看了他一眼,沒有駁回他的這個要求,讓阿正把這件事一起辦好。
事關出海,景馳憑本人的身份是租不到船的,所以還是得拜託顧雲。萬一他們真的是從海上把法小藍運走的,那不管趙子宸要怎麼做,景馳是絕對要追上去的。
只是這次,顧雲不像往常那樣立即答應,而是說最近有事情正忙,讓他等一兩天。
景馳也正好要等阿正那邊的結果確認,就先答應。如果真到緊急情況,他就是搶也要搶一艘船來的。
一場盛大的拍賣會即將在這片海洋中心的一艘豪華巨輪上舉行,以這艘巨輪爲圓心,四面八方停泊着許多遊艇,來自各個國度的富商巨賈、王室公卿都登上這艘巨輪,再過半小時,讓他們期待已久的拍賣會就要正式舉行了。
法小藍和阿南等人被人強行從船艙裡拖出來,稍有反抗的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阿南說現在這樣做是犯傻,如果想要逃走,也要等到上岸之後,法小藍這才按捺住要反抗的心乖乖聽話。
“你們兩個,跟我進去洗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