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磊交疊着修長的雙腿,背靠在沙發上,看起來有些疲倦。看到法小藍進來,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閉上,問:“今天這麼聽話就來了?”
法小藍很不喜歡他說“聽話”的語氣。她垂下眼瞼,將自己的包放在背後,裡面的微型錄音筆已經打開。
“雖然現在整個聖蒂斯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表面上也沒做任何反抗,但實際上你是不樂意的,嗯?你不用說話,你的表情已經代替你回答了。”
法小藍連寒暄的時間都不想給他,問:“你這麼晚找我來有什麼事?”
“前天,景馳的母親和哥哥來找過我,問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陳默磊清閒地說着,目光卻在不知不覺地打量着法小藍的反應,法小藍聽到這裡,果然眸光一震。
“他現在很好。”她說。
“是很好。除了去年設計大賽的那場風波,一切都好。”陳默磊換了一條腿,坐起身子,“雖然我們已經解決了,但他的母親很擔心你和他的關係,畢竟他對你有多信任愛慕,我們都有目共睹。不過他的身份在那裡,你們是絕不可能在一起的。”
“什麼身份?”法小藍問。
“M國的三王子,也是唯一一個還在上學的王子。你冰雪聰明,應該知道——王室的人是沒有選擇自己伴侶的自由的。”
陳默磊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故意拉長了語調,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他到現在依然拿不準她是怎麼想的。
法小藍擡起漂亮的眼眸看了看陳默磊的雙眼,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心中陡然一降,好不容易溫暖起來的某處,竟然漸漸開始變涼,有些絲絲縷縷的酸楚飄散出來,她閉了會兒眼睛,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她緩緩道:“那我能夠擔任王子的輔導老師,實屬榮幸。”
“如果只是相當輔導老師,那也的確是件好事,不過有人卻擔心你是不是想一飛沖天,成爲王妃呢?”
法小藍看着陳默磊,絕美的面容上波瀾不驚,她總是一派天真純潔的樣子,讓人覺得僅僅是對她有所懷疑就很不應該。
陳默磊輕輕一笑,“當然,這只是王后的擔心,我並不擔心這一點。我知道,揭穿了景馳的身份,你反而更不可能和他走到一起。你外婆非常非常仇視王室貴族,對嗎?”
“你還知道什麼?”法小藍問他,語氣有些被冒犯的不悅。
陳默磊微微一笑,“你的一切我都知道,與你有關的一切我也知道。所以,爲了確保你的安全,也爲了把景馳留在這裡,我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機會。看你剛纔的反應,我覺得你明天完全可以做到。”
法小藍並不懷疑他說的這些。他偏執的程度和強烈的控制慾已經達到病態的地步,如果他再不諮詢心理醫生,早晚有一天自掘墳墓。
“當着景馳和王后的面,承認在和我交往,這對你一點都不難,對嗎,小藍?”
當着景馳的面,說在和陳默磊交往?
法小藍霎時間竟然有點分不清,是後者更難以啓齒,還是前者更讓人心痛難當。
因爲要傷害一個無辜而可愛的人,而心有不忍,而疼痛惋惜。
她又
想起景馳做的那個音樂盒,還有他小心翼翼唱的那首歌。
他每次裝作不經意,悄悄看她的小動作。
他那天在她家,和她一起吃早餐時拘謹可愛的樣子。
……原來,她不僅覺得這男孩可愛,還會心疼和想要保護他。看他笑得無憂無慮的樣子,自己也會開心起來,她很幸運地從他那裡得到實現願望的勇氣。外婆和兮兮都說,好多年不曾見她笑得這樣開心快樂。
法小藍沉默了一會兒,牽動脣角,淺淡一笑:“……當然。”
“當然?”陳默磊嘴角的笑容猛然收斂,“你說‘當然’?”
法小藍這麼容易就乖乖屈服了?
難道……她真的對景馳沒有私心?
法小藍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事嗎?沒有我就回去了,外婆還在等着我。”
“我送你。”陳默磊站起來,準備拿西裝外套。
法小藍並不願意和他這麼親密,就說:“不用了。你今天剛下飛機,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陳默磊收椅子的手一頓,勾脣一笑,“你這是在關心我?”
當然不是。
法小藍抿抿脣,剛準備說話,陳默磊就拉過她,不容分說地將她放到車上發動車輛。他一直將她送到樓下。
法小藍回到家,洗澡的時候卻一直在發呆。微涼的水從頭頂流下,很有讓人冷靜下來的效果,她發現今天她和陳默磊都不對勁,從陳默磊揭穿景馳的身份就開始。
她今天算是過了陳默磊的那一關,沒有讓他產生懷疑,卻爲什麼到現在依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心口彷彿被安置了千斤磐石,壓得她不能呼吸。
法小藍把自己埋進浴缸裡,在水底仔細整理紛亂的思緒,抽絲剝繭一般,想要找到不對勁的源頭。
從他說她聽話,一直追溯到,陳默磊說,王室貴族是沒有選擇自己伴侶的權利的時候。
那時候,她或許在爲外婆逝去的那段戀情惋惜吧。聽外婆說,在很久以前,有一個貴族曾經熱烈地追求她,兩人海誓山盟過,但最後還是抵不過家族力量被迫分開,外婆恨極了那個人的懦弱無能,發誓從此再不願和王室貴族有半點牽連。
但是,在答應陳默磊前的那短短一瞬間,那些在她腦海裡浮光掠影的畫面,她心底從沉睡到漸漸甦醒的那點感情,又是什麼呢?
那種久違的熟悉的甜蜜、心疼和保護欲,重新攫取住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那個她以爲已經結了厚厚一層痂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看到了以前和陳信忱在一起的畫面。
法小藍被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水,趕緊浮出水面,她擦了擦臉上的水,爲剛纔的認知深吸一口氣——
難道……那是愛情嗎?
翌日,王后帶着景馳和哈爾去找法小藍的時候,正好遇到陳默磊和抱着玫瑰花的法小藍。景馳看到那束玫瑰,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罩上了一層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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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磊率先打了招呼:“三位好,請容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未婚妻,法小藍。”
景馳看着法小藍,臉色陡然一變,急切地去看她的眼睛
,但法小藍卻一直沒有迴應。哈爾也吃了一驚,下意識遮住嘴脣。
王后疑惑了一下,問:“她是……你的未婚妻?那報紙上說她和埃爾坎恩(景馳的本名)的關係是怎麼回事?”
陳默磊紳士一笑,侃侃而談:“您說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那只是一則謠言,我們已經澄清過了,小藍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已經交往很久,對彼此都很信任,聖蒂斯的老師和學生們也都知道這一點。”
景馳盯着陳默磊和法小藍交握的十指,氣急攻心,驟然說:“那只是你說的,小藍老師一直都沒有承認過!”
哈爾一掌拍到自己額上。
景馳表現得這樣明顯,以後想不承認都難了!
“您好。”法小藍先對王后禮貌地點了一下頭,“默磊說的的確是真的,很抱歉去年讓景馳陷入那樣的流言蜚語當中。”
景馳傻傻地看着法小藍,猶如劈頭被人扇了一個耳光——
藍兒,剛纔說什麼?陳默磊說的怎麼可能是真的?!她一直都不喜歡陳默磊啊!比起陳默磊,她明明更喜歡他啊!
藍兒到底怎麼了?!
——是陳默磊威脅她了嗎?
“您還不信嗎?”陳默磊言笑晏晏,“真是遺憾,訂婚戒指還在定製當中,我該拿什麼來證明呢?嗯,那就這樣吧——”
景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陳默磊一手攬過法小藍的細腰,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傾身一吻,吻住了法小藍的脣瓣。
她手裡的那束紅玫瑰掉落在地上,花瓣碎落一地,像是誰破碎的心。
法小藍自己也是懵住的。雖之前說明了是演戲,但她沒想到陳默磊會做得這麼過分。她現在又生氣又尷尬,甚至都不敢去看景馳和其他人的表情。
她的手本能地抵住陳默磊結實的胸膛,後腦被他一手掌控,連掙扎都不能,在僵持了幾秒之後,法小藍終於扭開了腦袋,擺脫陳默磊的束縛,她臉頰緋紅呢那個微微喘、息。
“……小藍有點害羞。”陳默磊微笑着問王后,“您現在可以相信那只是污衊景馳和小藍的謠言了嗎?”
哈爾反應過來,趕緊死死扯住景馳的衣服。他毫不懷疑現在景馳能衝上去把對面道貌岸然的傢伙揍成豬頭,但作爲景馳的哥哥,他必須在這種要命的關頭拉住他,不然景馳和對面討人憐愛的可人兒就慘了。
王后也被陳默磊剛纔的舉動驚了一下,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可能真的是誤會了。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帶景馳回去。”
“我不回去!”景馳拼命地瞪着陳默磊,兇悍得像一頭要撲人的豹子。
“景馳!”哈爾暗中踹了一下景馳的後腿窩,提醒道,“你冷靜點!”
景馳恨了陳默磊半晌,纔將目光轉向法小藍,兇悍的眼神一下子變成了受傷委屈的大型犬,他咬着嘴脣忍了又忍,纔沒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
藍兒,你是真的答應和陳默磊交往了嗎?
爲什麼要這樣做?
你看起來明明不開心,你爲什麼……連眼睛都不看我?
……那個音樂盒,你真的沒打開聽過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