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趕到了大阪這邊的酒店門口的,只是一想到臨走的時候,陸雲非眼睛裡面一閃而過的?然,心裡就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細細密密的疼着。
……
“什麼事情這麼急着要出門?嗯?”陸雲非站在廚房裡面,修長素白的手指按壓着麪糰,沒擡頭看我,聲音卻是對着我說的。
“有點急事,我要去見一個人。”我一邊換着衣服一邊解釋着,快步走向鞋櫃的地方,想到一會兒要去見的人是誰之後,原本伸手準備拿鞋子的手指猛地頓住。轉過臉去看陸雲非,卻沒能如願看到陸雲非的表情,他低着頭,我什麼都看不見。
“嗯,早去早回,回來的時候,記得繼續教我做小籠包。”
陸雲非沒問我去見誰,只是十分異常的同意我出門,並且手上的動作不停,雖然不會和麪,卻也是有模有樣的按壓着麪糰,似乎並不在意我是否離開,又去見誰這樣的事情。
“雲非,我是去見……”媽媽。
我的話被人驟然打斷,不帶一點餘地的打斷。
“不用跟我報備,你只要記得你是陸太太就好,我會在家裡等你,記得中午回來吃午飯。”陸雲非依舊沒看我,語氣十分的平靜,精簡的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着些許微光,陸雲非整個人都像是沐浴在陽光之中一樣,耀眼的讓人不敢直視。
我知道,陸雲非一定知道了我剛剛是在跟誰通話,他的神通廣大。這麼多年了,我也算是領教了個徹底,所以,即便他知道我要去哪裡,又是去見誰,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我會回來吃午飯,陪你一起吃。”我堅定的看着陸雲非,給他安心的承諾。
陸雲非擡了擡頭,將手從面盆裡面抽了出來,隨即在水龍頭下面衝了衝手,將手指上黏着的麪粉都沖洗了下來,半天,他才擦了擦手,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我。
“需要我送你去嗎?”
陸雲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優雅。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我搖了搖頭,下意識的拒絕了陸雲非的提議。
如果林燦燦在婚禮之上所說的話是真的的話,那麼……
陸雲非就相當於我半個仇人,如果媽媽知道了我跟陸雲非的關係的話……
兩個人即便不會鬧得不可開交,也絕對不會是一副友好相處的場景。
而我,並不希望看到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受傷!
“那好,路上小心,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陸雲非走到大門前面,彎身蹲到了我的腳邊,替我係着鞋帶,眸光深沉認真。
“好。”我點了點頭,轉身往外面走了幾步走,卻突然想起來沒帶,又立即轉身回頭,卻不期然的對上了一雙?然的眸子,心裡的某處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疼得厲害。
“怎麼又回來了?”陸雲非眼睛裡面的?然一閃而逝,他微微啓脣,看着我臉上的心疼,別開了視線,隨即側了側身子,道:“忘記拿東西了?”
我點了點頭。快步去臥室,拿了就往外面走,卻再也不敢擡頭去看一眼陸雲非。
……
“叮咚,叮咚。”
媽媽所住的酒店,房間號是可以按鈴告知的,我站在客房的門前,呼吸有點緊張的等着裡面的人開門。
很快,房門就被人打開了,從房間裡面走出來一個約莫五六十歲左右的女人,歲月雖然並沒有帶給她多少幸福,卻是帶給她了不少的磨礪。
她眼角的魚尾紋很是明顯,臉色也是那種常年見不到陽光的不健康的白色,皮膚很差,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保養過了,垂在身側的手指似乎長了一層厚厚的繭子,看起來,觸目驚心。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十分在意自己外表的媽媽,有一天會如此落魄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的嘴巴僵了僵,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陌念,你來了啊。”站在門口的女人顯然有些手足無措,她半倚着房門,訕訕的看着我,頭髮大部分都已經白了,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到五十歲的女人。
“嗯。”我點了點頭,脣瓣動了又動,最後還是沒能喊出媽媽兩個字。
“快進來吧,我做了你喜歡吃的冰糖雪梨,在酒店借用的廚房,你先進來。我去成給你喝!”她灰白的眼睛裡面閃過了一絲光亮,那是因爲我趕來見她,所以纔會突然出現的光亮。
我想,應該是我能來見她這件事情,讓她覺得很開心。
我抿緊了脣瓣,無聲的跟着她走進房內。
看見我,她顯然是很興奮的,一張臉上雖然侷促不安,可是喜色卻是表現的很明顯。
“陌念,你想喝點什麼?要不要喝點……”
“你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冷聲打斷了她的話,暗自攥緊了拳頭,皺眉看着她。視線下移,落到了她有些狼狽的腳趾上。
她腳上的大拇指蓋已經沒了,像是之前受到過很嚴重的砸傷似的,發着淤青,一看就是很久的傷了,見我盯着她的腳趾看,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自己的腳趾,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背,啞聲道:“我,我之前做過牢……”
坐過牢?!
怎麼會坐牢?!
她當時不是已經準備另外嫁給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而不要我了嗎?!
爲什麼……現在卻在跟我說,她坐過牢?!
我眯了眯眼睛,看着跟自己記憶中的母親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心臟某處狠狠地陣痛着,我的呼吸有些沉,聲音沙啞酸澀的響了起來,“這些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她臉上原本明亮的表情?淡了下來,看着我。慘然一笑,“我送你去孤兒院的時候,你纔多大,七歲對嗎?現在你都29歲了,我缺席了你人生的二十二年,嗯,所以,我自己一個人孤獨的在監牢裡面呆了二十年,因爲表現良好,我被提前放出來了。”
心臟像是被什麼人給狠狠的捏住了,痛得我恨不能立刻彎下腰,或者將自己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以抵禦這種足以?痹全身的疼痛感!
二十年,我的媽媽,自己一個人在冰冷的監獄裡面呆了二十年,而我卻在監獄的外面渾然不知的恨着她,恨着她的狠心拋棄……
“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我控制不住的失聲叫了出來,眼睛裡面的震驚無法掩飾。看着她渾身上下充滿了絕望的樣子,周身寒冷。
“被告了,冤獄,應該是判死刑的,可是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判了二十五年,不過看在我表現良好的份上,我現在提前出來了。”
她垂了垂眸子,盯着自己的腳尖,語氣帶着點慶幸的嘲諷,“還好,還好,我還能在這不長的人生之中,再一次見到你,陌念,媽媽,真的很想你。”
心臟驟疼,我咬着脣瓣,死死地不讓自己眼眶裡面的淚水流下來,發紅的眼眶緊緊地鎖定着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人曾經用那樣溫暖的聲音給我講着童話故事,曾用那樣素白的手指抱着我睡覺,曾經用那樣光滑富有彈性的皮膚蹭着我的臉頰……
現在,她居然落魄成了如此的模樣?!
是誰。究竟是誰要這樣冤枉我的媽媽?!!
“是誰?”我咬牙切齒的攥緊拳頭,渾身顫抖的站在那裡。
“什麼?”她顯然沒弄明白我問的問題是什麼意思,愣了一會兒,隨即在反應過來之後,飛速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她背對着我往另一個方向走,邊走邊說道:“打電話的時候,就聽着你說話的音兒不太好了,你是不是感冒了還是嗓子啞了?喝點冰糖雪梨吧,我熬得,很久沒有下過廚了,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繞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睛裡面像是蘊藏着滔天的憤怒,死死地看着她的臉。
“聽說,你結婚了?”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了我握着她胳膊的手指上,上面的結婚戒指閃閃發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顯得異常的刺眼,她看着看着,堪堪避開了那灼目的光,轉而看向空氣中的某一個點,語氣有些?然的感嘆。
“聽說是姓陸?家大業大,人長得也好看,對你還不錯……”
我擰眉,對於她所說的話不置可否,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我結婚了的事情,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會一身落魄的出現在這樣豪華的酒店裡面,可是我知道的是,她在說陸雲非的時候,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溫暖,臉色卻是難看至極,完全不像是自己女兒嫁了個好人的欣喜模樣。
“他對你好嗎?嗯,他一定對你很好,你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這樣,死腦筋,認定了一個人就會認一輩子,誰也不能改變你。”
她搖了搖頭,苦澀的笑了笑,“媽媽猜,你一定很喜歡他,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都守着他一個人了,陸雲非,他是叫這個名字是麼?”
我狠狠皺眉,不明白她現在跟我說結婚的事情有什麼意義,只是固執的抓着她的胳膊,冷聲道:“我在問你的事情,你總是說我結婚的事情做什麼?!”
“傻孩子,正是因爲你結婚了,所以媽媽才什麼都不能跟你說啊。”
真相即將浮出水面,就看陌念和雲非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