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靜得只能聽見風聲呼嘯,讓人陷入絕望的幻想,卻摸不透看不清這一切,無力掙扎。
“我知道你不願面對一些事情,譬如我可能會突然死去,但是你是雲家的人,不管你願不願意他們都不會善罷甘休,我知道夜天佑一定也在想辦法解決雲家的事情,只是……”
白子航頓了一下,目光晦暗不明:“你把這個資料看完就知道我爲什麼告訴你這些,現在知道不是什麼壞事。”
凌筱筱端起來咖啡猛地灌了幾口,滿腹狐疑地翻開了複印日記的第二頁,日期果然是跳着的,只有隻字片語,卻簡明扼要。
“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母親姓雲,她是雲家的養女。”
白子航垂着眼瞼說完,整個人陷在沙發裡不動彈了,白家和雲家幾百年前確實是一家人,後來派系分裂,他們這一支分離出來,經過了幾百年的演變,變成了兩家人……
“什麼?”
凌筱筱震驚的看着白子航,嘴脣動了動:“不是說雲家幾百年都拒絕和四大世家通婚的嗎?爲什麼……”
“因爲雲家要的一件東西在白家,我父親給了他們,換取我母親的自由。”白子航迅速地回答她,表情也很平靜,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嗯。”
凌筱筱的眉頭越擰越緊,一目十行地看着後面的內容,大部分記錄都是一些關於實驗的種類和病毒來源,多到她覺得頭皮發麻,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嘭”地合上了文件。
“雲家這一代的女孩兒只有若彤一個?上一代呢?雲家只出男丁嗎?”
白子航見她根本沒看完就已經想明白了事情,嘆了口氣道:“沒有活着的,都死了,包括我母親在內。”
凌筱筱的臉色變得煞白,眼框裡的淚奪眶而出,她知道爲什麼白子航會挑這個時候給她看着這些東西了,也知道爲什麼天佑不敢告訴她……
因爲小熙和小行,也許就是下一個白子航!
雲家不惜用自家女孩兒的生命來做藥物研究,若彤活着或許就是個奇蹟,但是毒發潛伏期那麼長,她也許永遠不知道孩子們什麼時候會發作……
所以,雲家想要她的孩子!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是時候去一趟雲家了,去見一見那個滅絕人性的雲家家主。”
凌筱筱沒有再打開那個日記,她已經完全不能思考這些事情,只是想回家然後好好地洗個澡。
“筱筱,我想你誤會了什麼,你跟我母親她們不同,雲家最近三代嫡系沒有過女兒,所以當初你呆在實驗基地的半年並沒有進行病毒實驗,只是耐藥性實驗,否則夜天佑現在不可能無動於衷。”
白子航無奈地笑了下,翻到文件的最後幾頁,指着他圈起來的部分道:“我母親的日記上顯示,夜天佑本人進行過X類藥物試驗,結果是失敗的。”
凌筱筱的臉色白了又白,到最後幾乎說不出話來,難道是她理解錯了嗎?那雲家要他們的孩子幹什麼?
“雲家想要你的孩子,一方面是利用X類的解藥控制四大家族,另一方面是因爲雲家缺少繼承人,只是他們忘記了RH陰性AB血型的特殊溶血性,做解藥只對同血型的人有用,也就是說雲家暫時不知道他們如意算盤落空了。”
“那你是……”
“O型血,最容易出現溶血的血型,這也是我拒絕你答應他們的原因,找不到原生菌的話,雲家做出來的解藥只能控制壓抑毒發,但實際上生命耗損更嚴重,是正常速度的五倍左右,沒什麼意義。”
白子航笑了笑,把之前夜天佑做的實驗給她看:“之前夜天佑血液裡提取的血清樣本,以後可以完全預防清除孩子們的病毒,他們很健康,你不用擔心。”
“那麼既然他實驗結果顯示失敗的話,爲什麼他沒什麼事情?這根本說不通……”凌筱筱的目光有些疑惑,她完全被這狀況繞暈了。
“這也是我疑惑的事情,所有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畢竟X類病毒潛伏期很長,如果他沒有被治癒,並且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了,起碼你知道真相能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白子航的聲音很低,整個過程他沒有笑過一次,臉上的表情嚴肅的讓人害怕,凌筱筱甚至覺得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高傲得不願意和任何人靠近,只是看起來溫和而已。
“呼——”
凌筱筱呼出一口濁氣,點了點頭,她覺得有必要回家去把夜天佑捆了,然後用滿清十大酷刑給他過一遍鬆鬆筋骨……
“白子航,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兒,但是我們每個人都希望你好好地回來,只要解藥在雲家,三年的時間足夠我們找到它!”
白子航笑了笑,淺紫色的脣並沒有再說話,目光透過半透明的紗窗朝十幾米外的樓上看過去,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終於開口了。
“他在陽臺上站了一個多小時了,本來我想給你做宵夜的,你還是回去吃吧。”
凌筱筱的視線順着落地窗看出去,果然看到陽臺上靠着個人,並且看起來似乎身上沒穿外套,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兩下,那個愛吃醋的小心眼兒!
“嗯,我還是先回去吧,時間不早了,晚安。”
白子航點點頭,走到大門口從衣帽勾上取下來她的外套,凌筱筱沉默的走在他身後,因爲室內穿的衣服很薄,她甚至覺得白子航幾乎跟她自己一樣瘦……
“穿上外套再出去,外面已經零下了。”
凌筱筱的思緒被白子航的聲音拉回來,只見他站在自己身側,手裡拎着她的外套打開,她愣了一下然後伸手穿上了外套,卻覺得倆個人之間很尷尬。
“你剛纔盯着我看是不是覺得我瘦了之後身材比你好了?放心吧,我沒有什麼曲線,着實美不起來。”
白子航笑着說完,順手替她打開了大門,夜裡的寒風吹進來讓凌筱筱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很多,心口卻開始隱隱作痛。
“等你回來我下廚給你們做好吃的。”
凌筱筱回頭看了一眼白子航,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爲他做什麼,但是她卻做不到自私地把他當做陌生人……
“好,回去吧。”
白子航點點頭,然後笑了應了,但是隻有他心裡明白,白述被困的久了,知道他活不久之後也不回來,不是因爲他不想,而是因爲白述遇到麻煩了!
所以他不想讓灰狼去冒險,選擇自己去,反正早晚要死的人,也無所謂什麼時候。
凌筱筱的身影走在路燈下,拖成一條長長的影子,但是現在的她和五年前已經完全不同,她堅強並且勇敢,敢於面對家族的傾軋爭鬥,甚至想爲了她愛的人去抗爭奮鬥。
“喂,天佑……”
“嗯?我做了些吃的,走快點兒。”
夜天佑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滿和催促,心裡一直都在後悔讓她留下和白子航說話,聊什麼事情大半夜的能說一個多小時,他沒五分鐘就鬱悶得吐血一次,想衝到白子航家裡去把人扛回來……
“太冷了,我走不動了,你出來接我吧。”凌筱筱忍着想痛哭的衝動,聲音也帶着哭腔,一下子把夜天佑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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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航又欺負你了?他倒是敢!”
夜天佑扔下手裡的勺子就往外跑,腳上還穿着凌筱筱給他買的趴趴熊拖鞋,甚至沒來得及穿外套。
“沒有!你想什麼呢?回去穿好衣服來接我,我在這兒等你。”
凌筱筱吼完之後慢慢地在轉角的地方蹲下來,然後她聽到家門再次響起來的聲音,知道夜天佑回去穿外套了。
心口已經痛得麻木,白子航瞭解她,所以告訴她這些事情,夜天佑心裡肯定也清楚這些事,但是他卻不肯告訴自己,寧願一個人承擔,只是萬一真的有一天她失去了他,一定會痛不欲生……
“筱筱!老婆你怎麼了?”
夜天佑胡亂披了件羽絨服就跑出來了,甚至沒仔細看穿了什麼衣服。
凌筱筱慢慢地擡起頭來,看到夜天佑的那一瞬間突然忍不住爆笑起來,指着他身上的衣服道:“你看你身上的衣服!”
夜天佑低頭,看見自己身上橙色的羽絨服然後一愣,他穿了凌筱筱的衣服,難怪剛纔跑着的時候覺得衣服很緊……
“咳!拿錯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不等凌筱筱站起來,就彎腰把她抱在了懷裡,一言不發地往家走,他知道白子航肯定跟她說了些什麼話,又惹她傷心了。
“天佑……”凌筱筱伸手抱住他的後頸,把臉蹭在他頸窩處,暖暖的感覺卻讓她心口痛的更厲害。
“嗯?”
夜天佑抿着脣推開門,張嫂一臉焦急的等在門口,看到他們倆兒都沒事又進了廚房,把之前夜天佑做的宵夜都盛出來送上樓。
凌筱筱躺在浴缸裡,微燙的水讓她緊張了一整晚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些,背後貼着暖暖的懷抱,但是她卻一個字都不想說。
她甚至不願意去想夜天佑有可能會因爲X類原生病毒發作離開她……
“還冷嗎?”
夜天佑見她回來之後一言不發也沒多問什麼,在他看來不管她做什麼自己都應該相信她,所以她不願說自己也不去問,白子航對她的感情衆所周知,他也沒必要再去窺探什麼隱私。
雖然,他心裡確實很不舒服,並且還有些生氣,但是同樣的事情六年前他做過一次,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不冷了,但是心裡難受……”
凌筱筱的眼淚立刻又涌上到了眼眶中,轉身抱住夜天佑,之前想把他暴揍一頓的衝動完全沒有了,溫熱的眼淚順着眼眶流了出來。
“怎麼了?是不是白子航欺負你了?”
夜天佑覺得胸口溫熱,知道是她哭了,只能抱着她輕輕地拍她的頭,聲音卻又隱忍的憤怒,要真的是白子航的話,他就死定了!
凌筱筱抹了一把眼淚,然後擡頭瞪着夜天佑,聲音還帶着哭腔:“是你!因爲你!你是個騙子!壞蛋!我討厭你!”
被她突如其來的怒吼搞得滿頭霧水,夜天佑看着她哭花的小臉,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哄:“我怎麼了?我怎麼了?你告訴我,不哭了,好嗎?”
凌筱筱哇哇地大哭了半天,大喊大叫毫無形象,等心裡的鬱氣全都發泄完了,她才掬了一捧水洗了下臉,準備跟他攤牌。
“心裡舒服點沒?”
夜天佑小心翼翼地問,因爲她剛纔大吼大叫罵的都是自己,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騙子,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小偷,說他是這世界上最自私的……
總之,越聽越不對勁!
“沒有!”
凌筱筱惡狠狠地吼完,眼圈還是紅紅的,看着夜天佑的眼睛道:“你說你以後都不在騙我,記得嗎?”
“嗯,我沒有騙你什麼啊,白子航要出任務我都告訴你了……”
夜天佑委屈的撅着嘴,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捱罵,他突然覺得自己在家裡的地位江河日下,頗有跌倒谷底的可能性!
“你還敢說?”
凌筱筱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氣,手捏着他的掌心想盡量控制情緒。
“你在實驗基地呆了五年,做過X類的實驗,但是實驗結果是失敗,這件事情爲什麼不告訴我?我三歲的時候你在實驗基地見過我的事情爲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身體裡的X類病毒潛伏發作的話……”
“筱筱……”
夜天佑驚呆了,想到剛纔他看到他們在客廳裡面對面說話的樣子,緊緊地皺起眉來,白子航這個人,有些時候還真是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說啊!你說啊!你沒騙我是嗎?嗯?”
凌筱筱又哭了起來,伸手胡亂地打他,夜天佑也不阻止她,只是伸手抱住了她,沉默了。
他以爲這些事情她不知道會更好,他掩藏這些事情不僅僅是爲了她,也爲了他自己,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有些時候不是爲了隱瞞而不說,只是,不知道怎麼說!
“對不起,筱筱,讓你擔心了。”
夜天佑嘆了口氣,再一次對白子航這個人有了新的認識,如果他們對換一個位置,他肯定沒有他那麼瀟灑,只是他更幸運一些得到了她的心罷了。
……
時針已經指在了凌晨五點的位置,Allen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湛藍的眼眸裡沒有溫度,彷彿在看死人一樣。
“說吧,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讓人心底生寒,Sky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邊,手裡拿着一個蘋果在慢慢地啃。
“我說過了,我只是得罪了Esther,結果惹上了黑幫的人,我只是想報復而已,你們殺了我吧,放了他,他是無辜的。”
渾身狼狽的Mina臉色僵硬,她明明是受到了雲家的命令纔會動手的,可是當她跑到接頭地點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沒有人接應她,雲家對待她這個級別的殺手一定不會這麼做,她被人利用了!
刀疤臉的憨厚男人跟着脖子,他不是第一次見到老闆,但是絕對是第一次見到老闆發怒,如果他知道這個女人會給他帶來這麼多麻煩的話,一定不會貪心留下她的命!
“老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Allen眯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刀疤,轉頭看向垂着頭的黑子,聲音卻是徹骨的寒:“黑子,你的人自己管教,說說怎麼辦吧。”
黑子冷着臉,看了一眼面容清秀的小個子,嘆了口氣:“小個子看到刀疤沒殺她了,我以爲就是個普通女人,所以……”
“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嗎?”
Allen轉頭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嘴角噙着的笑意看起來更添了幾分可怕,“黑子管教不嚴按規矩處置,你說吧,看在黑子的情面上留你一條命。”
Sky睨了一眼臉色煞白但是舒了口氣的黑子,笑道:“出去吧,省得他改主意。”
“多謝老闆。”黑子看了地上的刀疤一眼,希望他這個不爭氣的弟弟能給他掙點臉。
刀疤聽到黑子按規矩處置的時候臉都白了,因爲他的一時心軟害得黑子被斷指,於是轉身一巴掌抽在了旁邊披頭散髮的女人臉上,毫不留情地狠狠的踹了幾腳。
“拉開。”
Allen淡淡的吩咐,這個女人居然敢在FE年終舞會裝炸彈,膽子倒是不小,但是這也說明她背後有人指使!
“老闆,這個女人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跑出去,我一開始見她去買藥也沒在意,後來跟着她出去的時候提前回家,發現有人進過我住的地方,所以我取了指紋。”
刀疤把貼身裝着的袋子遞給旁邊的人,然後夜被人帶下去了,整個屋子裡只剩下Mina自己,像個鬼一樣趴在地上,眼裡卻透着不甘。
因爲她被人出賣了卻不知道對方爲什麼要這麼做!
Allen看着憤怒不甘的Mina,突然笑了起來,聲音還想平時那麼溫柔:“你想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