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歐陽家多了兩個人,這飯吃的怎麼都不太自在了。
“剛嫁過來一天你就這麼心急的來看妹妹了。”歐陽雪有些不滿的看着旁邊的人,又瞪了一眼陸可昕“真是個嬌小姐,這是被你爸慣的吧?”
“大姐,長輩們都到三叔公家去了,宇浩又被我婆婆帶走了,我和文遠在家也沒事就過來看看,也不是隻爲了看可昕。”陸可芸也知道這位大姐是誰都惹不起的,她也根本沒想到會在這碰見。
原本就覺得現在過來不太好,可是妻子一晚上沒睡好就是擔心,看這情況,歐陽文遠更確定不該來這一趟了,大姐可不比公婆好說話,而且還有元林和羽涵在家,他們雖然一直沒說話,但是情緒顯然不順“可芸從回來就想來看看羽涵的,又有顧慮,今天大伯、大伯母都不在,就趁這個機會過來了。”
蘇羽涵和他倒是可算一類人,夠聰明、不張揚、擅於洞察他人心理,話雖不多,憑觀察也能掌握個七八分了,當初自己能瞭解到意大利的情況也全靠他,這個時候不能不給面子“雲天也該醒了,曬曬太陽說不定我也能有些精神,大姐要不要一起來?”
不管什麼原因,既然她開了口,歐陽雪便依了她,放下碗筷陪着他們離開了餐廳。陸可芸似乎能感受到妹妹在這生活的不易,才一個多小時已經是大氣不敢喘了“外婆和羽涵媽媽呢,也不在家嗎?”
“外婆這兩天腿疼的厲害了些,上樓下樓的不方便,媽在房間裡陪她。”歐陽元平伸出手臂在妻子背上安撫了幾下“咱們到樓上說話吧。”
李嫂端來幾杯清茶放在桌上,縷縷茶香怡人,心情也隨之平和下來。
“我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急着來,可在家裡也是坐立不安的。”陸可芸很是反感自己現在的浮躁情緒,可偏偏怎麼也控制不住,真想有個理所應當又推辭不掉的藉口可以搬過來住……不可能吧,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羽涵的精神看起來還是很差啊,這麼多人去找就沒有一點線索嗎?”
歐陽元平搖了搖頭“不確定雲海還在不在臨賓,在市區還是哪個村子裡,而且一個多月過去了,雲海應該和那兩個女人熟悉了,怕是也不會經常哭鬧,若是隨便找個地方住下,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只要雲海還在臨賓就一定能找到。”陸可昕不是寬慰,她是很認真的分析過“歐陽財團有何等龐大的勢力,這些日子四處尋找雲海的下落,整個臨賓都震動了,就是臨市也有不小的騷動,那些人肯定不敢輕舉妄動,誰會冒那麼大風險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他們有沒有難爲你?”陸可芸最在意的就是這個,不光有公婆的冷言惡語再加上哥嫂,這日子不是如履薄冰嗎。
陸可昕搖了搖頭,現在回想起和高敬銘的姑姑相處也不是很順暢,看來自己還真是不懂得這些事,以前不過是仗着長輩們喜歡,如今情況截然相反。蘇羽涵雖然沒像婆婆那樣直接,可心裡卻更加慌張無措,從昨天到現在還沒有勇氣跟她說一句話。
“你不要這樣了,可昕已經結婚了,不管在這怎麼生活你也不能管的太多,這樣反倒對她不好。”歐陽文遠輕聲勸導妻子,即便是姐妹也不好再插手這邊的事情“先別想的太糟糕,至少家裡人還要顧及元平的……至少元林、羽涵會顧及的,關心則亂。”
“可是,你對元林和羽涵有那麼深的瞭解嗎?雲海是他們的兒子啊。”陸可芸恰恰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們“那天大伯母的話你也不是沒聽到,羽涵現在恨我爸恨得要死,她怎麼可能分得那麼清,我也有兒子,這些日子我翻來覆去的想,無論什麼理由這種事也大度不了啊。”
“姐,你是怎麼跟婆家相處的?”陸可昕腦子裡亂七八糟,雲海的這個疙瘩解起來太難,現在唯有從其他方面努力了,不管什麼原因她是嫁了,和婆家的每個人處好關係是今後一切的基礎,再困
難也要學會才行。
這時候妹妹提了這樣的問題,好像緊急剎車一樣讓她有些懵“我也沒刻意做什麼……”
“我知道!”林夢凡終於有機會開口了,這情況她也遇到過“我剛嫁進來也是渾身不自在,巴不得待在自己房間一步都不出去,後來我乾脆不管其他的了就把自己當成這家的一份子,該怎樣就怎樣,這本來就是我的家有什麼必要每天謹小慎微的。”
歐陽元翔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回道“那是爸媽懶得理你,二嫂和你的情況不一樣,別在這亂支招!”
“一份子?我記得大嫂也說過這句話……”陸可昕犯了愁,孃家的長輩只有父親,幾乎沒想過相處的問題,現在公婆、哥嫂還有大姐,另外叔公們也會隨時過來,想着曾經萬事太平的時候,自己在長輩們面前也是很少開口講話的,總覺得有壓迫感。
“慢慢適應,會有改善的。”歐陽元平心疼的說道“這才第一天,多了這麼多長輩,誰也無法一下子就適應。”
“這有用嗎?問題的癥結又不是可昕本身。”陸可芸真的很焦慮,做再多事被討厭還是被討厭“我去找羽涵談談吧。”
“要找我談什麼?”蘇羽涵抱着雲天剛好走上來,將孩子交給一旁的李嫂“帶他回房間吧……堂嫂想要和我說什麼?”
“羽涵……”
“姐!” 沒等她繼續,陸可昕趕緊站起來攔住她的話,神經立刻綁緊了,聲音也有些慌張“沒什麼要說的。”
看着妹妹突然的變化,好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可昕,你這是?”
“我沒事,真的沒事。姐,你別管這的事了,還是和姐夫回去吧。”
歐陽文遠也正有此意,再待下去說不定適得其反“可芸咱們走吧!”邊說邊拉着不願意動彈的妻子往樓下走“下次有空再過來,先走吧。”
“大嫂,其實堂嫂不過是關心妹妹而已。”歐陽元翔走到她身邊很自然的挽着她的胳膊,卻好像是要預防什麼山體崩塌似的。
蘇羽涵當然知道,這也很自然沒什麼可不可以的“她要說的話我不聽也知道,不過現在最好別跟我說什麼不該、對錯之類的,如果我再發火可不保證哪次會做出什麼事來。這話只是提個醒,沒有別的意思。”
看着躲在歐陽元平身邊低着頭、膽怯畏懼的陸可昕,情緒還真難平復,可是她的身體剛想動一下,就能感到歐陽元翔將自己往回拉。好吧,她也沒力氣這麼拉拉扯扯的“我不會吃人的,用不着這麼緊張……可昕,你能不能站過來一些或者站開一些,我保證不碰你。”
陸可昕猶豫着鬆開抓着丈夫的手,略帶遲疑的往旁邊走了兩步,仍然沒敢去看她,被婆婆打了兩次讓她心有餘悸。
“你是想單純的到這個家裡來贖罪還是想和元平好好的過下去?如果是前者你就繼續這樣,看什麼時候能把我給惹急了。”
眼淚掉了下來,歐陽元平的動作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想上前安撫她,剛擡起胳膊就被蘇羽涵狠狠的打了一下,歐陽元翔也沒來及攔住,光顧着二嫂卻忘了二哥了“你能二十四小時護着她嗎? 咱們好好的說話,暫時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因素都去掉!”這個氣氛讓她都煩躁的快受不了了“我沒那個時間去難爲誰,但是你們倆現在的樣子讓我想不生氣都不行,從婚禮結束回來到現在每次看到你們倆,都好像是在提醒我面前的人有罪,我要是不罵你們不打你們就對不起我自己似的!”轉臉問着丈夫“元林,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歐陽元林笑了一下點點頭“確實。”
“這不僅是我們倆的感覺,爸媽也一樣。”蘇羽涵緩了兩口氣,兩個兒子都顧不過來的她可沒多餘時間慢慢解決這倆人的問題,一口一口把他們喂大得把自己累死“你如果真有罪,爸媽是絕對不會讓你進門的,想折磨你有的是辦法用不着犧牲一個兒子,
你的公婆可比你爸精明十倍。學着臉皮厚一點,即便捱了罵哪怕捱了打,也不要覺得自己犯了罪,不過是惹長輩不高興而已,這在父母和子女間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自責都不需要,明不明白?”
陸可昕微微皺起了眉頭,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怎麼了?”
歐陽元平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沒什麼。”
“別沒什麼,趁着我現在還能以這種狀態說話,有什麼問題就直接說。”蘇羽涵的聲音較柔和了一些。
歐陽元平猶豫着慢慢說道“小時候,有一次可昕和她媽媽發生了爭執,就因爲那次她媽媽突然昏倒了,結果卻查出了血癌,就、這件事讓她一直很自責。”
陸可昕很驚訝的看着他,母親的事沒對任何人說起過啊“你怎麼知道的?”
“還用問嗎,當然是陸誠說的了。”歐陽元林沉着臉回答。
這個人渣,所謂的父愛不過是想培養女兒接管公司而已,蘇羽涵頭有些發暈,靠着沙發緩了一會兒“可昕,媽媽的病不是因爲和你吵架才得的,那時候你不過還是個孩子,如果說有人該自責那也應該是身爲丈夫的你的父親,據我所知CE集團能有今天和你母親日夜操勞是分不開的,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換成元平沒日沒夜的辛苦工作,你最擔心的是什麼?如果你爸能早點注意到你媽媽身體不適,說不定媽媽走的不會這麼突然。我不是因爲雲海的事才故意重傷他,可此事再怎麼說也不該讓年幼的女兒自責到現在,實在沒道理。”
“就是啊,誰家的父母沒和子女吵過架啊,我和我奶奶還吵過呢,吵架能吵出血癌嗎!”林夢凡雖然見都沒見過陸誠,卻成見頗深,不過從小生活在沒有父母環境中的她一點不驚訝血脈親情間的冷漠甚至殘酷。
見她表情有些糾結,心中父親原本的形象短短的幾個月就面目全非,那是她自母親去世後最爲信任的人。蘇羽涵思量了半天走過去抱住她,輕聲安撫着“可昕,你沒對不起任何人,不管是媽媽還是爸爸也包括現在這個家的每個人,可是你太對不起自己了,媽媽知道了會多麼心疼啊。相信我,作爲一個母親,不管孩子長多大在外面多麼能幹,都希望在媽媽的面前永遠是個孩子,撒嬌、耍賴、偶爾頂下嘴,孩子知道不管做什麼媽媽都不會怪自己,媽媽當然也知道女兒只能在自己面前這樣,表面生氣只是一時,心裡卻是安慰的,因爲女兒需要自己。”
“大嫂……”陸可昕俯在她肩頭哭了起來,是這樣嗎?她從來不知道,以爲媽媽是帶着傷心、失望、生着她的氣離開的,所以她把對母親的愛全數放在了父親身上,也包括那份自責。
“你是個好女兒,好的讓人心疼。”幫她擦着臉上的淚,這是自兒子失蹤後第一次有心情去安慰另一個人“不要哭了,堅強是應該,疼自己更應該,從現在起不要再讓媽媽擔心,好好的疼愛自己。”
陸可昕的眼淚還未乾,這種溫暖的感覺許久沒有過了,點了點頭,她相信蘇羽涵的話,因爲在她身上可以尋到母親的影子。
“大嫂你生的不是兒子嗎?”歐陽元翔皺着眉頭不解的問道“身爲女兒的你能看得這麼透徹啊?”
“我沒那麼厲害,這要多謝外婆和我媽了,她們這對母女我是從小看到大的,到現在還是那個樣子,小時候覺得我媽好過分,外婆那麼大年紀了她還總是發脾氣,有一次兩人吵完了,到下午一點鐘我們還沒吃午飯,外婆從房間裡走出來大聲的喊‘邱映雪,你是不是想把你媽餓死啊’後來我媽就乖乖去做飯了。”
“呵呵呵。”
蘇羽涵的講述讓所有人都笑了,頭頂的這團烏雲似乎又淡薄了一些,雖然暫時拋開一切鬆懈了一下,但這已經讓他們輕鬆不少了。回到眼前的現實情況,也只能靠元平和可昕兩個人去實踐了,畢竟雲海仍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深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