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一粒如黃豆大的雪花,飄到了楚苓君手中,纖纖手指輕輕一摁,雪花立即融化在指尖上。
“楚大人,這邊請。”
許高才走到楚苓君身前,彬彬有禮道。
楚苓君點點頭,提着裙襬,跨過轎木,一步一行間,雍容大方的走在前頭。許高才淡然一笑,緊隨其旁。
“在樑軍如此強的壓迫下,你們以鄴城爲根基,把魏郡、濟陰郡治理得不錯啊,本官一路過來,所見所聞都是在歌頌你們那位顏將軍呢!”楚苓君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也多虧貴國沒有火上澆油,否則我等早已是刀下亡魂了!”許高才打了個哈哈道。
“瞧你這話怎麼說的,你我都屬齊國人,理當聯手對付外敵,我們東齊又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爲難你們呢。”
楚苓君這話說得太違心了,倘若不是蕭連翊早一步料定龐炳逃向了青州,先一步把青州水營給燒了,否則他們早見鬼了。
當然,這事許高才雖然知曉,但卻不會明說,點到即止即可,說多了無益。
兩人交談間,已經步入顏府正堂,堂中高位上,早已經坐着一位肌膚稍黑,卻五官精緻,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
此女內穿一襲白衣,外套一件白虎獸皮袍,端的是既驚豔又威武,楚苓君一望之下,連呼吸都不自覺的停頓片刻。
“好英武的一位女將軍啊!光是這份神韻,絕對能比得過東齊滿朝武臣了!”
楚苓君心中驚訝片刻,立即面帶笑容的衝着女子笑道:“相比這位就是顏將軍了吧。”
顏芷綺起身抱拳施禮,面色不苟言笑道:“正是,楚大人請坐。”
兩人各自入座後,顏芷綺吩咐許高才叫人送來茶水糕點,而後才望着楚苓君道:“楚大人不遠千里冒險來鄴,看來你們東齊的麻煩不小啊!”
“的確有些小麻煩,但還遠遠比不上你們西齊的麻煩啊!”楚苓君淡然一笑道。
兩女互視對方一眼,均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可退讓。
楚苓君來之前,已經命人先一步送信過來了,而顏芷綺自然清楚東齊和樑國之間的矛盾,只不過鄴城距離揚州太遠,密探傳遞消息極爲困難,所以她目前還不敢確定揚州的戰事,到底變成什麼局面可,不過這也不妨礙的她猜測,楚苓君能來此,就足以說明,揚州戰事恐怕是一邊倒的局勢,所以這聯合的事請,她自然要爭取最大的利益了。
反之,楚苓君也是一樣,雖然揚州戰事緊張,不過西齊的戰事也同樣緊張,並且,她三日前就從密探口中得知,蒙古大汗窩闊臺在去年十二月去世了,如此對於西齊,可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啊!
以蒙古人的習俗,大汗去世,下一任大汗的挑選,可是擇優上位啊,雖然窩闊臺膝下幾名兒子都不錯,但是相比於蒙哥,那可差遠了,一旦蒙哥即位大汗,忽必烈駐紮在西齊的鐵騎,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倒戈相向,屆時,整個西齊將會被瞬間瓦解!
當楚苓君得知這個消息後,心裡雖然興奮,因爲她能多一點談和的籌碼,可同時卻又深深的擔憂,倘若蒙古再次統一,那麼受罪的,又何止西齊一國呢!
“顏將軍,本官不想廢話,只要你南渡伐樑,所需的糧草輜重,戰船軍需,我們東齊願意付出三成!”楚苓君正色道。
顏芷綺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幾下,搖搖頭,道:“倘若我軍一走,樑軍必定殺來,楚大人認爲本將會丟棄這最後的容身之地嗎!”
“顏將軍言重了,你若出兵,可將魏、濟陰兩郡交由蕭大將軍把守,至於北蒙,想必你也知道,窩闊臺已死,在大汗還沒有選出前,他們絕不會出兵南下,而若蒙哥繼位大汗,我想這個後果,你比我清楚,此事可萬萬不能拖延!”
顏芷綺雙眉一凝,心中立即掙扎起來,楚苓君看見她的表情,便知她的內心了,顏芷綺雖然統軍厲害,可應付這種事情,還遠不是她楚苓君的對手。
“兵貴神速,三千戰船候命已久,就等顏將軍點頭了。”
顏芷綺微眯雙眼,沉思片刻,似乎下定決心,點頭道:“我要五成糧草!”
楚苓君聞言一笑,端起茶杯道:“以茶代酒,我敬顏將軍一杯!”
東齊揚州,建城南門外,沈玉嘉和火頭軍們如同叫花子似得,蹲在碼頭外,看着江口碼頭上的勞力搬工,童四海緊鎖眉頭,悄聲道:“怎麼辦?這些糧食他們要從水路運走了!”
沈玉嘉不得不感嘆,這幫死士的精明,一路搶糧劫財,殺人放火,等快到建城時,就換了行裝,藏起武器,裝成商隊,把搶來的糧食,一袋袋搬到運船裡。
“等戴商回來後再說吧。”沈玉嘉面沉似水道。
當夜幕降臨,華永才遲遲歸來,他一開口,沈玉嘉心裡的咯噔一下,滿臉的驚駭。
“此話當真?”沈玉嘉愣愣的問道。
“嗯。”
華永慎重的點點頭,道:“小的劫了一個官府密報,這是信件,二公子您自己看吧。”
沈玉嘉立即接過信件,打開一看,眼前就感覺一陣眩暈。
信中所寫,小事沒有,可是大事卻一件比一件大,他也總算明白了,前段時自己老想抓,卻怎麼也抓不住的機會。
蒙古大汗窩闊臺去年逝世,蒙哥大搖大擺的回去爭大汗位,別人或許不敢保證,蒙哥是否能成爲全蒙古的大汗,然而沈玉嘉再清楚不過了,除了他能當,這還能有誰啊。
這件事情雖然很大,可是卻不棘手,而另一則消息纔是讓他震驚的,顏芷綺居然出兵了,若是她西伐也就罷了,但爲什麼她會南渡呢,難道不知道,她要是離開了鄴城,隨時都有可能被包餃子嗎。
雖然明面上有東齊幫忙,但實則沈玉嘉清楚,東齊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等你顏芷綺前腳剛佔領一地,突破一口,他們後腳就屁顛屁顛的過來收割,你若是不答應,好,等着腹背受敵吧,可若是答應了,無疑就被人家當槍使了。
“唉吆喂,老婆大人你可真夠笨啊!不會藉着攻打樑國的時機,去攻打青州啊。”
在沈玉嘉看來,要是顏芷綺得到東齊給予的好處,立即翻臉不認人,反攻青、徐兩州,那可比現在強出太多了,不僅能滅了東齊,還佔領了兩州之地,這等天大的好事你不做,居然偏要給人當槍使,你說沈玉嘉能不生氣嗎。
“戴兄弟,你們在說什麼呢?”童四海跑過來好奇道。
“哎呀,煩着呢,沒事能讓我靜靜嗎。”沈玉嘉不悅道。
“有事啊。”童四海瞪大眼睛道。
“什麼事?”沈玉嘉望着他一臉好奇。
“那幫狗孃養的溜了。”
“溜了!去哪了?運船呢?”沈玉嘉一臉就問了兩個問題。
童四海嚥了一口口水,道:“狗孃養的都上船了,運船已經起幡了,怕是這船要趕夜路離開呢。”
“絕不能讓他們跑了,老童,你帶兄弟在碼頭待定,二弟,我們該冒險的時刻到了!”
沈玉嘉之所以等到這個時刻,就是不敢正面碰上他們的強弩,現在這幫人都上了船,裡面空間小,船艙結構複雜,強弩施展不開,況且他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船裡除了四十多名死士,就再無其他人,也就說明了,這船若是一動,你們划船的也將是他們的人,而且現在臨近晚上,碼頭的人是少之又少,若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啊。
在運船剛剛起錨時,沈玉嘉和華永兩人直接從到碼頭裡,他們人手一弩,正是從那兩名死士身上繳獲的,現在正要派上了大用場。
只聞“嗖嗖”兩聲,甲板上一名站崗的死士頓時悶哼一聲,一頭從甲板上栽倒,直直墮入了下方河灘中。
可是,除了這名死士,在他身旁還有一人,可是另一箭卻與他擦肩而過,險險讓他躲過一劫,目睹了同伴的喪生。
“敵襲,有敵襲!”死士立即就大吼起來。
沈玉嘉心裡那個氣啊,華永射殺一人,他卻射偏了,看來強弩和火槍還真不一樣啊,早知如此,不如搭好箭,都給華永射算了。
華永立即搭上一箭,擡手便應聲而出,那人才吆喝了幾句,就被一箭射中腦袋,一頭栽倒在甲板上。
華永從身上取出一副鉤鎖,旋轉兩圈後,被他甩到了運船上,緊接着他縱身一躍,就抓住繩索,宛如靈猴爬樹般,輕而易舉的攀到了甲板上。
“嘿,等等我啊。”
沈玉嘉是一臉鬱悶啊,他雖然功夫大有長進,可那都是對敵是用的招數,想華永這種身法,沒有常年的鍛鍊談何容易啊,更別提能像楊茂那種天賦異稟的傢伙了,要是他在,不用鉤鎖也能赤手空拳的爬上去。
當沈玉嘉的腦袋從圍欄上露出來時,看到華永已經和三名死士大戰起來了,他趕緊一翻身上到了甲板裡,從腰間拔出遊鯊劍,腳步一點一挪,身形近似鬼魅般,就突然出現在一名死士身側,遊鯊劍銀光一閃,死士悶哼一聲,握這鮮血狂涌的脖頸,一頭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