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燕城外,茫茫一片蒼白,冬日被厚厚的雲層遮蔽,凜冽的寒風吹的人牙齒打顫。
在距離燕城一里地外,旗幡招展,北蒙大軍步步緊逼,沖天的殺意似乎逼得天上的雲層,都在顫慄,飄臨下細碎的雪花。
這一次統領北蒙軍的統帥,乃是北蒙可汗,窩闊臺次子“闊端”,此人冷言少語,殺伐果斷,從攻打幽州開始,便一路殺盡齊兵,驅趕難民,逼得燕城糧草告急,足以可見闊端掌控大局的強硬手段有多厲害。
當北蒙大軍行近燕城一里,一名小將單騎衝來,朝着燕城上的守將大吼道:“田漢昌你給我聽着,限你一刻鐘內出城投降,否則待我大軍強攻,必將血屠燕城,伏屍百萬!”
城樓之上,田漢昌冷冷一笑,下令道:“射死此寮。”
一名將領聞言,彎弓搭箭,片刻,一根鵰翎箭刺破幾朵飄零在半空中的雪花,命中下方小將的腦袋,剎時間,是血花綻放,小將從戰馬上倒頭摔落,染紅一片雪地。
這一幕,惹得蒙軍殺聲震天,後方闊端冷冷一喝,道:“攻城!”
蒙軍統帥下令,號角齊響,蒙軍戰陣中,攻城器械如奔騰的獸羣,向着燕城衝擊而來。
田漢昌拔出腰間長劍,振臂一揮,喝道:“全軍準備,死守燕城!”
剎時間,漫天的箭矢如雨而下,城下,蒙軍如蟻,黑壓壓一片,推進攻城器械的蒙軍,接二連三的被箭雨射死,但很快,後方便有人補上,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城樓上,蒙軍的箭雨絲毫不弱,並且他們陣營中,還有百輛攻城弩被推了出來,激射出一排排巨大的弩箭,在城牆上,打出大片的碎石,更有些巨箭擦過牆頭,刺入十幾名齊兵身體,擊飛到了城牆後方,隨後又有齊兵補到死傷的空位上,搭弓射箭。
短短一刻鐘時間,雙方人馬死傷已經過千,城樓下的雪地,早已被蒙軍踏空,露出染着血紅的溼漉黃泥。
而城樓上,同樣是鮮血染地,死傷的齊兵,快速被人擡到城下,這裡已經有上百位軍醫正在幫着傷病緊急包紮治療。
無論攻城守城,只要戰事打響,殺傷都將異常慘烈,這時候如果兩邊實力相當,那麼拼的,便是後續力量了,燕城如今有糧草,有藥材,只要城不破,他們就能堅持下去,反觀北蒙軍,雖然來勢洶洶,糧草軍需一樣不缺,可卻沒有後備力量,這一戰若是拿不下燕城,那麼他們只能撤兵,一年甚至幾年內,都不敢來犯。
可要當下蒙軍的攻勢,談何容易,有五萬炮灰做前鋒,他們這一戰可謂是十拿九穩。
很快,便有不少蒙軍,衝到了城樓下,那結冰的護城河,對他們半點效用都沒有,一時間,雲梯夾起,鉤鎖飛甩,還在朝下射箭的齊軍立即捨棄弓弩,拿出刀劍劈砍鉤鎖,推翻雲梯。
而蒙軍視乎早有準備,在發現有一對兵馬衝到城樓下後,立即率領後方騎射衝出,對着城樓上激射箭雨,頓時便射殺了一片齊兵,而下方攀牆的蒙軍,也接了這個空蕩的機會,爬到了城樓上面,揮舞彎刀與城樓上的齊兵拼殺起來。
這突破口一出現,蒙軍士氣大振,頓時大批蒙軍集中到突破口,搭起雲梯鉤鎖,拼命的往上爬,想要將突破口變大,好一舉拿下燕城。
同時,蒙軍突城車已經行到城樓下,就等吊橋一落,撞破城門了。
田漢昌見勢不妙,立即下令增兵支援,同時傳訊給埋伏在外的齊軍準備突擊。
雷將軍看着城樓上軍旗翻飛,知道統帥下令了,他扭頭看着一旁的顏芷綺,道:“顏將軍,蒙軍的騎射,就由你來阻擋了!”
顏芷綺深深吸納一口氣,突然高舉手中偃月刀,向前方虛空一斬而下,喝道:“木牆撬左側突進,騎射營隨我出戰!”
“殺!”
兩千騎兵在顏芷綺的率領下,從矮山後殺出,這兩千人,裝備優良,不弱蒙古騎射,這一下突然從旁殺出,立即讓攻至城樓下的蒙軍,驚慌失措,頃刻間,便有數百炮灰死在顏芷綺精兵的弩箭下。
剎時間,千馬奔騰,箭矢如雨,短短半盞茶功夫,顏芷綺的兩千騎兵,便將攻至城樓下的蒙軍狂掃一空,搗毀大批攻城器械,讓城樓上的齊軍得到喘息的機會。
蒙軍反應極快,瞧見竟然有人敢埋伏在城外,不驚反喜,雖然這一隊人馬裝備優良,可是人數太少,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
很快,蒙軍陣營中,便有五千騎兵衝殺而來,未到近前,箭矢已經鋪天蓋地。
顏芷綺早有預料,見到這一幕,立即率領兩千騎兵回撤雪地上,而蒙軍鐵騎依舊窮追不捨。
然而,讓蒙軍鐵騎想不到的時,突然間,他們與那兩千騎兵的中間,很衝而來一排木牆,這木牆出現得極爲突然,乃是用一根根圓木捆綁而出,高八尺,寬一丈,由馬車託運,可是讓人驚異的還是,這上百輛馬車居然沒有輪子,而且是在雪上滑行,以斜梯陣形,護住了一匹匹拉車戰馬,不僅還抵擋了大片箭雨,同時還擋住了蒙軍鐵騎的衝殺路線。
“突破過去!”
蒙軍一名將領高喝一聲,五千鐵騎絲毫不停,便衝向了木牆。
但緊接着,當他們靠近木牆時,在木牆縫隙間,突然刺出數百長槍,把靠近的戰馬紮成馬蜂窩。
“牆後有詐,繞牆而行!”蒙軍將領反應極快,知道木牆只能在雪地上滑行後,立即率兵從旁突擊。
而木牆後,早已等待多時的兩千步兵,立即分化爲二,前排長槍刺擊,而後箭雨連連,並在另一方,顏芷綺的騎兵隊突然殺回,從正面圍成半月,以弩箭橫掃繞過木牆的鐵騎。
在前有騎兵,旁有步兵雙重攻勢下,剛剛繞過木牆的蒙軍鐵騎,立即被射殺一大片。
蒙古鐵騎強大的地方,便是橫掃無敵,但有了木牆的掩護,顏芷綺的軍隊不用和蒙軍鐵騎正面較量,大大減少了傷亡,並且可以將繞道而來的鐵騎逐一擊殺,只是短短一刻鐘,蒙軍的五千鐵騎已經死傷過千,失去主人的戰馬,四處奔逃,場面是混亂到了極點。
雷將軍之前就在好奇,這顏芷綺爲何要做這些沒有輪子的木牆,有何用處?可現在知道了這木牆的效用後,不得不震驚了,這可是能移動的城牆啊!有了它,何懼蒙古鐵騎!
看到這種場景,不僅雷將軍震驚,就連他的副將精兵,也都在驚訝,而此時一名副將實在是忍不住,焦急道:“雷將軍,此是若是我們殺出,定能留下這五千鐵騎啊!”
雷將軍看着北蒙大軍再次開始攻城,而另一半的吳將軍卻遲遲不出現,便知道,恐怕是田漢昌還未真正下令,他只能搖搖頭道:“現在戰局還未定,不可輕舉妄動!”
顏芷綺的兩千騎兵和北蒙五千鐵騎僵持到現在,已經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北蒙軍急了,想要下令撤回衝鋒在前的騎兵,然而又考慮到這騎兵一旦撤回,那麼這第二批攻城的士卒,恐怕很快就被方纔出現的兩千騎兵橫掃一空。
北蒙急,殊不知城樓上的田漢昌也急了,蒙軍的第二批攻勢更加的兇猛,而那顏芷綺卻一直頑抗到現在,還沒有被蒙軍五千鐵騎圍殺,再這樣下去,恐怕燕城都破了,那顏芷綺還沒死呢。
可如果田漢昌下令讓吳、雷兩位埋伏在外的將軍殺出,那麼燕城肯定是保下了,可要想顏芷綺死在戰場上的機會,可就微乎其微了。
怎麼辦?
田漢昌要爲大局着想,可坐上他這個位置的人,也十分清楚,能當上統帥很難,可要保住統帥的地位,更是難上加難!
從幽州戰事開啓到現在,田漢昌已經屢次失利,若是燕城再被攻破,那麼他接下來的命運,將會是坐着囚車回汴梁,而後終身的被軟禁起來,甚至被殺頭也是有可能的。
唯一能保護自己人頭和地位的,就是接連不斷的戰火,只要有仗打,他能借着燕城牆高城厚,與龐大的糧草軍需儲備,和北蒙軍僵持一輩子,至於奪回失地,他想都沒想過,因爲,蒙古鐵騎實在是太可怕,別說要攻到人家城下了,恐怕剛出城不久,就被收到消息的蒙古鐵騎給踏平了,這如何打?
大齊雖然在經濟上,高於大宋,可是要論作戰實力,比起如今的蒙古來,那就如同紙糊,不堪一擊。
在沈玉嘉的瞭解中,野戰,蒙古鐵騎可橫掃天下,攻城戰雖然乏力,但也就目前而言,一旦回回炮被製作出來,蒙古將勢如破竹,遇敵殺敵,遇城轟城。
所以,要打,就不能和蒙古鐵騎硬碰,必須想盡辦法,給蒙古鐵騎製造障礙,把野戰變成攻城戰,讓鐵騎徹底喪失威力,於是,便有了木牆撬。
不過,當初沈玉嘉給顏芷綺畫的,其實是木牆車,只是顏芷綺也十分精明,明白木牆車在雪地難行後,便自己用雪橇的方式,改造出木牆撬,這一對夫妻雖然天各一方,可憑藉幾張圖紙,合謀起來的威力,注意震驚所有人。
蒙軍的五千鐵騎轉眼間,又死掉了數百人,而反觀顏芷綺的部隊,騎兵死傷極少,還不到五十人,而長槍兵雖然死傷很多,可也剛過兩百餘人,還有八百步卒死命抵抗,不給蒙軍衝破木牆的機會。
如此下去,這五千鐵騎恐怕要被顏芷綺吃個乾淨。
率領五千鐵騎的蒙軍將領,很想撤退,可是,上面下不斷的下令,要他們阻擋木牆後的兩千騎兵,不讓他們衝出來,拖延時間給己方攻城。
這位將領十分無奈,只好稍微遠離木牆,已箭矢糾纏。
但是,箭矢終有耗空的時刻,等他們箭矢耗空,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敵人的反殺了。
“敢死的木牆!”
面對連綿百丈的木牆,蒙軍將領是苦不堪言,他只能把希望,放到攻城部隊身上,期望他們快一些,否則自己的鐵騎隊伍,可要耗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