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如我,我如如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虛空中傳來一道慈悲的聲音,在莫離與夏小虎耳邊輕蕩。
“如實而來,如實而往。我即在地獄,地獄不空,你是否仍不成佛?!”夏小虎對着虛空悠悠說道:“一千五百年前,你對我說,再次相見,便是你成佛之時,不知今日時機是否已到?”
“一千五百年如一日,並無所獲。”那道慈悲聲音波瀾不驚,平緩地傳來。
“爲何?十世修行,還不能讓你釋懷?”夏小虎沒有因爲虛空中江流兒不現身而坐下去,還是保持原有的尊敬,站在一旁,舉着翠綠小竹杯,面色平和地對虛空某處說着話。
“十世修行,最終只讓師尊重回釋迦之心,得三藏之德,藏跡芸芸衆生間,不得解脫,你認爲這樣算是成功嗎?。”
虛空中的聲音依舊慈悲,仍然平淡如水,並沒有任何低落或者失望。
“那今日,你爲何出現?爲了那大屏幕上的江流兒?”夏小虎說道。
“爲了那歸來的大聖。”那慈悲的聲音越發慈悲了。
“……”莫離在一旁無語地喝了一口酒,也站了起身來,對着虛空先是行了一禮,然後說道:“聽聞金蟬子大德,我未覺醒前,已如雷貫耳。原本以爲那些只是吳承恩杜撰出來的故事,後來聽聞確有如來其人,想來金蟬子也可能存在,想不到聖僧早已與師兄見過。”
“失敬,失敬。原來這位施主是夏施主的師弟,難怪小僧無法看透。只是不知施主此話何意?”虛空中慈悲的聲音傳出。
“我想說的是,和尚當真虛僞!”莫離悠悠說道。
“不知施主,此話怎講?”虛空中慈悲的聲音無噌無怒,無驚無喜地傳來。
“你手中是否有刀?”莫離問到。
“沒有。”
“那你是否立於大地之上?”莫離又問到。
“是!”
“如來說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也不是?”莫離再次問道。
“師尊說過,如何?”
“那麼人人皆佛,你爲何還不是?!”莫離對着虛空喝道,如佛門獅吼,粉碎虛空。
“爲何我還不是佛?爲何我還不是佛…”虛空中的江流兒喃喃自語,聲音依舊慈悲,只是不再波瀾不驚,多了一些迷茫與不解。
“師弟?!”一旁的夏小虎喊了莫離一聲。
“怎麼了,師兄?”
“你何時有了如此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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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意?非也,師兄,我只是看不得禿頭的虛僞。”
“可你剛纔並沒有說出他的虛僞之處在哪裡啊。”
“我就想看看這傳說中的金蟬子,是否真如傳說所說,是佛性極高之人,倘若確實如此,我纔會告訴他虛僞在何處。”
“師弟,既然你不看佛經,不理佛事,怎會理解佛性二字?”
“師兄,知道爲何你不願逼迫金蟬子嗎?不是你不行,而是你不願。今時不同往日,依你之能,不會不知道我爲何這般做。”
“可我爲何不願?”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莫離微微一笑,對着夏小虎嘆道:“哎,師兄,你不該入佛道的。”
“被你看出來了啊,經過一世輪迴,師弟的悟性真令人羨慕啊,比那江流兒還高,哈哈。”夏小虎欣慰地說道。
當夏小虎說完此話,他身邊那張空着的竹躺椅之處,虛空一陣扭動,然後散發出祥和金光,伴隨着佛家吟唱,一道身影緩緩浮現,猶如從遠古歲月中走來,帶着無盡的滄桑,卻讓人感覺不到破敗,有的只是祥和。
那人自然是江流兒無疑,此時的江流兒一身潔白的僧衣,頭頂寸縷不沾,面色平和,眼中盡顯慈悲之色,雙手合十,金光披身,腦後更是頂着一個金光神環,光彩熠熠,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恭喜你,破除心障,就此成佛。”夏小虎微笑着看着江流兒,然後伸出一隻手,做出一個請坐的手勢。
“請。”江流兒對着夏小虎與莫離點了點頭,然後向身後竹躺椅坐下。
本來莫離以爲那竹躺椅會有所變化,變成蒲團或者竹凳之類的坐具,但是直到江流兒躺下之後,莫離才真正明白了,江流兒的確有所不同。
落座之後,江流兒毫不做作地端起他面前的小竹茶杯,也如夏小虎一樣,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閉上眼冥想一番,不過他並沒有喝,而是將茶杯放回了原處。
莫離見江流兒真的出現了,端起碧光粼粼的夜光杯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後拿着杯子對着江流兒微微一笑,好像在說:“我喝酒,你介意嗎?”
江流兒用手摸了摸那琉璃般的玉盞,淺淺一笑,說道:“夜光常滿杯,造型別致,風格獨特,質地光潔,一觸欲滴,色澤斑斕,宛如翡翠,倒入美酒,酒色晶瑩澄碧。尤其皓月映射之時,清澈的玉液透過薄如蛋殼的杯壁熠熠發光。”
說完之後,江流兒扭頭對着夏小虎說道:“不知貴師弟怎麼稱呼?”
“叫他莫離即可,再說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擺出這種得道高僧的模樣來。”夏小虎在莫離好奇的目光中悠悠說道。
“可我本就是得道高僧,並且此刻已然成佛,這般模樣自然天成,不是我想擺脫就能擺脫得了的,你說是吧,莫離師弟。”
江流兒聲音依然慈悲,但是莫離怎麼聽怎麼都不對味了,並且最後當他聽到“莫離師弟”四個字的時候,他終於知道哪不對味了。
很多年前,他那個無恥的師兄就如面前的江流兒一般,對着阡行說過類似的話:“可我本就是你師兄,並且還是你師兄的師兄,這種事情是一早就定下的,不是我想改變就能改變的,你說是吧,阡行師弟。”
莫離想到這一節後,嘴角很自然地翹了翹,然後看向夏小虎的眼神中,帶着無盡的感慨與失落。
但是那些無盡感慨與失落,轉瞬即逝,就變得有些玩味地看向江流兒,說道:“不知高僧爲何亂認師弟呢?雖說你是成佛的得道高僧,這樣久久抓住我的酒杯不放,是不是有損高僧形象呢?”
莫離停頓片刻之後,疑惑地問道:“還有,你現在是金蟬子,還是江流兒,亦或是那大聖的口中的師傅唐三藏?”
江流兒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酒杯,然後正襟危坐,而他們三人屁股下的竹躺椅此時也毫無違和地變成了三個小石凳,說是石凳也不準確,應該說是三個比較高的是蒲團,江流兒清了清嗓子,然後悠悠開口。
“我們先說第一個問題,我爲何稱你爲師弟。昔日你師兄夏小虎與道無爲雙雙遁入空門,便是我做的接引之人,只是礙於他們的身份,沒做他們師傅,皆以平輩相論。”
“現在你是小虎的師弟,這事不假吧?你是不是還有個師兄叫道無爲,這事沒有問題吧,那麼我也就是你師兄了,這樣你可以理解了嗎?”
“好一個擅長詭辯的和尚,這是強詞奪理!”莫離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江流兒,然後又看到此時攤着雙手的夏小虎,憋屈地問道:“大師兄也修行過佛法?”
“事情要一件一件來,我是不是一個擅長詭辯的和尚,排在後面。我們先說說我爲何抓着你的酒杯不放。我先問你,你可知這個酒杯的來歷?”江流兒打斷他,神秘兮兮地說道。
“不就是一個夜光杯麼?這時當年我一個做考古學家的朋友送我的,本來屬於國家特級文物,但當年不知道他怎麼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在當時上面領導的指示下,送了好些古董給我。說實話,我又不是賣古董的,就看這個夜光杯還算順眼,便時常拿出來。”
“如果我剛纔沒有看錯,這個夜光杯便是當年西王母送給周穆王的夜光常滿杯。想我那可憐的三徒弟因爲一個琉璃盞,便受盡千百劫,我就想如果有了這個夜光杯,西王母會不會原諒我那三徒弟。”
“你三徒弟?你是說沙悟淨?”
“是的,不過他就叫悟淨,並不姓沙。”
“這麼說,屏幕上的大聖也真有其人,那隻長着翅膀現在揹着小江流兒的豬,也是存在的?”莫離用一種不可思議語氣地問道。
“還有,西王母也是存在的?那麼玉帝等神話故事裡的人也是存在的?”
原來,此時的《大聖歸來》已經播出了一小部分,恰好豬八戒變成了一隻長着翅膀的豬,帶着小江流兒在天上飛來飛去。
“這些問題,還是先放在後面。我們先來說說,現在我究竟是誰,這是個比較深刻的問題。”江流兒還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說道:“還有,不要總是打岔,問題要一個一個來問,不然那電影都看完了,我還不能將事情理清楚。你知道,事情理不清楚會讓人很煩惱的,即便此刻我是佛,也一樣。”
莫離此時已被江流兒說得暈頭轉向,一臉迷茫地看向在一旁神閒氣定的夏小虎,問道:“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啊。”夏小虎平靜地說道。
“那爲什麼你沒對我們講過?”莫離一臉埋怨地問道。
“師弟,你沒問啊。”夏小虎喝了一口茶,一臉無辜,然後慢條斯理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