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燦沒有管呆住的妹妹吳小芝,只聽他繼續對吳小芝說:“不過,現在想想,他說的這話也有點道理,如果我死了,你應該就能活下去了!小芝!上天已經對我不薄,讓我活了三十多年,成了親,也留下一雙兒女,我該知足了!而你……你才十八歲,人生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經歷,也許你活着更有意義!”
“哥……”
吳小芝神色複雜地打斷吳燦。
但吳燦卻依然繼續說:“小芝!以後我不在了,記得多幫我照顧小文和曉晨,多孝順爹爹!”
“哥?”
吳小芝臉色一變,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吳瞎子也臉色一變,突然上前抓住吳燦的左手手腕,給他把脈診斷。
吳燦沒躲沒閃,輕笑一聲任由他爹給他把脈,臉也轉向他爹這邊,輕聲說:“爹!我以後不能孝順您了,您自己多保重!別怪小芝!這件事應該跟她無關!”
話聲未落,他身形忽然一晃,一個趔趄,如果不是吳瞎子和司機老李扶的快,他這下就摔倒在地了。
但即便被扶住了,他渾身還是脫力站不住的虛弱樣子。
臉色蒼白之極地笑着“看向”老爹和吳小芝,聲音也更加虛弱,道:“爹!小芝……人終有一死,也許、也許這就是我的命……也許,吳家這一代命中註定本來就是該我死的……”
最後兩三個字出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低如蚊吶。
話音落下,他的頭顱也緩緩垂落下去,被吳瞎子和老李攙扶着的雙臂手腕手指也隨之垂落下去。
一陣微寒的夜風恰在此時吹過,吹動吳燦額頭的一縷髮絲,也吹動他身上那月白色的單衣,但他整個人卻一動不動了。
攙扶着他的吳瞎子和老李能清晰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在一點點降低。
“哥……”
吳小芝雙膝突然一軟,跪倒在吳燦面前,眼淚唰一下溢出眼眶,泣不成聲。
司機老李也紅了眼眶,他是一直跟着吳瞎子做事的老人,吳燦和吳小芝都是他看着長大的,此時突然看見吳燦死在他懷裡,那感覺跟死了親兒子沒多大區別。
吳瞎子灰撲撲的雙眼直直地望着懷裡的兒子,嘴脣微微顫抖,眼角微微抽搐,兩行老淚也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白髮人送黑髮人,自古以來都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之一。
如果今天死的是女兒吳小芝,他可能還沒那麼悲慟,因爲這些年,他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爲年齡更小,修爲更低的女兒,會是這一代先死的那一個。
他絕對沒料到先死的竟然是兒子吳燦。
最近幾年,他已經在把吳燦當作自己的衣鉢傳人在培養,也是他們吳家家業的繼承之人。
被他當作吳家將來的頂樑柱。
可是今晚,就在他眼前,兒子竟然就這麼去了。
剛纔的一番把脈診斷,他已經清楚兒子之所以會死的原因,一個是心口的劍傷,另一個是五臟六腑的內傷,再加上重傷之後,兒子還強行施展法相神眼,急遽消耗大量的精氣神,令他神魂、元氣皆傷。
三方面因素綜合在一起,竟然耗盡了他的生機。
直到這個時候,吳瞎子才反應過來剛纔他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吳燦反應爲什麼那麼平淡了。
因爲那時候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時間不多,無法救治了。
當一個人清晰預感到自己即將死亡的時候,可能會有各種不同的反應,兒子吳燦這種淡然,就是其中一種。
“我的兒啊……”
嘴脣顫抖了好一會兒,吳瞎子突然發出一聲悲嚎,聲淚俱下,令人心碎。
此時此刻,他對譚梧的恨意,滔滔如氾濫的黃河之水。
……
再說譚梧這邊。
他從吳燦的法相神眼攻擊之下,逃得一命之後,就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路向南不斷逃奔,一點都不敢停留。
路上遇見一輛從他身後駛來的大卡車,他微一猶豫,就飛身上了那輛卡車車廂,仰躺在車廂裡,讓這輛南下的卡車將他帶向未知的遠方。
吳家他現在是不敢回了。
吳燦沒被他殺死,等吳燦一回吳家,甚至還沒回吳家,吳家恐怕就要四處派人要殺他。
所以這時候再回吳家,於他而言,無異於自投死地,絕無生還的可能。
仰躺在卡車車廂裡,譚梧心有餘悸,他沒想到吳燦會有那麼詭異邪門的殺手鐗,竟然能一個人變兩個人,那兩束不斷向他射來的白光,更是想想都令他心底發寒。
吳燦《天衍書》只是練到第七章就有這樣邪門的神通,譚梧有點不敢想在《天衍書》上浸淫大半輩子,已經將《天衍書》修煉到第八章的吳瞎子會厲害到何種程度?
天眼通究竟有怎樣的威力?
譚梧本來還認爲自己今晚喬裝打扮了,吳瞎子的天眼通應該就認不出他了,但在見識過吳燦最後那門邪門的神通之後,他的信心忽然低得可憐。
他忽然覺得吳瞎子這個遠方表舅一定能追查到他。
天眼通……現在想想,能取名“天眼通”的神通,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如果喬裝改扮一下,就追查不到了,那還叫什麼天眼?
譚梧預感到自己恐怕會死的很慘。
對於逃脫天眼通的追查,突然毫無信心。
他已經後悔,雖然今晚在刺殺吳燦之前,他已經從吳小芝那裡騙到《天衍書》的前五章,可是現在想想,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他逃不過天眼通的追殺,很快就要死了,知道《天衍書》前五章的修煉之法又如何?他還有機會修煉嗎?
有嗎?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想着報仇,想着謀取吳家的九章《天衍書》,如果沒有今晚對吳燦的刺殺,沒有自挖雙眼,去學《天衍書》,以我的本事,不報仇的話,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娶妻生子……
憑自己的本事賺錢發家,金劍譚家雖然滅了,但如果我多生幾個孩子,孩子以後再多生幾個孩子,也許要不了太久,我自己就可以再造就一個新的譚家……
譚梧思緒胡亂放飛。
大概在逃離與吳燦交戰的現場半個小時之後,忽然,仰躺在卡車車廂裡的譚梧臉色大變,霍然坐起,渾身寒毛直豎,心裡無端地非常恐慌,彷彿突然被一隻什麼猛獸給盯上了。
強烈的危機籠罩他整個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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