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被魚給咬的?”那男人瞪大眼睛問。
“嗯。”我點點頭。
這時候,滿屋子裡都是一股臭腳丫子味兒,這麼一來,感覺女人的腳沒那麼臭了。那女人已經掙扎不動了,也沒有了罵人的氣力,躺在牀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左腳五根腳趾頭一撓一撓的。我蹲下來,仔細看向她腳心的印記。只見那印記呈橢圓形,大約酒瓶蓋大小,冷不丁看確實很像被魚給咬的。可是,按說的話,如果是幾天前被咬的,現在早就應該結痂了,但那印記卻很新,感覺就像剛剛被咬的一樣。
我伸手按了按那印記,硬邦邦的。
“哎…哎呦,別…別撓老孃的腳心…”
“怎麼樣?”那男人小聲問。
我站起來,咬着嘴脣搖了搖頭。
“具體是什麼咬的,這樣看看不出來,總之不是魚。”
“我老婆天天動不動就發癲,難道說就跟被這東西咬到腳有關?”那男人問。
“應該是的,她是撞邪了。”
“那你有沒有辦法治好她?再這麼鬧下去的話,我家裡的雞都不下蛋了…”
“我試試吧,可惜我沒帶法器,身上只有幾道符。”
“需要用到啥,你儘管開口,只要我店裡面有的…”
我輕輕拍了拍額頭,心說,對哦,忘了這人是開殯葬用品店的了。我命這男人拿了一把香,一張黃紙過來。可惜沒有硃砂筆,只能用大頭筆將就一下了。我將這女人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然後,我跟那男人合力將牀擡起來,移到了房間的艮位(東北角)。
“喂,你們…你們要將老孃擡到哪裡去?”女人叫道。
沒人搭理她。
移完牀以後,我把那張寫有她生辰八字的黃紙摺疊起來,命白小姐塞在了她頭底下。隨後,我掏出打火機,點燃那把香,猛吹幾口氣令香燃旺。
“雨馨,按住她,別讓她亂動。”
屋子裡就像起了大霧一樣,白小姐忍着咳嗆,按牢那女人以後,我令那男人按住他老婆的左腳踝。我左手捏了個金剛指,默唸金剛咒,對準那女人腳心上的印記以後,右手拿着香,緩緩朝她的腳靠過去…
當香距那女人的腳還有半尺多遠的時候,那女人就像觸電一樣全身一震。緊接着力氣大增,拼命扭動身子,白小姐按的很吃力。我大喝一聲,把香戳在了那女人的腳心上。隨着‘嗤啦’一聲燒皮肉的響聲,那女人發出一聲怪叫。我撤去香,用腳踩熄以後,伸手拂了拂沾在那女人腳心的香灰。只見那印記已經變成了暗紫色。
“應該沒事了。”我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
那女人全身都汗溼了,翻着一雙死魚眼癱在牀上只會喘氣。我從她頭底下取出那張黃紙,展開一看,只見紙張上隱隱約約有一種黑色的東西,就像被黑煙給薰了似的。我伸手拔了女人一根頭髮,包在黃紙中,交給了那男人,命他晚上子時的時候在院子的東北角挖一個一米深的坑,找塊小石頭把黃紙綁在上面埋進坑裡。
這女人被不乾淨的東西咬到腳,導致邪氣侵入身體,鬱積在了胸頸處,就像得了甲亢一樣,脾氣暴躁,性格乖戾。腳板心那個印記相當於是邪氣侵入身體的‘氣口’,我用香抵住氣口,施法將邪氣給逼了出去,被寫有那女人生辰八字的黃紙給吸收了。把黃紙埋入土中以後,不用多長時間,邪氣就會散進土裡。
那男人硬要酬謝我們,我只收了他一把香,兩刀紙。男人不幹,說這點東西不足以報答我們費那麼大勁治好他老婆,非要給我們錢。
“錢就不用了大哥,跟你打聽個人吧。”
“儘管問…你是說,從我們這買紙人那人?”
“嗯。”我點點頭。
那男人想了想說,“那人我看着面熟,應該是我們鎮上的。”
“你們鎮上的?”
“反正,我以前一定在哪裡跟他照過面。我們鎮太大了,外來的人挺多。經常會有一些家裡過事到我這兒訂紙活兒的人,我都看着面熟,只是叫不出名字…”
從殯葬用品店老闆所描述的那人的體貌特徵來看,不是高大上高老三父子中的任何一個。照這麼說,高家村那紙人不是兩父子弄的,而是另有其人?那人此刻就住在這鎮上?…
“阿冷,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從店裡出來,白小姐問。
我看天色還早,想了想說,走,我們去那水庫看看,這女人在水庫撈魚被咬到腳然後就撞邪了,說明那水庫裡有不乾淨的東西。
沿着青石街往東,不一會兒就出了鎮子。眼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路兩邊全是垂柳,微風一吹,柳枝盪來盪去的。順着小路走了大約四五分鐘,我們來到那水庫。水庫的堤壩上也栽滿了柳樹,剛登上堤壩,就聽到轟鳴的機器聲。放眼一望,只見南岸的堤壩上架着一排抽水機,一根根長長的水管子就像黑色的蟒蛇一樣,順着堤壩蜿蜒而下,伸進水裡。
水邊上,不少人挽着褲腳,提着水桶,扛着長長的砍網走來走去。
“走,下去看看。”
我拉着白小姐,從一處坡度不怎麼陡的地方下到水邊。
“大叔,這水庫裡的魚可以隨便撈的嗎?”我問一箇中年人。
那人告訴我們說,這水庫原來只是用來蓄水灌溉的,水位一夜之間下降以後,不知哪來這麼多魚,前幾天不是一直在下雨麼,鎮上的人普遍認爲肯定是下雨掉下來的天魚,由於不是人工養殖的,所以可以隨便撈。
我點點頭,看向那中年人腳邊的桶裡,只見裡面有四五條魚,腮一張一合的,其中兩條是黃河鯉魚,另外三條叫不出名字。
“說也怪。”那人指了指遠處,“這麼多抽水機往蔬菜大棚裡抽水灌溉,都抽了兩天兩夜了,這水庫裡的水位一點兒也沒降。”
“哦?”我眉頭一皺,望了望遠處的抽水機。
“哎呦,那裡好像有魚…”
我又想詢問時,那人就像發現寶藏生怕有人跟他搶一樣,扛起網,提着桶就跑了。
“真是奇怪,這水庫哪來這麼多魚?”白小姐說。
“怪,確實怪…”我喃喃的說,“抽水機怎麼抽水位都不下降,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不斷有外來水注進水庫裡,看那人桶裡那幾條魚,像是黃河裡生長的。難道說…難道說這水庫跟黃河是連通着的?!”
有這種可能,目測看來,這水庫的水位和黃河的水位應該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我心中忽地一動,想到先前我們在黃河裡的驚魂一幕,以及白小姐所說的河牀上的那個‘洞’。我一直很奇怪,那洞既然有那麼大的吸力,說明有河水源源不斷的進入那洞裡。既然河水進入洞裡,那麼,那必然不是一個死洞。我之前想破頭皮也想不出那洞通向哪裡,剛纔聽那中年人一說,再看看遠處的抽水機,難道說,那洞是通向這水庫的?要知道,從直線距離上來算,這水庫距離我和白小姐之前在黃河裡落水那地方最少有十里之遙,如果那洞真是通到這水庫的,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白小姐和我同樣的想法。我不禁又想到楊書軍家門前那口水塘,那水塘連通着村外養邪煞的那口井…
“我明白了。”白小姐說。
“明白什麼?”我一愣。
“這水庫裡的魚是被河牀底下那洞給吸過來的。”
“不對。”我指了指那些抽水機,“如果說之所以有水不斷注入那洞裡,使它具有吸力,是因爲水庫這邊在抽水的話,那麼,也只有兩天而已,兩天之前,這裡沒有抽水,黃河裡的水就不會進入那洞裡,那洞也就不會把魚給吸過來。你沒聽剛纔那人說麼,水庫水位剛下降那時候就有魚了…”
水庫水位下降,說明它原本的水位比黃河水位要高,跟黃河連通以後,水倒灌入了黃河裡,所以,那時候也不可能把魚給吸過去。如此看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魚是自己游過來的。我感覺,這水庫裡一定有什麼東西,這些魚,是受水庫裡的東西所吸引,所以從黃河裡游過來的…
我拉着白小姐踩着溼濘的水邊,一邊走一邊打量水面,沒發現什麼異常。
“快過來,這裡有一條!”
走到一處位置,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一個女孩兒指着水面喊了一聲,一個男孩兒便扛着砍網跑了過來。看樣子,這是一對情侶。男孩兒轉動網杆,前端的網兜便豎立起來,猛然砍進水裡,出水以後,只見網兜裡一條大魚,‘撲棱棱’在裡面亂抖。
那女孩兒大聲歡呼,惹來一衆目光。
“咦?這條魚怎麼這麼怪?”
男孩兒把網兜拉過來以後,那女孩兒叫道。
我看過去,只見那條魚肥肥胖胖,嘴巴尖尖的,前面兩條鰭就像兩把小扇子。
“阿冷。”白小姐輕輕拽了我一下。
“怎麼了?”
“這是黃河豚,我那時候跟他們去參觀水生物館,見過這種魚的標本。”
“黃河豚?”
“嗯。”白小姐說,“現在野生黃河豚數量很少,就像野豬之類野生動物一樣,受國家保護的…”
我點點頭,心說,這水庫里居然會有黃河豚,更加說明它是連通着黃河的。
聽說撈到怪魚,很多人跑過來看。
“哎呦,這是豚魚嘞,這魚老值錢了!”一個老頭兒說。
那女孩兒興奮的兩眼放光,跳起來在那男孩兒臉上親了一口,“老公你真棒!”
那男孩兒得意洋洋的望了望四周,滿臉輕浮地戳了戳那豚魚的嘴。將魚倒進桶裡以後,兩人起身要走,被我給叫住了。
“等一下。”
那男孩兒一愣,上下看了看我,“幹什麼?”
“這魚你們不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