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次要招的即不是鬼也不是魂,而是一個被我打散的靈體,師父說,那破散的靈體既不屬‘陰’,也不屬於‘陽’,它做爲一種沒有屬性的特殊物質存在於‘陰’與‘陽’之間。如果打個形象的比喻,把陰和陽比作我們通常說的陰界和陽界的話,被我打散的那靈體此刻就位於連接陰陽兩界的奈何橋上,既進不了陰界,也回不了陽界。師父要做的,是先將它從‘奈何橋’上招過來,還原它的‘本貌’,然後貫通陰陽,把它送到陰界裡去,那樣它才能變成真正的鬼魂,轉入輪迴…聽起來似乎有點匪夷所思…
我和向風自然不會像閆老闆那樣閉上眼睛,連師父都是頭一次施展這種法術,這麼難得一遇的情況,二人都恨不得自己多生一對眼珠子,一對眨的時候,另一對睜。
師父這一次施法走的既不是禹步也不是罡步,而是後天八卦歩,從坎位起步,依次是:坎、艮、震、巽、離、坤、兌、乾,然後從乾再到坎。中間擺有那死胎‘肉體’的壇桌,就好比位於奇門九宮的中五宮裡,師父圍着它腳踏八方,每當走到西北,東南,也就是乾位,巽位這兩個方位時,師父便會停頓下來,掐指捏決唸唸有詞。
看了一會兒,我逐漸有點明白了,當時那個時間,死門落在巽四宮東南,在奇門起局的時候,無論八門怎麼轉,死門和生門必然是對衝的,死門在巽四宮,不用算就可以知道生門必然在乾六宮。死門和生門五行都屬土,死門爲陰土,生門爲陽土,‘土’是構成‘界’的物質,如果把死門比作‘陰界’,生門就相當於是‘陽界’,師父每停在死門和生門位時掐指捏決都是在請神,依靠神助,催發出‘陰氣’和‘陽氣’,通過循環走動,把死門的‘陰氣’帶去生門,生門的‘陽氣’帶去帶去死門,通過陰陽混沌氣流旋轉所產生的吸力,把壇中間那死胎的靈魄給吸來……
我已經忘了害怕,越看越捨不得眨眼,直到師父越走越快時,我纔開始緊張起來,隱隱約約的,我感覺到一種旋轉的氣流,就像菸圈一樣從師父那裡擴展過來,從我身上掠過…
走着走着,師父猛然頓在巽位,從竹筒裡抽出一道陰陽令箭,‘啪’一下子拍在了壇桌的東南角,然後轉到乾位時,又抽出一到陰陽令箭拍在了壇桌的西北角。隨着師父迅速移位,一道接着一道的陰陽令箭被拍在壇桌的兩角上。
因爲師父速度太快,圍着壇桌旋轉的身影在昏昏之中就像鬼魅一樣,我忽然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當我把目光從師父身上收回來時,我突然發現,眼前的廠房和先前相比發生了變化,原本右側離我很近的牆壁,此刻感覺格外遙遠,並且很不真實,我心頭有一種想要走過去推一推,看它是不是泡沫做的那種衝動。
就在我打算起腳跨步時,我想到了師父所說的話,急忙忍住了。這時候,向風用手肘輕輕碰了我一下。我一驚,扭過頭,朝左前方一看,我差點沒‘啊’的一聲叫出來。
因爲我看到,從師父打開的那扇窗戶裡,有一縷似煙似霧的東西飄進來…難道這就是那死胎散掉的靈魄?我頭皮一陣發麻。
那煙霧絲絲縷縷的進來以後,迅速就被師父製造的‘氣流’給吸捲了過去。
當再沒有煙霧飄進來時,師父大喝一聲,冷兒,阿風,站着別動。然後,師父一個翻滾躍到了距那壇桌兩三米開外,迅速用四方神符鎮住了壇桌外圍的東南西北四方。
那些‘煙霧’被封鎖進四方神符所包圍的範圍裡,越轉越慢,最終凝聚成了一團。眼前這團煙霧,同我那天晚上通過鏡子看到的那團一模一樣,有一條小小的尾巴…看着它,我並不害怕,而是心裡有一種無限憐憫的感覺。這是一個還沒有成形的孩子的靈魄,它本應該作爲一個人來到這世間的…
‘煙霧’在壇桌上方蠕動旋轉,突然,我發現那壇桌上隱隱約約有一個黑黑的洞…煙霧團越轉越低,最終鑽進洞裡面,隨着那洞一起消失了。師父撤掉壇外圍的四方神符,啪’的一下子拉亮了電燈,我打了個激靈,就像從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裡面甦醒過來似的,覺得四周的一切都很陌生。
“成功了。”師父渾身已經被汗給溼透了,疲憊的說。
說完以後,師父撤掉壇,拿起那死胎,走到廠院裡一把火燒掉了。
事後師父告訴我們,在融合在一起的陰陽氣流的作用下,廠房裡變成了一個陰陽混沌的世界,因此,我們可以用肉眼看到超乎常規的事物。壇桌上那個‘洞’是被陰陽令箭驅動氣流貫通的界口,如果我和向風胡亂走動,一個不對,很有可能會被壇桌上那個‘洞’把魂魄給吸進去。
製作陰陽令箭,超度嬰靈,透支了師父不少的體力和精力,回到鎮上以後,師父就去後院閉關了。這一天,向風在家裡陪師父,我去了到市裡的二手車市場,左看右看都沒有買到中意的車。
中午時,我跑到一家飯店飽餐一頓,決定先打車回去,買車的事過一段時間再說。從飯店出來,只見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雨,我在微雨中沿着街面走了很遠一段路纔打到車。
當我拉開車門正準備往裡面鑽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朝我射過來。
開車的是個大娘們兒,不知道是因爲下雨還是更年期,沒好氣的衝我吼道,“喂,你到底上不上?”
我沒搭理她,四處搜尋那道目光,猛一擡眼,我終於和那道目光對在了一起,我看到了白小姐。她打着一把雨傘,站在馬路對面,也在看我。我只覺得腦袋裡‘轟’的一下子,心裡涌動着一種說不出的東西,我幾個箭步越過馬路來到她跟前。
白小姐穿着一身很休閒的衣服,一動不動站着,胸口起伏的很劇烈,眼睛裡閃着淚光。
“雨馨…”
“你終於看到我了。”白小姐笑了笑,“你從飯店裡面一出來,我就看到了你,然後,我就在路這邊跟着你一直走…”
說着,白小姐眼淚止不住就順着眼角往下滑,但她卻強笑着,用一種哽咽的聲音說,“阿冷你瘦了…”
";爲什麼你不叫我?”我強忍着眼淚,用一種質疑的語氣問道。
“我……”
我一把就抓住了白小姐的手,絲毫不顧行人的目光將她拉進了懷裡,白小姐一驚,雨傘脫手掉在了地上。
“混蛋。”白小姐在我胸口捶了一下,“你幹什麼,好多人看着呢…”
“不管他們。”
“你再不鬆手我用強了哦!”
“你如果捨得,就把我手扭斷,那樣我就會鬆開。”
“你…”
白小姐擡起拳頭又要捶我,卻輕輕的落在我胸脯上,把臉埋在我懷裡再也不動了。直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時,我們才彼此分開。穿過人羣,我拉着白小姐的手一邊漫無目的的行走,一邊訴說別來的境況。說到我去幫閆老闆工廠裡看風水,差點沒忍住拉在褲子裡時,白小姐捂着嘴,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阿冷你知道麼?”笑完以後,白小姐說,“我有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去看你…”
我點了點頭,這才發現,相比較分別那時候,白小姐也瘦了許多,心裡一陣痠疼,我用手輕輕撩了撩她貼在額上的頭髮。
傍晚時,白小姐開車把我送回鎮上,然後我硬把她拽進了師父家裡。師父從後院出來,命我打電話給鎮上的飯店叫來一大桌子菜,款待白小姐。臨走時,我一直將她送到門口。
“這次走了,我們還聯繫嗎?”我輕聲問。
白小姐沒回答,而是低着頭,‘哼’了一聲說,“我下午本來要去醫院看楊叔和念生老爺子的,吃過飯從餐廳剛一出來就碰到了你這混傢伙,把正事都給忘了…”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白小姐猶豫了片刻,低聲說,“那我明天來接你。”然後就鑽進了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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