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在此期間,裴江旭獨自一人有些失神的走回來,身後並未跟着一同離開的傅鴻吟。而帶季雲姝去面見嶽承妗的嬤嬤,也將發生的情況小聲的彙報給了太后。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也極其的風平浪靜。
“旭兒。”離開的時候,太后特地叫上了喝了不少酒的太子,“你隨哀家一起。”
裴江旭也還記得嶽承妗在太后的寢宮,便點點頭,“是,皇祖母。”
一路往寢宮的方向走去,太后還不忘衝着自家孫兒叮囑上兩句,“這事情你一定要處理好把握好,如果到了最後緊要關頭,皇上和哀家還是支持直接斬草除根的。”
“孫兒知道了。”裴江旭想到傅鴻吟說的那些話,染上醉意的眸中閃過了幾絲兇狠。
看來確實是到了動手的時候了,要不然這件事情只會被更多的人知道。
而裴國皇室的顏面,還有十多年前的真相,絕對不能被外人知曉。
到了太后的寢宮,裴江旭跟皇祖母說了一聲,就帶着人徑直往嶽承妗所在的偏殿走去。
招來了隱在暗處奉命監視的宮人,他問道,“太子妃可有什麼異常?”
那宮人行了個禮,“回太子,太子妃一直都待在屋裡。”
“是嗎?”裴江旭對於嶽承妗今日這不同尋常的安靜有一絲詫異。
他想起這幾日的囚禁讓嶽承妗都是各種反抗和大鬧,要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他也不至於在太后的壽宴上把她關在這裡。
“是,太子妃似乎一直都在休息,屋裡很安靜。”
宮人的回答讓裴江旭的心頭驀地略過一絲不安,他疾步走了過去,推開門看見的正是安安靜靜躺在牀上的人。
那人背對着他,他皺了皺眉,擡腳走了過去。
“起來了。”到了牀側,裴江旭冷着聲音開了口,“宴會已經結束,我們回太子府。”
可牀上的人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迴應。
當下,裴江旭暗道一聲‘不好’,直接伸手掀開了被子,將牀上的人給翻了過來。
衣服確實是嶽承妗今天進宮時穿的衣服,但人並不是嶽承妗。
“來人!”裴江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趕緊去找父皇還有皇祖母,告訴他們公主失蹤了!”
嶽承妗是嶽國的公主,也是裴國的太子妃。
現下她失蹤了,自然是頭等大事。
裴國國主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下令封鎖城門,讓宮人們和一大批禁衛軍在宮裡宮外同時尋找嶽承妗的下落。只是這件事情到底不能輕易外傳,所以也不能太大張旗鼓的去找,一切只能在暗中隱秘的進行着。
裴國城外,十五里地。
季雲姝和傅鴻吟帶着裴鬆及嶽承妗來到了事先讓厲飛找好的酒館處,坐下後,幾個人纔算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終於出來了。”因爲趕路累的氣喘吁吁的季雲姝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嶽承妗的心裡還是有些不安,“這裡安全嗎?他們,他們會不會已經發現了?”
“這會兒……”季雲姝想了想之前跟傅鴻吟算過的宴會時間,“這會兒他們估計應該差不多發現了,說不定正在四處找你呢!”
嶽承妗立刻慌張了起來,“那怎麼辦?”
“無事。”季雲姝倒是無謂的笑了笑,“你且放心,這裡是城郊處。就算他們發現了,找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傅鴻吟這時也緩緩開了口,“而且太子妃的失蹤關係到裴國密事,他們不會明目張膽的找人。”
“對……”裴鬆看着這樣的恐慌的嶽承妗,心頭滿是心疼,忍不住出聲安慰道,“承矜……承矜公主,你切莫擔心,一切都有我們。我……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
他還是無法叫她‘太子妃’,而‘承矜公主’是眼下最好的稱呼。
嶽承妗也因這四個字無比動容,她驀地牽了牽嘴角,似是喃喃自語一般的低聲,“好像這幾年裡,從未,從未有人再這樣喊過我了。”
她說的是以和親的名義,來到裴國然後嫁給了太子裴江旭的這幾年。
頃刻之間,裴鬆心頭的歉意和愧疚幾乎要將他吞沒。他看向嶽承妗,眼眶已是漸漸溼、潤,“承矜公主,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嶽承妗搖了搖頭,從見面開始就強忍了許久的淚水也在這一刻傾瀉而出,“沒有,你沒有。那些事情不是你所願意的,在知道真相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只要在有生之年我還能見着你,只要你還肯出現來見我,我就原諒你。我告訴過我自己,你有你的身不由己,你也一定受了極大的苦。不管怎麼樣,我都願意原諒你……”
“公主……承矜,承矜……”裴鬆在這一刻,終於如此光明正大的喊出了嶽承妗的閨名。
她不再是太子妃,不再是承矜公主。
他亦不再是太子的影衛,不再是多年前作爲替身前往嶽國的質子。
沒有高高在上不可觸碰的身份,沒有見不得人暗無天日的緣由。
此時此刻,她只是他心上所愛所護之人。
歷經千帆,受盡煎熬,輾轉反側,終是如願。
裴鬆閉了閉眼,任由眼角的淚水滑落了下來。
傅鴻吟雖是也不想破壞眼前這格外感人的一幕,但他也不能完全不顧自己身上的任務。
他飛快的拿出兩個白玉瓷瓶,像上次一樣,將兩個人落下的淚水接住幾滴。
然後,像是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
季雲姝看了傅鴻吟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
這種操作,估計也只有這個男人才能做的出來。
裴鬆睜開眼,看着嶽承妗字字誠懇的說道,“承矜,我現在已經……配不上你了。”
如果是從前他尚且還可以不顧一切的放手一搏,但現在經歷了這麼多,辜負了這麼多,他才悲哀的發現過去有多麼的天真。
他無法好好的給她幸福,這就是無法辯駁的現實。
“不!我不許你這樣妄自菲薄!”
嶽承妗哭着搖頭,忽是上前一步踮起腳,吻上了那張微微顫抖的薄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