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承妗幾乎是哭吼着喊出這句話的。
畢竟也只有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情。
喊完了之後,兩個人皆是愣在了那裡。
最後還是裴江旭先開了口,哆嗦着那張沾上了血痂的薄脣,上下動了動,“公主……”
“我沒事。”嶽承妗咬咬牙,索性也就直接認了,反正她一向也都是隨心所欲想什麼做什麼的,“裴江旭你記好,你不管怎麼樣我都在乎。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我救你出去!”
裴江旭微怔,看着這個勇敢的女子,他跟她比真的是自慚形穢。
“好。”
他定了定心,終於是落下了這個字。
爲了她,也爲了自己。
“但是公主,你也要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若是,若是你出事了,我在這嶽國也必然是難以獨活。因爲……”
話說到這裡,裴江旭頓了頓,凌亂的頭髮也遮擋不住那雙黑眸之中的銳利,“因爲,我也在乎你。”
低沉的聲音伴隨着深夜的寧靜緩緩響起,一時之間,整個令人受盡煎熬的地牢也變得如此美好。
嶽承妗癡癡地望着裴江旭,“好……”
一個字,徹底的定下了往後餘生。
嶽鴻鵠是一國太子,平日裡自然是有很多比懲罰裴江旭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頭三天過去,他也就沒有日日來地牢查看,只是偶爾想起抽空來一趟。
而每一次,看到裴江旭那副半死不活卻又拼命死撐的樣子他就愈發的恨得牙癢癢。
嶽國對身爲太子的人有道不成文的規定,非必要時候,不得濫殺無辜。
如若不遵守,氣運則會受到一定的折損。
這也是爲什麼,嶽鴻鵠明明有一百種法子可以讓裴江旭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卻偏偏要像如今這樣等着他自己嚥氣。
“你最好這樣痛苦的撐着,不然你死後,我一定好好的出出這口氣。一個裴國的質子,竟然也妄圖對我國最尊貴的公主有不軌之心!”
憤憤的說完,嶽鴻鵠甩了甩袖子轉身離去。
除了那日冒險前去看望裴江旭外,嶽承妗在自己的寢宮故意裝乖了好幾日。終於是等到嶽鴻鵠徹底放心,將暗中看守的人一一撤去。
畢竟是尊貴的公主,若是讓人知道被看守了,難保不會有其他不好的揣測。
看着最後一批看守的人離開,嶽承妗按耐住內心的激動,暗暗爲晚上的行動做好準備。
夜黑風高。
嶽承妗覺得這天是老天爺都在幫她,她裝睡騙過了宮女,然後偷偷的溜了出去。
這次她給裴江旭帶去了外傷藥,特地挑選的無色無味療效甚快的,這樣不容易被人發現。
見到了想見的人,嶽承妗又是一陣心疼,那身體上的傷都是一層疊着一層。
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嶽承妗幾乎是強忍着眼淚上完的藥,然後和裴江旭說說話。半個時辰之後,又匆匆告別離開。
如此,兩個人竟然也是覺得莫名的滿足。
之後的好幾日,嶽承妗夜夜都來,臨走的時候也都會說那句話,“你等我,我現在正在想辦法。只要有機會,我就帶你走。”
“公主,萬事小心。”裴江旭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只有這句不痛不癢的叮囑。
可嶽承妗已經覺得足夠了,她終於是笑了笑,“嗯。”
也許是因爲有了一種可以看得見的希望在,裴江旭每天都會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見到她了。
再往後又過了幾日,就到了十五,正值月亮最圓的時候。
只是裴江旭隔着那個小小的窗戶看着外面的月,心頭不知道怎麼的略過了少許的不安。他總覺得今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這種不安一直持續到嶽承妗到來。
裴江旭覺得自己心慌的厲害,他耐着性子等嶽承妗上完藥,就穩了穩心神輕聲道,“今天你且先回去。”
“爲何?”嶽承妗滿是不解。
裴江旭如實的解釋道,“公主,我今日心裡有些不安。我們這樣本就是冒險,還是謹慎些好。”
聽到這話,嶽承妗忍不住笑了笑,調侃了一句,“你呀,怎麼跟個女子似的謹小慎微?”
裴江旭見她不在意,習慣性的皺了一下眉頭,“公主……”
“好了,我知道了。”嶽承妗將話語打斷,“那就聽你的,今日我早些離開就是了。不過,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陪我說一會兒話吧。半刻鐘,好不好?”
裴江旭沒有理由更沒有辦法去對這個一心爲自己的女子說不好。
兩個人又東扯西扯的說了一會兒,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嶽承妗在說,裴江旭在聽,偶爾他會問上一句給一個迴應。但這就是兩人從前的相處方式,所以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半刻鐘後,嶽承妗想到剛纔,及時剎住車,“我明日再來,你等着我。”
“嗯。”
裴江旭應了一聲,像之前一樣目送着嶽承妗離開,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
他莫名的長舒了一口氣,心頭的不安應該是他擔心過度的原因。
只是這口氣還沒有完全的吐出來。
“皇,皇兄!”
嶽承妗的聲音,讓裴江旭猛地擡起了頭。
然後,他看見的是那道倩影步步後退,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而帶着幾個人一臉怒容走進來的,正是嶽鴻鵠。
“你好大的膽子。”嶽鴻鵠的聲音難得平靜,和麪色的陰沉極其不符。
彷彿,是在剋制什麼,又像是在醞釀着什麼。
驚慌失措的嶽承妗心下猛地一沉,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兄長,但她能夠猜到,這比之前直接降臨的風雨要恐怖的多。
“皇兄。”想到裴江旭的安危,嶽承妗立刻就開始服軟,“我,我只是今天,今天閒來無事,途,途經這裡。想起來被你,被你抓起來好幾日的人。我,我就是,就是想來看看,死,死了沒有……”
這話越說到後來,嶽承妗的聲音越低,越沒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