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百事待興。
按着嬸孃連同張大師的齊聲囑咐,以趙雲升爲首,留守趙家的閒雜人員,一律被動員到了合適的工作崗位。有人負責買花燭,有人負責布新房。成親的喜堂被暫定在了多年荒廢的趙家祠堂——對着列祖列宗的排位,也算是祝福這對新人百年好合。
“什麼?叫我出嫁?!”
剛醒轉過來的趙宿雨貌似對這種突然到來的變故久久不能釋懷。
大學都沒畢業的小姑娘,睡了一覺醒來就被家人通知說今晚結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怕是隨便來個正常人都是這種反應。
一旁的張野冷笑了兩聲,一門心思是要看爲人生母的趙夫人如何跟她女兒解釋。
“不是說真的嫁人,”趙夫人這邊還是慈眉善目、苦口婆心,“只是那女鬼要借用你的身子了卻生前遺願,走個過場而已,不必擔心。”
“嫁給誰?!”
半個身子還蜷縮在被褥裡的趙宿雨把臉探出來,眼珠子一轉,望着門內外轉圈的一羣大男人警覺地說。
“諾。”
趙夫人用眼神瞥了瞥袖手旁觀事不關己的張野,頗爲無奈的撇了撇嘴角。
“嫁給他?!”
趙宿雨先是驚愕,再是哽咽,最後嘴角一抽,看樣子是差點沒哭出來。
“喂喂餵我說……就算是嫁給我,你也沒必要做出這種表情吧?!再者真到成親時支配身體的又不是你!現在只是事先跟你打一聲打個招呼而已,小丫頭你不要太過分啊!”
張野在一旁忍不住吐槽。
“這件事事前爲什麼沒有徵求我的同意?”
正在氣頭上的趙宿雨直接忽略了張野的言行,一臉氣鼓鼓地質問着幫她全權做主的母親。
“我知道這件事對不起你,但是爲了全家人,這種犧牲我們也沒有辦法啊。”趙夫人表現得很是爲難,如果不是昨晚已經聽過了她的真實想法,這一刻,張野是真的要被對方的演技騙了過去。
“所以就這樣把我給賣了?!”趙宿雨不甘心的眨了眨大眼睛。
“喂喂喂什麼就叫‘把你給賣了’?說了是走過場走過場,你這還沒完了是吧?”張野仍然是在堅持不懈的吐槽,當然,結果仍然是遭人無視。
“媽知道你委屈,但是我相信你成年了,很多事都該有個分寸。”
趙夫人垂頭表示無奈。
“居然對‘賣女兒’這件事矢口不予否認啊……在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對吧!你也認可了你這是在賣女兒是吧!!”
張野扶額。
“媽你老實告訴我,這個非要成親才能化解災禍的說法,是不是那個混蛋隨口編出來的藉口,目的就是垂涎我的美色?!”
趙宿雨惡狠狠地瞥了一眼靠門的張野,彷彿只有這種時候才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居然直接就把‘垂涎美色’這種羞恥感爆棚的話給說出來了麼……在你心裡到底有多少人垂涎你的美色啊!話說我是腦子抽抽了想出這種法子垂涎你的美色?說了是走過場!又不會真的圓房!”
張野一度在想,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該旁觀這母女倆的談話局。
“我相信張大師不是這種人。”趙夫人搖了搖頭。
“我爸呢?他就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趙宿雨吸了吸鼻子。
“那麼不情不願的樣子,你可以拒絕啊,又沒有人強迫你……”張野呵呵地冷笑,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隨便怎麼吐槽也沒有關係。
“你爸也爲難啊,但是爲了整個家,我們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得不承認趙夫人把這個事前唱白臉事後唱紅臉的角色表演得很好,她這一刻的形象已經全然轉變成了一個護犢卻又懦弱的慈母形象,誰也不曾想到讓女兒下嫁張野這種事,從頭到尾她纔是始作俑者。
“好,我答應就是了。你們都出去吧,讓我冷靜一會兒。”
趙宿雨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在暗中嗚咽,總之是語氣平靜了許多。
“居然這樣就答應了麼……我還以爲你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呢。”張野冷笑。
“行,那你自己冷靜一下。”
趙夫人點了點頭,隨即自己不動,轉而看向了靠門聽完全程對話的張大師。
“怎麼個意思啊這是……”張大師心說你不說要走麼,你屁股挪都沒挪一下,就這麼看着我是什麼情況啊……
“讓我女兒冷靜一下。”趙夫人看着他,語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懂了!”
張野點了點頭。
“你們都出去吧”等於“讓張野先出去吧”,“讓我女兒冷靜一下”等於“你出去讓我女兒冷靜一下”。
到底是親母女,他在想自己多此一舉在這兒旁聽果然是個錯誤。
看着張大師走遠,坐在牀邊的趙夫人突然慈愛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還裝?”她的語氣中帶着外人面前深藏的狡黠。
“媽你說什麼呢!我裝啥了?”
趙小姐一陣躲避對方的目光,雖然眼神是在閃躲,臉上的笑容卻是出賣了她雀躍的內心。
“你一聽說要嫁人,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張野那小子吧。”
趙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女兒,眼神中的銳利簡直是要把她女兒的臉逼成燒紅的鐵塊兒。
“哪有!”趙宿雨仍是在狡辯不休。
“行,沒有沒有!當是我冤枉你了成不?”趙夫人輕笑。
女兒的心思當母親的怎麼可能不懂?
也未必說就是喜歡,趙宿雨對張野的心思,可能更多程度上應該是出於一種崇拜和好奇。
年輕的女孩,沒有人會拒絕一個兼具風趣、原則與神秘感的男人。
到底還是孩子,說到婚禮,也許她更多的憧憬只是來自於那一份新奇。
……
“你女兒那邊勸說的怎麼樣了?”
看着趙夫人從閣樓上走下,張野面無表情地問。
“讓她多想一會兒吧,畢竟女孩子家碰上這種事,短時間內誰都不好接受。”
趙夫人苦笑了兩聲,看錶情應該是愁容滿面。
“呵呵……”張野沒憋住一聲冷笑,他心說這不是你最願意看到的局面麼你還跟我倆裝難過,“沒什麼過激反應就好,反正到時候參加婚禮的人也不是她。”明面上,他該給人家做得面子還是得給足。
“你打算怎麼處理?”趙夫人笑了笑,“結親只是第一步,碰上那鬼妖該如何反應,這可全得看你張大師的功力了啊。”
“看那女鬼是什麼心思吧。”張大師仰頭抽了一口氣,“如果她的意思只在於了卻遺願,那麼好,拜完堂大家把事情挑明,然後一拍兩散。”
“如果人家非要纏着你呢?”說着,趙夫人的臉上閃過一抹壞笑。
“那就共結連理唄,反正用的是你女兒的身體,”張野也跟着她一笑,“不管怎麼樣我不吃虧哦,是不是,好丈母孃?”
“呵呵,可以啊,你問問我們家老趙答應不答應。”趙夫人微笑,“你在這兒叫我丈母孃倒是叫得歡啊,你去當他面叫一聲老丈人試試?”
“開個玩笑,別當真,別當真!”張野賠笑道,一想到趙老闆那副垮下來的臉,他的心中就是沒來由一陣惡寒,“看情況吧,”他頓了頓,“對方要真是執迷不悟,那我能怎麼辦?以暴制暴咯。”
“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趙夫人笑了笑,轉身走向了門外。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頓感一陣頭大的張大師揉了揉眉心。
“青衣在嘛?”他轉頭看了看斜靠在角落的老酒鬼。
“我在,有什麼事?”
素衣人影飄然而至,接過話茬的人已經換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女神。
“二姐,”張野的語氣顯得很誠懇,“新婚之夜,能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說。”青衣皺了皺眉。
“幫我演一場戲。”
張野深吸了一口氣,說完這句話以後,帶着微小的聲音俯到了對方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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