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湊巧,真的可以。”
說話間,幾人身周的屍毒黑霧已經全數散去。張野自毒霧中坦然走出,臉上掛着一份自己都沒猜到劇情走向的尬笑。
“母屍呢??”
小掌櫃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諾。”
張野撅着嘴角往身後一指——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女子正站在那裡,表情麻木,眼神混沌。
“這就是你媽?又一個媽?”
跑堂小哥真是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這個‘認親體質’還真的是牛批啊!第一個媽認了蜀山大長老,第二個媽又認了個大規模毒傷武器!小弟佩服啊!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你再說一遍‘認親體質’我分分鐘毒死你信不信?”
張野冷冷望着他,面色不善道。話音剛落,那頭神情麻木的母屍頓時如同暴怒的猛獸,一秒轉變的兇惡臉把在場兩個女生都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名副其實的子母兇屍,兵家養屍譜上數一數二的鬼道狠角兒!
“張兄,這種玩笑還是不要亂開的好。”
李江帆臉色一沉,上來勸解道,“你懂得分寸,這頭母屍未必懂。她現在心智未開,一切行動只以你的意志爲前提。輪破壞力,子母靈屍世間罕有,論兇險程度,按兵家養屍法養出來的魔屍就連地魁境道人都不敢掉以輕心。你現在相當於隨身帶了一柄人間兇器,如果這份力量不小心傷到自己人,恐怕追悔莫及啊。”
“知道。”
張野淡淡一笑,“沒打算真動手,嚇唬嚇唬這傢伙而已。”
“切!”
跑堂小哥瞪了他一眼,一副“老子還能被你嚇到?!”的模樣。
但說歸說,他剛纔那一刻到底有沒有慫只有他自己知道。
“子母靈屍,兵家養屍譜排名第二。在上個紀元邪法橫行的時候,一度都是霍亂天下、顛覆王朝的恐怖角色。”李江帆繼續道,“現如今好在這頭母屍在我們手中,一旦落在婁震廷手裡,後果不堪設想。但即便如此,我覺得仍然不該掉以輕心,鑑於其可怕的殺傷力,我提議將其交於典獄司或四大名山,由專業人士處理掉,以絕後患。”
“此言差矣!”
張野還沒說話,一開始躲得遠遠的庚金元祖反倒是不知從哪裡跳了出來。“力量本身沒有善惡之分,只要合理運用,兇器也能用來執天道行正義!”
“藏老闆來得倒是快啊。”
張野笑了兩聲,望着這兩隻縮頭烏龜打趣道。
“剛剛兩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恕我直言,我認爲這頭母屍不僅不該被銷燬,反而應該被保留,並且物盡其用,拿來對付婁震廷。”
庚金元祖一聲冷哼,無視了張野的調侃,直入主題。
“兇器可以用來懲惡鋤奸不不假,但這也要看兇器本身的性質吧?這種子母靈屍極其兇險,單是煉屍之法就已經有違天道。我們用她來對付婁震廷,和飼養魔物的婁震廷又有什麼分別?”李江帆轉過頭來看着張野,“張兄,聽我一句勸,此物留不得,留在身旁,只怕徒增業力,沾惹殺道!”
庚金元祖卻嗤之以鼻:“老子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頭母屍是機緣也是擊敗婁震廷的最好機會,連區區變通之理都不懂,小兄弟修的道,是否有些狹隘了呢?”
“一頭妖物跟道門中人論道?”
跑堂小哥一聽他這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論道,哪輪得到你插嘴插舌?!”
庚金元祖當即露出殺相,兩道白氣自鼻孔中一泄而出!隨着那股勁意傳來,跑堂小哥的胸口如遭重物錘擊!連連後退!
血。
身形穩住後的跑堂小哥擦了擦嘴角,一口鮮血從胸腔中逆流而上。
“嗎了個巴子!”
他氣血上涌,六合重劍赫然握於掌心!
披甲、挪移,重斬!
百斤重的巨劍砍向了庚金元祖的頭頂,後者不急不緩,冷笑間兩指夾住了他的劍刃。“還想動手?我看你年紀輕輕,這麼早就活膩了是吧?!”
“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一千年下來,只怕現在也活膩了是吧?”林九冷笑,沒等張野發令,吞下酒膏之後周身燃燒着黑色火焰,徒手捏住了對方的咽喉。
“嘖嘖嘖——”
一邊是百斤重劍,一邊是林九的鎖喉,置於兩者中間的庚金元祖不僅不顯慌張,反而殺意漸濃,流露出的威壓更強十倍,“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老子還沒落魄到那個份上,隨便兩頭小嘍嘍小蝦米都在在我頭上撒野了?!”
他一怒,那一霎,如同萬斤重擔壓在肩膀!林九,跑堂小哥,俱是眼前一黑,差點因爲重心不穩而整個人癱下去!
“放人。”
李江帆話不多,只是默默拔出長劍,直指對方的前胸。這一劍平淡無奇,劍後卻蘊藏着山海劍意。
“蜀山幻劍?看不出年紀不大,居然還是個十年後的蜀山劍聖。”
庚金元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我說放人!”
李江帆何曾跟人廢話過!這一劍下去如同江潮倒灌,山海來襲!磅礴如泰山隕石的巨劍轟然撞向了對方的胸口,然而衣衫破碎,只露出庚金元祖胸前一塊長滿癩痢、卻又金光閃閃的金蟾皮。
“你們以多欺少,太不要臉了吧?!”
被奪去一身修爲的孔夷如今也只剩下忿忿不平的份兒了。
“以多欺少?我們就以多欺少,你咬我?!”
真正的老流氓出手了。張野嘴角一勾,拔出天策劍的身姿帶着亂世梟雄之態!“林九小甲李江帆,你們仨今天給我鉗制住這頭老蛤蟆!”
林九發力,隨着身上酒膏效力的吸收,這一身黑色火焰越燒越旺,直顯出燎天之姿。
“金蟾皮甲?”
老流氓呵呵一笑,天策劍上燃燒着李星雲的本命火,這一劍過後,韌性再高的千年皮甲也要血濺當場!
“李江帆。”
張野拿劍尖指着金蟾胸口那道三寸血痕,“山海劍意往這裡頭懟,萬噸長劍只管送到他心房!常言道以血還血,傷了我兄弟,今天不留下點器官筋脈你特麼還想走?!”
“哈哈哈哈哈哈!”
被人團團圍住的庚金元祖狂笑不止,“沒想到啊沒想到,多少年了,上一個敢這麼跟老子說話的已經死了多少年了!難道說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來啊。一羣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蝦米!讓你老子我看看你們還有幾分能耐!”
庚金元祖怒目圓睜,這一刻衣衫爆裂,只現出令天地失色的金蟾本相!
鉗住他的三人一個不穩悉數倒飛出去,煙塵中金光爆射,山巒伏首!一頭體態大如小山的三足金蟾瞪着一對車**小的金瞳碧眼,掛滿癩痢的身上細看居然是長滿了銅錢!
好一頭上古神獸!三足金蟾!
好一頭五毒元聖,庚金之祖!
張野身後的母屍暴跳如雷,兇惡的神情全然不管對面到底是什麼樣的龐然怪物!她弓着身子,一身神鬼避讓的噬骨屍氣開出了朵朵黑色蓮花!
金蟾是五毒之首,但饒是如此,面對這兵家養屍譜上數一數二的屍毒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他有能耐一腳踩死這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卻不敢說面對一頭失去理智的毒屍全身而退。
那哪裡是什麼黑色蓮花?
那分明是這頭母屍用來自爆,沾之即死、觸之即亡的屍毒結晶!
張野這小子不能殺!
庚金元祖強忍一口怒氣,絕不能因爲一時意氣,與這羣命不值錢的螻蟻同歸於盡!殺了他們事小,但張野一死,母屍必然找自己拼命。這頭怪屍身上的屍毒堪稱天下一霸,兵家養屍譜有云:判官屈首,閻王低眉!
“張野小友。”
現出本相的金蟾努力平心靜氣道,“你我本是盟友關係,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如今婁震廷還沒死,現在你我雙方就要自相殘殺,恐怕不合適吧?”
“不合適?誰先動的手?”
張野根本就沒有跟他講道理的打算。
老子怕你?!
老子天劍之怒在身,逆四相陣法在手,兩大神格助陣,還他嗎又一頭神鬼皆殺的魔屍,老子!會!怕!你?!
“張野小友,你也是智謀聞名天下的人,這筆賬,你不會算不清吧?!”
金蟾繼續忍着怒氣,試圖靠自己的威壓逼對方讓步。
“沒聽見老子的話?!誰先動的手?!”
張野直視着對方那對聳人聽聞的眼睛,如刀般的眼神像是要插碎那對碧眼金瞳。
“你再這樣兩邊都不好收場。”
金蟾有些不願忍了。
“你他嗎是耳朵聾了還是腦子有問題?我問你誰,先,動,的,手!”
張野是動真怒了。
這股氣場,雖然沒有任何的修爲加持,卻依舊看得旁人膽戰心驚!
“我。”
金蟾深吸一口氣。
這頭母屍的正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彷彿只要他說一個“不”字,那些黑蓮上的屍毒就會炸滿他全身。
“大點聲。”
張野的語氣總算鬆動了。
“我!”
金蟾怒目!
“既然是你,你現在有什麼資格息事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山般大小的金蟾仰天大笑,笑聲之低沉,讓人不寒而慄。
“那你想怎麼樣?”他低頭,俯視着這個名叫張野的人。
“我說了,以血還血。”
張野擡手,拿劍尖指着金蟾下頜處,那道寸長的天策劍痕。“你傷我兄弟,不流點血,今天這事兒還想善了不成?”
“你的意思是我吃你一劍?”
金蟾的表情簡直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不是我。”
張野搖了搖頭,表情同樣的不肯退讓,“李江帆,你怕麼?”
“呵呵。”
——這是李江帆的回答。
“我吃你一劍,今天這事當做沒發生?”
金蟾問。
“小甲?你意下如何。”張野沒回答,而是看向了跑堂小哥。
“可以啊。”
小甲呵呵一笑,他跟張野一樣,從蜀山瓊林開始,這倆就是一個比一個不怕死的人。
“聽見了?”
張野這回乾脆連頭都沒擡。
話說完,這羣人根本都沒給金蟾反應的時間,像是早有默契的李江帆拔劍便刺,山海劍意,直灌入對方下頜的那道寸長劍痕!
金蟾一聲沉悶的慘叫,隨後整個人都像是僵化一般頓在了原地。
疼!
狂暴的劍流匯入身體,感覺就像是無數把刀劍在切割着一塊地方的血肉!
他怒得咬緊了牙關!他怒得瞪圓了雙目!一股龐大無匹的威壓猛地外泄出去!沸騰的氣勁,直震得天地山崩!瓦礫塵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