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火光中瞥清來物面目的賀準一陣暴喊!這一連串的動詞,一半是真的被嚇到了,另一半是純粹的壯膽!
這些猴臉蝙蝠來勢洶洶,除了長相奇醜無比,更要命的是數量衆多、密密麻麻!想象着一大羣巴掌大的猴臉在黑暗中爭相撲過來,這等陣勢,換作普通人恐怕當場嚇死都不嫌誇張!
“吼夠了?吼夠了就給我老老實實出力!”
張野一聲冷笑,斥責他的時候連頭都沒回。
如果不是這羣隊友的戰鬥素養太高,就剛剛愣神的那一瞬間,黑暗中的怪物已經足夠咬死這個菜鳥七次。
這就是差別。
同樣師出名門,半路出家的張野,在受教育方面可能 還遠遠不及賀準來得系統、來得正規。
但恰恰就是這麼一點實戰經驗,一旦遭遇真正的危險,高下立判、乃至生死殊途!
爲什麼四大名山歷來都有成年弟子下山遊歷的規矩?就是因爲山上山下,永遠都是兩個世界!不親身體會人間妖魔道的兇險,你在山上修行個一百年,哪怕是登天修爲,到頭來也不過表面囂張的紙老虎一個!
反觀身邊的這羣人,賀準的冷汗早已溼透了浹背。
林九紅衣不多說,這兩個是妖物,黑暗對他們的影響可有可無。
但就連凡人之軀的跑堂小哥此刻都是早早進入了狀態,掄起雙刀的架勢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樣的心理素質,不禁讓他深思這些年來自己在山上究竟修了些什麼。
濟世救人?伏魔衛道?
可笑。
小命都保不住的人,不過是空有一腔熱血幻想。
張野是最早佔據先機的一個人,在燈滅的一瞬間,是他的朱雀火行陣爲衆人換來了喘息的時機。
恰恰是這火光後的一線光明,穩住了一開始的士氣,也讓他們看清了黑暗中未知的恐懼。
面對着這潮水般襲來的猴臉蝙蝠,每個人都火力全開,奮勇殺敵。
張野靠的是一手朱雀旗槍——這麼兇狠霸道的符籙,即便是茅山正統出身的賀準也自認不多見;跑堂小哥靠的是不壞肉身——百足連身甲和六合重劍的無間配合,使得他本身就是比這些猴臉蝙蝠更兇悍的怪物。
林九紅衣一個靠搏殺一個靠術法,上次的和馬男的交鋒似乎喚起了林九的好勝心,自那以後他一枚刀片玩成了十枚,出手間皆是武俠小說中絕世高手纔有的“摘葉飛花”。
至於那個開明組長——詭異,他的作戰手法全程只能用“詭異”兩字來形容。
不靠兵器,不靠肉搏,不靠法術,全憑一雙手指?!
賀準親眼所見,在朱雀火行陣的光芒下,僅靠單手的開明組長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指如疾風、勢如閃電”!他右手的手指快如離弦之箭,每當外圍的蝙蝠衝進來,他的指間必然會戳到對方的額頭眉心,隨後一聲爆響,一隻完好的猴臉蝙蝠憑空爆成一團黑色碎渣!
這世上有這種事情嗎?
術法?
武技?!
誇張到這種程度,以及那快到讓人眼花繚亂的手速,不禁讓賀準懷疑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才能駕馭如此恐怖的戰鬥力——他指尖點到的東西是猴臉蝙蝠,那如果是人呢?如果是人被他一指點到了眉心,結果又會怎樣??
他試想了一下這個畫面,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砰!”一聲,一團血花加上肉渣碎片。
壓抑住了內心震撼,他再次按茅山道法調整好了呼吸與心率。他明白自己是全場唯一一個清場型輸出——無論是張野的陣法還是其他人的單點秒殺,都只是被動挨打,在敵方數量不明的情況下一直消耗下去,難保不會有體力殆盡、束手等死的一刻。
“穩住攻勢,我要清場了。”
他沉聲說道。
做這個決定下了他很大的決心。但這羣人於他而言是戰場一瞬的救命之恩,如果到了這個時候還暗藏底牌,賀準於情於理都覺得自己太不是個東西。
“嗯?”張野微微一愣,“你要幹什麼?”
“無量天尊,當然是幹這羣怪物啊。”
賀準微微一笑,在五人的包圍中默默打開了隨身皮箱,最後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一枚紫色符籙,貼在地面,神情謙恭道:“太上清尊,兜率紫焰,焚天化蛹,吞魔逐仙,八卦煉火,取丹滅元,上清宮中爐火現,焚盡天下邪魔在陣前!”
話音甫落,那道紫色符籙頃刻四散成灰!與此同時,一道亮紫色光華席捲全地,如同一粒火星落入平靜酒海,無聲中,焚天之火自地表升起!灼天紫焰燒盡天下邪魔!
火。
漫天的火!
從地面直衝雲霄,因爲地下空間的狹小,這道兜率紫符的威力通過熱能的無限激盪被擴大到了極限值。
高到像是能把一切物質蒸發的熱浪中,張野彷彿看見了那些黑色魔物由固態變成液態,最後如燃燒的火油一般,三兩下便焚燒殆盡。同一時刻被點燃的還有這妖樹根系,在遍天的哀嚎聲中,整個地面開始震顫,埋藏着地下更深處的巨大根系開始如土龍一般躁動不安,甚至爭相翻出地表,靠與土壤間的摩擦熄滅這恐怖的兜率紫焰。
地震,火海,還有修羅地獄般恐怖的嘶嚎。
因爲聲音的混雜,張野漸漸分不清這些慟哭聲究竟是來自被燒死的蝙蝠,還是被點燃的妖樹樹根。
但毫無疑問,清場了。
這種級別的咒術,誇張程度比之核彈有過之而無不及!
“跑!”
他一聲招呼,迅速示意還處在愣神中的幾人後撤。
“往哪跑?”
林九問。四周遍野都是火海,跑出去就是和外圍那些蝙蝠一樣的下場——先是融化成液態,再是蒸騰成汽。
“我們用來時的避土結界,直接往地面上衝!”
張野一聲令下,眨眼間已經跟開明眼神示意,重新構築起了避土圈的環形空間。
但偏偏就在離開前的一瞬,他眼角餘光一亮,注意到了外圍火海中一枚遺落陣器的異樣光華。
那是四獸金剛杵中的朱雀印。
漫天的兜率紫焰中,一點紫色光華被那隻通體紅光的朱雀銜在口中,本爲死物的獸頭金杵竟然目帶神采,因爲口中那顆紫色火珠,整個雀型變得栩栩如生、振翅欲飛。
張野很隱晦地笑了兩聲,在無人注意之時將那四根差點被遺落當場的陣器收入囊中,隨後避土圈上光華一閃,一羣人藉助火海的熱能一衝而上,筆直飛向了地層以上的遺蹟腹地!
避土圈的本質還是脆弱。
這種本身就是功能性的結界術法,相應在防禦力方面薄弱的令人堪憂。
地下的熱能在助推的同時也起到了巨大沖擊力,以至這枚“原地彈射”而出的光球並未支撐太久,脫離地面以後在空中便完成了解體,隨後圈內的衆人像是爆炸開來的禮花,圍繞解體的點,分別落向了六個不同方向。
疼。
張野摸着一陣劇痛的屁股,心裡估摸着剛纔那一下爆開的位置起碼離地面十多米。
十多米,換算下來相當於從三四樓的高度往下跳——他沒摔死完全是因爲玄元境修士的體格遠遠異於常人,真元護體的情況下尚且都要屁股遭殃,可想而知普通人摔下來,最起碼也得是局部骨折。
暫時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感,他的注意力迅速轉移到了周圍的環境。
雜草叢生,斷壁殘垣。部分建築很像是少數民族的塔樓,林立的殘破城樓,在四周形成了一座天然迷宮般的建築羣。
是宮殿。
張野環顧着四周,那些穹頂式建築,當做民居太過豪華,當做皇宮又過於密集,一眼能看到的是百米外一座高高矗立的祭壇,除此以外,是一望無際的荒涼。
這就是遺蹟內部嘛?
失落的古文明?還是說華夏曆史中迷失的神話之城。
張野定了定神,快步跑向了那座祭壇建築。
同行的其餘五人無一例外和他抱有着一樣的想法,在被衝散以後,都在第一時間趕往了那座失落的古老祭壇。
祭祀臺上空無一物。除了廢舊的石像雕刻,固有觀念中的金銀祭器不見半點蹤影。祭壇的中心酷似一座巨大的羅盤——圓形的石臺上刻着密集的規格、刻度,中點豎起的指針對準天穹,不知道在指引着什麼。
“祭祀臺?”
賀準眉頭一皺,說出了心中疑問。
“應該是,而且看起來,是破敗荒蕪、而且是被人洗劫一空的祭祀臺。”林九叼着酒瓶微微一笑,“周圍我都查看過,祭器一樣不見,多餘的桌椅板凳都被人全盤搜刮。可見這城在破落以前遭遇過重大劫掠,這座祭祀臺規格宏偉,首當其衝該是遭殃的對象。”
“不是劫掠,是屠城。”開明組長淡淡說道,“所有石刻的邊角部分都有紅黑色苔蘚——這是數日的浸泡鮮血,改變了這些地生植物的固有基因。時光千年,風雨沖刷了原本的血跡,卻沒能洗掉所有毀滅的證據。真可悲,昔日神話之城,到頭來不過廢墟一座。”
“開明組長了解得很多啊。”
張野調侃了一句。
“張野組長也收穫不小啊。”
開明組長冷眼以對,說話時還特地瞥了一眼他腰間的錦囊。
這個暗示很明顯——錦囊裡裝着的東西只有一件,那就是張野那套四相陣器。
張野呵呵一笑,兩個人對話都是點到爲止,他看了看賀準道:“剛纔那種大規模殺傷性符籙,你手裡還有幾張?”
“幾張??你以爲這是市場上的白菜啊!還幾張??”賀準把白眼一翻,“沒了!一張都沒了!”
“別說笑~ 我認真的~ 還有多少,你先給我透個底。”張野不依不饒。
“無量天尊,騙你我是狗!真沒了好嘛!你以爲我能有多少??本來這次下山就沒打算待太久!上面就給了我一張符咒壓箱底,上次一張雷符,這次一張火符,多餘出來的一張還是我自己多年來的積蓄!無量天尊!我肉疼啊!”賀準捂着胸口捶胸頓足,越說越心疼。
“……”張野眨了眨眼睛,“意思是都用完了?”
“不然呢!”賀準一臉悲慟。
“……”
張野聽完後聳了聳肩。
用完了……
這麼寶貝的東西……你這麼草率就給用完了……敗家敗到你這個地步,要麼是家底殷實不怕敗,要麼就是腦子卡殼扶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