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張野微微咂舌,眯着眼睛稍加思考了一陣。
紅衣說的概念仍然很抽象,但是仔細琢磨,卻不難理解。
“傀儡?”
他停頓後說出了這樣一個自以爲相近的名詞。
“有點差不多的意思。”紅衣點了點頭,“像,但又不完全是。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間房子裡的兇靈已經不算鬼魂了,甚至再降格一檔,連‘靈’都不是。它們沒有自己的意識,也沒有個體之間的差別,生前的痕跡被抹除的一乾二淨,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殺戮,發了瘋一樣無差別去攻擊入侵這棟房子的所有生靈……就行爲模式而言,很類似於你口中的傀儡。”
“這種描述方式怎麼那麼像陣法呀?圍而殺之?”張野輕聲怪笑,“意思是有人專門抹去了這些活人生前所有的記憶、人格,把他們變成了守護這棟房子的傀儡工具,對嘛?”
“恐怕不只是抹去記憶、人格那麼簡單啊。”紅衣淡淡苦笑,“你們還是沒有體會到我說的這件事是有多恐怖。抹除了記憶、思想,最起碼還能保有生前的一張臉。但是我所看到的東西連‘臉’都沒有,那就相當於把這個人身上的一切東西全部抹乾淨,只剩下身體裡的一點兇性,淪爲永世奴役的傀儡。它們不墮六道,不入輪迴,甚至連爲人的資格都沒有——完完全全的一件殺人工具。”
“你越說我越覺得像是陣法。只不過活人煉陣,這種手段未免太泯滅人性了些。”張野冷笑,包括自己在內,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由得脊背一寒。
“老……老大,這種情況還怎麼處理?”黃毛嚥了口唾沫,這房子裡的環境本來就陰森,現如今聽說了活人煉陣之法,不說兩句話緩和一下氣氛他實在是難受得慌。
“大概線索有了,後面無非不就是順藤摸瓜?”張野瞥了他一眼,“坦白說我不確定這房子裡發生過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活人煉陣’,但是聽紅衣的描述,就算不是,背後的本質也相差無幾。而且有一件事基本可以肯定,幹出這種事情來的,一定是道門中人。至於別人爲什麼要這麼幹,恐怕就要涉及到某段上個世紀的恩怨了。”
“那咱們現在回去嗎?弟兄們都還等着開飯呢……”黃毛眨了眨眼睛,心裡已經敲起了退堂鼓。
“不急,這纔看了多久,你就想着回去了?”張野笑着看了他一眼,這一笑,看得黃毛心裡發毛。
“這房子裡還藏着什麼東西。”
張野話鋒一轉,眼神凌厲的像是黑夜裡的刀。
“什麼東西?”小掌櫃問。
“不知道,但是活人煉陣,你要思考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很顯然——守護房子裡的某樣東西不被破壞。”張野嘿嘿一笑,就是這種笑容,讓黃毛不由自主的屏氣凝神。
“您剛不是說了這房子裡東西一樣都不能碰嗎??”黃毛驚了,他心說你都知道這地方的兇靈是爲了守護某樣東西了,你還非要跟他們對着幹,這不是茅坑前頭打燈籠,找死(屎)嘛??你們牛歸你們牛,在場可還有兩個有待保護的弱勢羣體啊!幹這種事兒哪天來不好?白天來不行嗎?非得等這大晚上??
“是啊,想必諸位也猜出來了。這樣東西一碰,引發的結果必然是整間屋子裡的兇靈集體大暴走。”張野聳了聳肩。
是啊……鬼都猜出來了啊……黃毛內心OS。
“所以我需要徵詢一下各位的意見,你們是想換個時間來,譬如大白天呢?還是現在就跟我把能幹的事情都給辦了?”張野的目光挨個巡視過在場衆人。
“現在現在,哪兒那麼多閒工夫呀,還不如趁早辦了一了百了,也讓我們看看這房子裡到底藏着什麼秘密!”小掌櫃一聲吼,這是典型的有恃無恐、唯恐天下不亂的激進分子。山裡的日子有多無聊,從她平日裡日復一日打掃客棧、看廉價小說的娛樂活動就能看出來。想當初碰到個夜闖蜀山禁陣的任務就給她激動地上躥下跳,現如今一下山就碰到這麼曲折離奇的案子,可想而知她內心深處的挑事兒之魂是有多麼躁動不安。
“我隨意。別搞得太大不好收場就行……話說,咱弄完了就該去吃飯了吧?”跑堂小哥皺了皺眉,顯然他本人的意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這種意願的前提是一切遵從掌櫃的旨意,小玲兒已經表了態,他理所當然不可能跟這位主兒唱反調。
“去吧去吧,我們倆一切聽你安排。”
林九紅衣各自擺了擺手,這兩位不用說,向來是“張野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張野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
剩下一瞬間孤立無援的老周黃毛,一個眉頭緊蹙想着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一個兩腿發軟強行安慰自己老闆在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那啥……持不同意見的人,可以先在屋外等候嗎?”想了想,黃毛還是決定稍稍袒露自己的心聲。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大好前途的必要保證是時時刻刻與老闆共進退?”張野看着他淡淡微笑。
“好的老闆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老闆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
黃毛稍息立正,既然都發了話,再跟張野對着幹的顯然都是腦筋不好使。
“OK,全票通過。”張野打了個響指,意思是一切順利。
“所以那樣東西到底藏在哪兒?”小掌櫃語氣中已經有了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不知道。”張野無比果斷的搖了搖頭,“但是我可以猜。”
“……”小掌櫃迅速的翻了個白眼,隨後想到這傢伙猜測的能力也算是一絕了,因而很放心的衝他比了個手勢,“猜吧。看你這種事情上能猜的多準。”
“我猜在地下室。”
張野微微一笑。
“老闆,這房子沒有地下室。”黃毛附到了他的耳邊,用小但仍然能讓旁人聽見的聲音提醒了一句。
“你說沒有就沒有嗎?那裡是什麼?”張野不以爲意地笑笑,隨後順手一指,指向了一樓樓梯下的一座漆黑小房間。
“儲物室吧。那時候的房子一般都會帶一個儲物室,裡頭沒啥東西……估計是之前的房主搬走前已經全部把雜物清理完了。”黃毛想了想回答道。
“有暗室的。地下室就在那裡。”
張野笑着上前,走到目的地一番觀察以後,用腳踩了踩儲物間內的木質地板。
聽聲音——很明顯的空心構造。
“臥槽……!”
黃毛驚了。
還真有暗室的??
大哥你這是第一次來嘛???
媽的說有還真有?如果真要是猜的,這特麼也太神了吧??
“這就是我當老闆你當馬仔的原因。”張野笑笑,輕描淡寫的眼神格外裝逼。
“你怎麼猜到的?”雖然內心已經沒有太大波瀾了,但小掌櫃還是經不住疑惑問了一句。
“靠運氣賭啊,隨口一說,反正就算猜錯了仍然改變不了我是他老闆的事實,猜對了就帥炸,猜錯了也沒有損失,我爲什麼不賭?”張野撇了撇嘴角,一臉的淡然。
“不,我是問,你怎麼會一下子就猜到儲物室的?”小掌櫃強調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因爲如果我是這裡的屋主人,我要藏東西,在有能力決定房屋構造的情況下,我百分之百會選擇造一間暗室——因爲這是全世界有錢人的通病,就算沒有什麼需要藏的秘密,多數情況下也會保留一間暗室設計。功能上可以偷*情藏嬌、躲避仇殺,心理上可以留出一塊絕對的私人空間不被人打擾。而且這種暗室一般會避開臥室、正廳,轉而設計在書房、辦公室一類的場所,這是爲了潛意識層面和自己休息的地方劃清界限。”
“那你爲什麼沒有猜這間房子裡的書房?”小掌櫃不解。
“因爲書房是在二樓。”張野撇嘴笑道,“房屋構造我看過,二樓沒有預留給暗室的空間。既然二樓沒有,那就很大可能是地下室。別問我爲什麼能一下子猜到儲物間,那真的是運氣——如果非要說什麼推理能力的話,恐怕就是整間房子唯一的樓梯就在那個地方,而按照建築習慣,一般樓梯與樓梯之間都會建在一起。所以我猜,樓梯之下,還有一層通往地底深處的樓梯。”
說完,他順着牆壁一通摸索,最後在儲物間的壁燈上找到了暗室開關——輕輕轉動牆壁上的電氣燈底座,腳下的木板空門應聲而開。
“我服。”
小掌櫃雙手舉過頭頂,一邊說一邊露出了一副惡寒的表情,“你這個傢伙,有些時候是真的強得不像人類。你特麼是偷看過劇本吧??這種扯淡的推理都能說得有理有據,而且到頭來還真的被你說中了??”
“我可以把你的話理解成對我的誇獎嗎?”張野微笑着反問。
然而沒有人想到,原本談笑風生的一副畫面,下一秒畫風突變,即刻轉換成了生死關頭的肅殺!
牆壁上的一張符紙像是被某股莫名的力量強行突破,而隨着這股虛弱的封印分崩瓦解,一道異常兇悍的魂靈如同撲食獅虎一般衝向了猝不及防的張野!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放過我們這世界那麼大爲什麼每一條路都是死路我不甘心我要你們都死我就是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加在我們身上的不幸我一定要你們百倍償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