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
跑堂小哥嘴角微微一抽,望着張野漸漸露出了抽筋一樣的表情。
“天道第一殺陣,誅仙。”
張野看着他,又一次重複了自己口中的字眼。
“大哥呀……我是真的要叫你大哥了呀……”跑堂小哥忍着一臉蛋疼,做了個頂禮膜拜的姿勢表情,“連特麼誅仙劍陣都有的???你確定你這不是玄幻小說看多了??”
“呵呵……”張野看着他冷笑連連,“咱倆到底誰纔是玄幻小說看多了?誰告訴你世界上就沒有誅仙劍陣的?
“封神一戰,闡截並立,詭道始祖通天教主以誅仙四劍佈下這太古第一殺陣,誅殺闡教修士無數的同時,也逼得太上、原始兩名同等級教祖退讓三分。
“不然你以爲區區一座殘陣爲什麼會讓地魁之境的清河掌門也如此忌憚?因爲這座洪荒第一陣法,從設定之初針對的假想敵就是驚仙、通神一級的兩大教尊、無差別屠戮的世間萬物。”
“……長見識了。”小掌櫃眨巴着眼睛,反正她也聽不懂說的是啥,只知道看張野的樣子大概就是很牛逼就是了,“所以你以後就可以擺這種大陣了??”
“差不多吧。”
張野挑了挑眉毛,語氣不鹹不淡,“越是威力龐大的陣法,所需的東西就越多。我不知道你們注意過沒有,我每次戰鬥中所佈的陣術大多起得是輔助性作用,而少有威力龐大、一擊制敵的類型。與眼前這座蜀山禁陣相比,規模差距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不是我學藝不精沒辦法布大型陣法,而是實在手頭材料有缺,沒有那麼多時間與消耗品可以供我在戰前準備揮霍。”
這話他沒有說假,陣器的思路大大提高了奇門陣術的實戰作用,然而過分依賴陣器卻忽略戰前運籌,反而是背離了詭道的本質,捨本逐末。
兵者,詭道。陣者,奇也。
奇門詭術的真正奧義,永遠都是出其不意、攻敵不備的洞察先機!
然而到了張野手中,歷史中只藏於幕後的陣術師一舉來到了戰鬥打響的最前線,不僅極大淡化了背後謀劃的作用,反而時不時可以帶上陣器臨場佈陣、乃至親自上場肉搏!
這種暴力的術師風格無疑讓整個修真界爲之眼前一亮,從來沒有人想過,原來體術孱弱的佈陣師也可以走在最前線,甚至於耗費時間心力最多的奇門陣術也可以在遭遇戰中有如此驚豔的表現!
但是這終究不是正途。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越是威力強大的陣法,就越是需要戰前長時間的佈置準備,以及大量名貴材料的一次性消耗!
陣器的運用本質上屬於一種捷徑偏門,它縮短了陣法運轉週期,將之規模一減再減,捨棄了原先龐大的攻擊力,轉而追求臨場變化的隨心所欲、應對自如。靈活性大大提高,卻相應捨棄了奇門陣法最著稱於世的強大破壞力,這種閹割版的陣法有利有弊——最直觀缺點就是一旦碰上了清河掌門這種高級別的對手,立刻顯得毛用沒有、拿出手都嫌寒磣。
“所以呢??”小掌櫃聽張野說了一大通,眨了眨眼睛還是一臉不解。
“可以布,但是威力方面還要一縮再縮。”張野聳聳肩,直接給了個明確答案。“記得我之前跟你們說這蜀山禁陣相比於真正的誅仙劍陣足足弱了幾十個檔次嗎?”
“記得。”小掌櫃點頭。
“爲什麼會弱,原因有二。”張野解釋,“其一,陣體殘缺不全。我所得到的陣圖,即這座禁陣的全部規模,應該只是完整大陣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誅仙四劍中,主管其一的劍域。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殘缺部分的疊加,對陣法威力的提升,是按幾何層級遞進。”
“啥叫幾何層級……”跑堂小哥楞了一下,一臉懵逼。
“直觀一點兒,四分之一的陣法威力如斯,再加四分之一,則威力提升四倍,再加四分之一,再乘以四……完整的陣法,威力是現在的六十四倍。”張野輕笑。
“……好的,您繼續說。”跑堂小哥呵呵,將信將疑。
“其二,陣法缺少核心。”張野微微一嘆,“這也正是我要說的內容。沒有誅仙四劍的誅仙劍陣,還叫什麼誅仙劍陣?有了陣圖我當然可以重現陣法,然而陣圖不全,又沒有可以頂替誅仙劍的神級劍器……威力也不能說不強吧,反正至少不會像兩位今天看到的這座蜀山禁陣那麼駭人聽聞。”
“能有多大威力?”跑堂小哥湊了上來,一臉興趣滿滿的表情。
“不清楚,具體還要看我手頭能有多少可調動的資源——資源越多,換來的輸出越多。”張野嘿嘿一笑,“如果只是用我手邊這四根金剛杵的話——坦白說恐怕要成陣都成困難。”
“切~ 也就是現在還用不了是吧。”小掌櫃一聲唏噓。
“你以爲呢?剛拿到手就能實時轉換成可用戰鬥力?太想當然了吧?”張野笑笑,“先回去吧,眼下還有不少的爛攤子等着收拾。如果我沒猜錯,天明以後,恐怕大劍師的屍首就會被人發現了。”說到這裡他不禁一聲苦笑。
“你怎麼確定大劍師一定死了?”跑堂小哥蹙眉。
“因爲之前我在陣中說這話的時候,清河掌門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表情——我沒讀過心理學,但跟這麼多人打過交道下來,恐怕不會認錯這是什麼情況下才會表露出的情緒——心虛,以及驚詫。”張野看着他,面色無奈。
“還有現在應該已經死在陣中的清河掌門哦。”小掌櫃嘟了嘟嘴,“人家可是一派之長,突然失蹤,雖說屍骨未必會那麼快被人發現,但一旦事情敗露,其影響絕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條線索真要追查很容易就能查到你頭上,倒是你打算怎麼解決?”
“這反而纔是我最不擔心的問題。”張野微微一笑,“就算我公開承認清河掌門是我殺的,你相信嗎?”
“……”小掌櫃一頓,隨即翻了個漫長的白眼。“不信歸不信,至少人家也不會啥措施都不採取,直接放你離開吧?我建議你還是去找李星雲前輩說一下這件事情。反正我看你倆這個關係……哼哼總感覺你這些底氣的來源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她呀。”
說到這裡她露出一陣隱晦的笑容,藏在眼神中的語氣是打趣還是醋意沒人說得清。
“不用你說,我自然會去找她。”張野抖了抖眉梢,知道這小丫頭憑空臆造的本事極其高明,有些事情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倒是你們倆,可別把今晚的事情給我說漏嘴了。不排除清河掌門在門派內還有黨羽、心腹,出了問題以後會挨個兒調查問話。所有的善後工作我會幫你們一一安排好,別到時候我這邊弄得好好的,轉過身去你倆把我給賣了。”
“放心,這種事,我們心裡有分寸。”小掌櫃呵呵一笑,看了看天色,意味深長的衝張野打了聲招呼,“晚安。”
“別急着晚安。衣服先脫了。”
張野眯着眼睛瞥了瞥她身上的一襲紅嫁衣。
“我總得回去再脫吧?”小掌櫃白了他一眼。
“你裡頭沒穿??”張野眉頭一皺,說了一句出口以後自己都嫌蛋疼的話來。
“廢話……你指望我出個門穿多厚的衣服?”小掌櫃瞪了他一眼,因爲天色暗,所以看不出臉紅沒紅。
“成吧……”張野苦笑,回去的路上,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
因爲是山頂,所以日出的第一縷光線總是最先照到這裡。
張野叩響了天策長老李星雲的房門,用力很輕,一方面像是爲了不驚擾室內的屋主,一方面像是爲了驚擾屋外的旁人。
“進來吧。”
門內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張野推開房門,跨過門檻後立刻回身關上,同時爲了警惕有沒有被人跟蹤,關門前特意朝來時的路上張望了幾眼。
“放心沒人跟蹤你。”進門時李星雲正端坐在牀鋪的蒲團上打坐,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張野,突然調笑着說,“怎麼,這個時間點你不該出現在我這裡吧?而且看閣下這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就算我年齡是可以當你媽媽、阿姨輩的人,這畢竟是女孩子家的閨房,小張野你這樣影響是不是不太好?”
“哦?敢問姑娘芳齡幾何?”張野聞言,直接走向屋子裡的桌椅旁坐了下來。
“年方三十八,尚未婚嫁。”李星雲看着他,淡淡回答,
“嗯……好的咱們能說正事兒了嗎?”
張野愣了兩秒,終於承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永遠不可能在和李星雲前輩的不要臉比賽中佔得上風。
“可以啊,隨時可以。”李星雲擡了擡手,轉換的倒是嫺熟自然,“說吧,這麼早來找我,什麼大事兒?”
“清河掌門死了。”
張野一開口就是這種重磅新聞。
氣氛突然間僵持了足足半分鐘。李星雲沒有開口,大概是在消化這句話背後的信息量。
“你殺的?”
良久,她問。
“不,不過也差不多了。”張野想了想,還是決定承認自己的主導作用。
“哦。”李星雲一陣怪笑,“所以你一大清早跑來敲我的房門,是打算投案自首、從寬處理是嘛?”
“不。我沒有罪,自什麼首?”張野再次搖頭。“兩天前清河掌門單獨找過我一趟。”
“撥雲殿回去之後?”李星雲掐指算了算時間。
“是的,他讓我替他去蜀山禁陣中找一樣寶物,而這樣寶物,他當時宣稱是一套蜀山先祖留下的絕世劍法。”張野望着李星雲說。
“蜀山禁陣?”李星雲前輩暗自思忖了一番,“明白了。這傢伙是在打紫青雙劍的主意是吧?”
“紫青雙劍?”提問的人輪到張野了。
“蜀山禁陣只有一座——位置在鋒海腹地,無人涉足。而禁陣當中,相傳遺留着開山祖師的兩把隨身佩劍,一紫一青,都是神器級別。幾百年了,過去也有人打過這兩把神劍的主意,然而大陣兇險,數百年來居然無一人得以闖過。最後此時不了了之,只當是白眉祖師留給後人的一點幾年。”李星雲想了想,幽幽地說。翻閱了這些蜀山舊史,突然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提出話題本身的張野,問,“你破陣了?”
“是。”張野點頭,驚世駭俗的一句回答,卻沒有換來李星雲臉上太多的吃驚。
“我想我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了。”天策長老微笑,“想必是清河掌門找你交易,最後得到了紫青雙劍卻翻臉不認人,本打算在陣中殺你滅口,最後反被你藉助大陣的力量殺死在陣中。是吧?”
“基本全中。”張野笑笑,“看樣子清河掌門的爲人您很清楚啊,這麼容易就猜到他的所作所爲?”
“何止?”李星雲一笑,“我還很清楚你的爲人,所以猜到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拿到紫青雙劍。甚至於他的死也早在你的算計之中,而且最後,你必然從大陣裡拿到了不少好處……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