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都市的夜生活,被遍地的霓虹燈光渲染上了五顏六色。
迪廳,酒吧。
舞池裡的青年男女來來往往,只能看見他們絢麗繽紛的頭髮和服飾,至於臉,已經因爲頭頂的彩燈而模糊不清。
輕微的酒精讓趙雲升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騰雲駕霧的飄忽狀態。
農村裡讀書,小城市討生活。二十年來自認老實本分的他從未體驗過大都市的夜店,女友柔弱無骨的雙手在他的臉頰與頭髮間遊走,這種從頭皮到大腦的陣陣酥麻感一度讓他懷疑自己究竟是醉到了什麼程度。
“芳芳——”
他用力搖晃着越來越昏沉的腦袋,“不行了,我要回家。我感覺晚上喝了好多好多,我該睡覺了。”
“但是時間還早啊,”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友笑着,靠在他的耳邊呵氣如蘭,“而且你哪喝了好多,明明一瓶酒都沒有喝完好吧?”
“B市好玩嗎?”她附在他的耳邊發出了銀鈴般攝人心魄的輕笑聲。
“嗯。”趙雲升重重的點頭,彷彿感覺不到頭部的存在,所以肢體運動的幅度格外誇張。
“那我們以後就在B市生活好不好?”
沈芳笑笑,看着這個男人像是鼓掌間的玩物。
“好。”
趙雲升木然地點了點頭,“回去以後我就和二叔說,讓他幫我在B市找工作,我還要在B市賺錢買房子,然後養你。”
“你對我真好。”
沈芳又湊近了他一些,她身上的香味只讓這個男人更加神魂顛倒。
“這小妞兒長得還不錯~”
幾個痞子模樣的人從舞池中走了出來,頭髮染成了花花綠綠一片,望着靠在吧檯上的一對男女表情玩味。
“你猜多大?”
“不到二十五。”
“看起來有男朋友?”
“無所謂,商量一下肯定有機會~”
幾個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看向這邊的目光中帶着不加掩飾的索取與貪婪。
“我們走,回家。”
這個時候的趙雲升還很艱難地保存着一絲理智,這樣的場景他沒有遇見過,卻常在電視、小說中看見。酒吧迪廳這類地方魚龍混雜,他知道這幾個人是看上了自己女朋友——而雙拳難敵四手,打不過的情況下自然是能逃就逃。
“誒誒誒,別急着走啊——”
爲首一人紅頭髮的傢伙攔住了正欲離開的兩人——沒有拉趙雲升,卻是拽住了沈芳衣袖下的胳膊。
“這才幾點?出來玩的哪有這麼早就回去的?”
“你放手。”
趙雲升轉過身來攔在了兩人之間。
他的表情很冷,因爲知覺淡化,這種時候所有的舉動都是在憑着本能。
“不放你打算怎麼樣?”
紅頭髮的人笑着打量了他一眼,轉而又看了看吧檯上未喝完的半瓶酒,臉上的笑容已經樂開了花。
“喝了半瓶就醉成這副德行,這麼沒出息,白瞎了你旁邊那麼好看的姑娘你知道麼?”
“別管他們我們走。”趙雲升吐字艱難地說,他感覺到胸腔中一團快要炸開的熱度,整個頭雖然昏沉卻一點不妨礙疼痛。
“要走你自己走。”有一個綠頭髮的人湊了上來,這次索性就把攔在兩人中間的趙雲升擠出了人堆。“這個小妞留下來陪我們玩玩兒,至於你,愛幹嘛幹嘛!”
“你想怎麼樣?!”
趙雲升擡起頭來推了一下把他擠出去的綠毛。這一推,來勢洶洶的一羣人直接把他團團圍住。
周圍的人都很聰明,看到這樣的架勢,沒人會選擇多管閒事、伸張正義。他們只是老老實實地讓到一邊,跳舞的跳舞,喝酒聊天的繼續喝酒聊天。別人要打架還是要鬥毆都與他們沒有關聯,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沈芳靠在燈光下的吧檯上,遠遠望着被堵到角落的男友,臉上的表情不鹹不淡。
“新獵物?”
跟在那羣地痞中最末尾的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一手接過沈芳手裡的酒瓶,不經允許就把辛辣的液體灌入了口中。
“算是。”沈芳一聲冷笑,看着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微微點頭。
“怎麼想到來B市?”她問,說話時帶着熟人間慣用的口吻。
“專門來看你的呀。不好麼?”
男人強硬的摟上了她的腰肢,咧開的嘴角下露出了兩顆尖銳似動物的犬齒。
“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沈芳冷笑,掙脫了他臂彎中的力量,“老實說,突然來到B市是有什麼目的?”
“師座分配的任務,怎麼你有興趣知道?”男人笑了笑,並不在意她的反抗。
“師座?”沈芳的臉色微微一寒。“算了,免得招致殺身之禍。”
“聰明的女人,還是跟當年一樣精明。”男人咬着瓶口笑了笑。
“你怎麼想起來打扮成這身裝束,還跟一羣不知道哪冒出來的流氓地痞混到了一起?這可不是你以往的風格。”沈芳皺了皺眉,看着遠處氣氛不妙的趙雲升一行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想出手,但是手上卻不見什麼明確的動作。
“我在被人追殺。”
男人冷冷地說,“蜀山派來的一個小子。接到了命令,專門要將我格殺在B市。”
“那你還有功夫閒逛?!”沈芳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而且專程來找我?不知道兩名妖物聚集在一起會更容易暴露目標?!”
“我來找你當然是有原因。”男人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質問,“生死有命,成事在天。如果我命中註定了命喪於此,躲藏再好也沒什麼用處。話說回來你這次新找的獵物的確是成色上乘,需不需要我幫你把髒活處理掉?精氣歸你,我吸個血就成。”他嘿嘿一笑,嘴角的兩顆獠牙更顯寒芒。
“用不着你多管閒事,這個獵物可不是給你吸食人血的食材。”沈芳冷笑了兩聲。
“什麼意思?”男人不解。
“自己看就知道。”花妖指了指被一羣人團團圍在中間的趙雲升。
紅黃藍綠紫。
五個人,五種不同顏色的頭髮。
每個人露出的目光都像是看向了螻蟻時的不屑,他們張狂,因爲他們人多勢衆,他們覺得可以爲所欲爲。
“你們幾個是不是想死?”
趙雲升扶着疼到快要炸開的額頭,每說一句話都像是用盡了力量才勉強開口。
他不會罵人,也不會放狠話。
他從來都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因爲性格中庸,從小到大一直是被人當做沒有脾氣的老好人。
但是今天他莫名其妙的感覺很狂躁。
他沒有說謊,看着眼前這羣蒼蠅一樣的人,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前半生從未想過的大膽念頭,於是他問你們想不想死?
想死,我可以幫忙。
“這傢伙在問我們想不想死?!”
還是之前的紅頭髮一陣鬨笑,揪着趙雲生的衣領,像一隻不倒翁一樣推着他的身形晃來晃去。
“幹得漂亮。”
被他玩弄於鼓掌間的男人突然間發出了一陣變聲後的獰笑,他反制住了胸前衣領上紅毛的右手,朝着反方向輕輕一擰,於是“咔嚓”,一聲清脆卻毛骨悚然的骨骼斷裂聲,在音樂聲嘈雜的迪廳內傳遍了接連幾個人的耳朵。
紅頭髮的人蜷縮成了一隻上岸的泥鰍,他捂着手臂在光滑的地面上扭動翻滾,沒叫喊多久就疼暈了過去。
剩下的幾個人迅速反應過來自己踢到了鐵板。兩人逃跑,兩人因爲距離太近沒能走遠。被強留的兩人中,一個是腿骨被踢折跪倒在地,一個是肋骨被打斷大口吐血。
這場一個人引發的騷動很快引來了迪廳的保安。但是遠望着舞池邊緣那個靜止如暴起前猛獸的人,卻沒有一個保安敢於上前。
這是動物對於危險的本能反應,儘管他們的體格要比趙雲升壯實太多。
“你這是飼養了一頭猛獸?”
男人嘴角稍稍用力,於是口中的那枚細口酒瓶一聲爆裂——瓶口的玻璃被他生生咬碎在了口中。
“本來只是個沒用的鄉下小子,但是近來根骨命數突然改變,應該是誤食了什麼風水秘寶,現在命格中橫生了一股凶煞之氣。”花妖笑了笑,像是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驕傲的神色。
“打算怎麼利用?”男人問。
“看情況,他這段時間的戾氣已經被我養的差不多了。只要運用得當,隨時都能成爲一頭暴起的猛獸。”沈芳甜甜一笑。
四面八方趕來的保安漸漸一個個陸續衝了上去。
一個人率先按住了趙雲升的肩膀,跟着又來了兩個鉗住他四肢。每個保安都是體格健碩的成年男子,這種外表看起來文弱的人即便氣勢驚人,真的要制服起來也抵不過人多力量大。
但是趙雲升的兇悍讓每個人都吃了一驚。
他歪頭看向了直面自己的那名保安,毫不猶豫的張口,這一咬,直接從對方的肩部撕下了一塊碎肉!
鮮血蔓延出來的一瞬間,藏身暗處的迪廳負責人明白,今晚的事情已經無法再妥善收場,於是他一邊撥通了110的電話,一邊加速步伐隨着人羣遠離了風暴核心。
趙雲升身旁的幾個保安無一不是臉色大變。
他們原以爲這個人只是危險,卻沒想到他的舉動已經瘋狂到完全超越了人類理解範疇。
恐懼是生物本能。
除了捂住肩膀失血不斷的第一受害者,剩下的人無一不是匆匆逃離,一邊撒開了腳丫子跑路,一邊還不忘嘴上大喊大叫。
“看上去你的小野獸惹出亂子了。”
吧檯邊隨人流不動的男人微微一笑,靜等着花妖的反應。
“還不是你的人捅出的簍子?”
沈芳怒目,咬牙切齒。她知道暗處必定有人報警,而警察一來,就意味着今晚的事情將徹底鬧大。
“不急,我幫你收拾擺平。”
男人笑了笑,逆人羣衝向了舞池中。兩眼泛白的趙雲升冷冷地掃過突然入場的人,漸漸弓起的腰部分明是在蓄勢虎撲。
“氣勢有餘了,就是年輕了些。”
男人笑了笑,咧開嘴角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