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麼啊?!”
元華道師望着張野眼神慌張,他先天道者的直覺告訴他這傢伙在玩的絕對不是什麼安全的把戲!
“六合陣數,顛倒迷蹤。”
張野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是一個資深賭徒的狂熱。
“我知道你聽不懂,沒關係,我給你慢慢解釋。”
“陷陣的人會受到一個負面狀態加成。”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發出的攻擊會偏移方向,隨機朝着任意一個地方打出。條件是這個人的修爲不能強於我太多,你在八大道師中修爲墊底,區區會法境道者,跟我一個御邪境的人也不算實力太懸殊。”
“但是你出手在前,我佈陣在後,就算反應速度再快,已經脫手的法術攻擊也不可能會受到陣法的影響。”張野在原有的一根手指上又豎起了第二根。“於是我臨時改換思路,把這個陣法的部分環節進行逆轉——現在效果是外來傷害吸收,並且隨機攻擊到陣中的任意一個方向。”
“穩賺不賠的買賣是不是?”張野的表情有些得意,“原本是我必死的概率,現在變成了六分之一我死,六分之一你死,三分之二的概率兩個人全身而退。我記得之前有人質疑過我的水平,這個問題,等下如果元華道師倖免於難的話應該可以替我回答。”
他笑笑,這一笑中透着多少亡命之徒的本色。
“那這個雷光球爲什麼會越變越大?!”
被一個小輩玩弄於鼓掌間的元華道師越想越氣,但此時此刻,潛意識中的不安已經穩穩蓋過一切主觀情緒。
“這就要問你了。”張野聳了聳肩,“上清紫府仙訣是崑崙的秘術,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這球爲什麼會越變越大?”
“上清紫府仙雷,是法訣牽引後,從雷雲中吸取力量進行攻擊的爆發性法術。”一旁觀望的不染老道清了清嗓子,“值得一提的地方在於這個法術是崑崙道術中少有的幾個可以通過蓄力來增加殺傷力的高級術法之一,也就是在仙雷攻擊到目標以前,積蓄雷勢的時間越長,對使用者的真元消耗越大,最後成形的仙雷也會相應越強。”
“原來如此。”陣中的張野一陣怪笑,“這雷球越來越大還得感謝你啊元華道師,要不是你持續不斷地蓄力,我也看不到這種大如小西瓜的紫府仙雷。”
“……”
元華道師的臉大致是和此時的紫府仙雷一個顏色。
“那現在是不是隻要拖下去,這紫府仙雷的法術消耗就能把元華師兄的真元給抽乾?不用等到最後隨機定生死,只要撐下去,張野小友是必贏的局面!”陣外的元英道師一陣驚呼,“可怕的奇門陣術!”
“恐怕沒那麼簡單。”
不染老道微微冷笑,“耗盡元華一身元力的紫府仙雷顯然要高於這個陣法的力量承受等級,如果拖下去,最後的結果應該是兩個人在臉盆大的紫府仙雷面前玉石俱焚。”
“……”
這次不僅僅是元英道師,在場的其餘七人一併臉色微變,隨後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可怕的奇門陣術”。
“可以,貧道今天認栽。”
臉色陰沉的元華道師點了點頭,咬緊牙關的同時整個人都在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那麼張野小友,哦不對,張野先生,能不能煩請你收了這可怕的奇門之術?玉石俱焚的局面我想我們倆誰都不願意看見,是貧道有錯在先,貧道給你道歉。”
陣外的幾人看得兔死狐悲。
原本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平日裡有誰敢跟他元華較一句勁,這小肚雞腸的傢伙能跟人家死磕到底。
但是今天,在橄欖球大小的紫府仙雷面前慫的像是換了個人。
這樣的局面放在自己頭上會怎樣?
自己會不會爲了求生做出更爲丟臉跌份兒的事情來?
“所以說何必呢?”張野掏了掏耳朵,看着又一次轉過自己身邊的紫色雷球仍然是不痛不癢,好像這玩意兒變大變小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人家有實力的人裝逼我能理解。你個一把年紀修爲才堪堪會法境的傢伙跟我倆裝什麼逼?就你這樣你還要廢了我?!來我站在這兒你廢了我試試看!”
“是……是我不對……”元華道師吸了吸鼻子,情真意切,只差以淚洗面表示悔改,“我在這裡給閣下賠不是,以後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了。”
“……”
陣外的七個人事不關己卻依舊是看得於心不忍。
這元華也算自作自受。
誰讓他面對一個小輩還出手就是上清紫府仙雷這種非死即傷的大法術?
如果他一開始抱得就是教訓而非下毒手的心思,當下的局面最慘也不過吃自己一招術法攻擊,哪能輪到這個玉石俱焚的地步?
所以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只是這報應就發生在自己面前,作爲同門師兄弟,陣外的幾個平日裡關係一般的人看着張野的神情都不免覺得這小子過分了些。
“適可而止吧張野。”
不染老道乾咳了兩聲,“時間有限,你證明也證明過了,沒人懷疑你的水平。那麼現在能否收了這陣法,我們還需要時間商討迎敵對策。”
“明白了前輩。”張野轉過頭來苦笑了兩聲,“如果等一下我死了,麻煩您將這個消息轉達給我家中的那隻傘妖,拜託她照顧好我的父母,就說我是出了意外,與你們崑崙沒有半點關係。”
“等會兒!你什麼意思?”
跟他面對面的元華道師一把扯住了張野的領口。“‘如果等一下你死了’是什麼意思?”
“這陣法我收不了。”
張野聳了聳肩,“唯一的解法,就是提前釋放這道仙雷,賭一賭那六分之一的概率。我現在說一下遺言我覺得沒什麼問題,給你個建議,有什麼遺言最好也抓緊時間說完。”
“你他媽在耍我?!”
前不久還被人罵過素質低的崑崙道師這一瞬沒忍住爆出了粗口。
“不是耍你,而是事實。”張野仍舊在苦笑,“我之前也沒想到您老出手會那麼狠,一下手就是要人命的交易,走到這一步怪誰?你怪我?”
“他說的沒錯。”
陣外的不染老道一聲冷哼,算是把元華道師那股垂死掙扎的念頭也給徹底抹殺在了搖籃中。“誰讓你自己心胸狹隘一開始就打算要別人的命?現在落得這般下場,你怪不得任何人。”
“聽天由命吧,六分之一的概率而已,咱倆還有三分之二的概率全身而退呢。”
張野笑了笑,說這話時彷彿根本不是在一個面臨一個生死賭局。
元華道師閉上了眼。
他仍然害怕,他怕得差點要尿褲子。身邊不斷繞着圈子的紫色雷球已經大如西瓜,這種如同頭懸之劍的威脅每一次繞過他的背後,他的衣襟下都像是經歷了一次山洪爆發般冒出層層冷汗。
這種虛脫無力感很快已經將他的神經摺磨得精疲力竭,他現在只想結束,無論是死是活,下一秒結束下一秒就是解脫。
“準備好,開盤!”
張野打了個響指,紫色的巨大雷球帶着劃破空氣的轟鳴聲自兩人中間利箭般穿梭而過!遠遠撞在了彼岸土層上,打出了一塊遙隔千米尚且肉眼可見的巨大黑色深坑!雷球爆開的一瞬間,無數的火星四濺,點燃了那一片所有的草木!翻滾的熱浪在江面上沒能支撐多久,那一聲炸山般的聲勢時隔多秒卻仍舊聞者色變,見者心驚。
“會法境修者的全力一擊,嘖嘖。”張野望着遠山微微咂舌,“上清紫府仙訣,崑崙道法,名不虛傳。”
一旁的衆人沒有一個因爲這聲誇讚而心生自豪。剛纔那一幕除了深陷陣中的張野真正做到了雲淡風輕,剩餘的每個人幾乎都是打心底裡捏了一把冷汗。
這種威力別說是打在人身上,如果是打中了江上另外三艘鐵船裡的任意一艘,結果不用想必然是船毀人亡。
“要不要先來個人把元華道師擡下去?”
眼看着周圍沒人搭話,張野對着這條船上一羣看呆了的普通弟子指了指站在他對面已經險險暈倒在地的元華道師。
“來個人先把他扶下去休息!”
不染老道回過神來,對着底下一羣人冷冷說道。一羣弟子領命,把兩腿發軟臉色蒼白的元華道師擡回了內倉。
“你老實告訴我剛纔那個雷球的攻擊方向你本身是不是可以控制的?”
目送着元華的離場,老道士神色不善的望着張野說道。
這個眼神的意思中有嗔怪,但是卻沒有太多的生氣。
“你這不廢話麼?”
張野翻了個白眼,“我要不能控制落點方向我敢跟他玩這種賭命遊戲?我的命比他值錢,之前那麼說只是嚇一嚇那位出手就想廢了我的崑崙道師而已。”
聞言的七名道師面面相覷,相顧無言,只有唏噓。
能自由控制雷球落點。
那麼是否意味着只要他想讓元華死,剛纔那樣的局面元華就必死無疑?
沒有人事前知道這傢伙可以控制雷球方向這件事,事實是就算他真的藉此殺了元華,僞造成六分之一小概率的意外事件,同樣也沒有人可以對他的張野指手畫腳。
“還有沒有人對張野小友的調度安排有意見?”
老道士望着手底下一羣師侄問。
一陣整齊的搖頭。
張野微笑,無形裝逼的同時心裡捏的冷汗大概比這幫人加起來還多。
這種小概率事件,他不是神,當然不可能做到完全掌控雷球的落點位置。
這個陣法的最初構想僅僅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嚇那個元華道師一通。
但是張野萬萬沒想到,沒想到對方一出手就是死手,而且偏偏用的是威力會隨時間推移越發強大的上清紫府仙雷!
元華道師被擡下場之前他自己的腿也在抖,因爲外人感覺不到他臉上的驚恐,他自己心裡的鬥爭卻是在生死邊緣跑了一個又一個來回!
他知道露怯沒有用。
最後的結局不會因爲自己的臨場反應而發生任何改變,在貪生怕死和英勇就義之間,張野無比果斷的選擇了後者,用生命幫自己裝了一個完美的逼。
事實證明他的表演比較成功。
每個人都被元華道師誇張的反應吸引了眼球,反而沒幾個人注意到他這邊也是在盡力僞裝自己的心虛。
三分之二的概率賭自己跟元華兩人全身而退,在那一刻諸天神佛被他念了個遍,幸運女神的裙角終究還是在他的手中得以掀開。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可以控制那個雷球的落點方向?”
老道望着他,像是在責怪他的貪玩不分輕重場合。
“你這不廢話麼?”
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張野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翻了個白眼,這一刻看似無心的表情動作,卻是在無形中給在場的七名崑崙道師留下了一輩子抹不去的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