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全國首屈一指的一線城市,事實上趙宿雨所在的醫科大學在同類本科中享有一個很高的知名度。
而理所當然,作爲國內重點醫科大學的附屬單位,醫大名下的第一附屬醫院同樣承載着將近一整片地區的醫療衛生職能。
“這就是你們學校的校醫院?”
看着面前一整片堪稱“豪華奢侈”的建築羣,張野的臉上一陣充滿怪誕的笑容。
這樣的醫院規模即便比起二線城市的中心醫院也不遑多讓,而站在醫院門口朝內觀視,來往人羣已經明顯不再僅限於校內師生,而是涵蓋了全年齡段社會各行各業——或者說這附近地區的所有普通居民。
“有點厲害。”
他砸了咂舌,猶記得自己大學時的校醫院可比這裡慘淡的多。一小羣值班護士,兩層樓的主治醫師,簡陋但勉強湊合的醫療設備,以及印象中佔地不過一兩畝的醫院面積。
整所學校的校醫院多數情況下就是個讓學生放心、讓家長安心的面子工程,一旦醫療事故超出腸胃炎、感冒發燒一類的級別,幾個幹吃飯不幹事兒的醫師除了組織人員送往大醫院就只能白瞪眼乾着急。
相比之下這地方的豪華已經足夠讓他這種沒見過大世面的二流本科大學生爲之汗顏,到底是有錢的好處,附屬機構也能做得比學校還強。
“哈!哈!那當然。”趙宿雨的語氣中帶着深深的得意,“乾的就是濟世救人的行當,名下的附屬醫院能不厲害?”
“是是是,厲害極了。”張野點了點頭,懶得跟她搭話,徑直走到建築羣之間來回掃視了一遍。
如果說安雅的出事地點是在這裡,那麼毫無疑問,醫院當中必然藏有妖邪。
但是人太多了。
龐大的醫院規模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他想當然的認爲大學校醫院就該是自己上學時碰上的那般德行,醫生護士加起來不超過幾十人的類型,現在看來,現實應該是無情地甩了他一個嘴巴子。
這裡何止是幾十人的搜查範圍?
不算醫生護士,單單是來往流通的病人,加總起來也能有數以千計!
“你之前是不是來問過你室友的住院情況?”
搖了搖頭,他突然看了一眼身旁的趙宿雨。
“是,怎麼了?”趙大小姐微微一怔。
“知道她的主治醫師麼,帶我去找他。”張野苦笑着說道。
“你要幹嘛?”趙宿雨不解。
“縮小範圍。”張野吸了吸鼻子,臉上的表情居然是一陣說不上來的委屈。“這地方太大,根本沒法查。醫院這地方本身就屬於生老病死多發的特殊場合,大量死氣在建築上方聚集,如果其中混雜了一點妖氣,單憑人眼根本分辨不出來!我沒辦法,想走捷徑,只能是把跟你室友有所接觸的人全部調查一遍。現在希望是能有所收穫,如果一遍下來沒什麼發現,我覺得這事情怕是有點難。”
“你之前拍胸脯的時候不是跟我一臉自信麼?”看着此時此刻張野的表情,趙宿雨禁不住一個白眼。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某人聳了聳肩,表示“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
大小姐豎了豎中指,沒說話,只是老老實實前方帶路,目標應該是醫院醫師的門診辦公樓。
安雅之前所患的病症是急性腸胃炎。值得一提的地方在於負責幫她治療的醫師卻並不是胃腸科的人。
在趙宿雨的引薦下張野如願見到了這個事件核心掌握第一手資料的年輕醫科大拿,婁震廷醫師,也是全醫院少有的幾名一級醫師,研究涉及胃腸科、肝臟科、精神科等多處醫學領域。
“幸會~ ”
面對這名榮譽纏身、光環刺眼的醫學界大人物,張野毫不吝嗇地伸出了右手錶示敬意。
“病患?”
對方扶着眼睛細細打量了他一眼,另一隻手插在腰包裡,看上去並沒有握手示好的意思。
有點牛逼。
上來就吃了閉門羹的張野笑笑不說話。
他不喜歡這個人,直覺告訴他這個人的身上披着一層很厚的僞裝。
金邊的眼睛,斯文的外表。
一身醫生專有的白大褂幾乎是完美收斂了一個人身上所有的粗魯暴力,在名爲“白衣天使”的固有觀念束縛下,本就長相紳士的人更添幾分文雅與醫者情懷。
但是沒人知道他僞裝之下藏着什麼樣的人格。
也許一顆榴彈,也許一把手術刀。
這種類似的氣息他不記得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想到自己向來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不算難猜。
“一般病患請門診處繳費掛號,我這裡不提供什麼便捷服務。”
婁醫師轉頭看了一眼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趙宿雨,語氣中帶着一絲輕微的責怪之意,“小姑娘,就算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你也該明白凡事得按流程這個道理吧?”
“婁醫生你誤會了……”趙宿雨被他說得俏臉一紅,這個男醫師本身長得斯文帥氣,再加上年輕有爲,很難有適齡的懷春少女面對他全然不動心。
“我這次來還是爲我室友的事情,我們想來問問,安雅她住院時的一些具體事項……”
“你是安雅的什麼人。”
婁醫師把目光轉向了張野,面無表情,話語中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嚴寒冰冷。
“我是她哥哥,”張野笑了笑,隨機應變地扯了個謊。對方的語氣讓他很不舒服,在這個人的身上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醫者仁心,相反,是一種對萬事萬物都心存戒備的警覺。
“我叫安巖。”
他淡淡回答,不卑不亢的語氣,意思是說話中不漏一絲讓對方察覺的破綻。
“安雅,安巖。好的。”婁醫師嘴角輕揚,臉上是微笑的表情,但卻沒有給人以微笑的感覺。“你想問些什麼?”
“她的病症是你負責的麼?”張野不鹹不淡地問。
“是我,急性腸胃炎,院方安排的是盲腸割除手術。當時胃腸科的幾名醫生碰巧沒有空閒,我值班,因而臨時主刀。患者的術後恢復情況在我看來應該還不錯,我想您這次找上門來應該不是跟我們追討什麼術後健康問題責任的吧?安雅的哥哥?”
婁醫師擡起頭,着重強調了最後那個冗長的稱呼。“安雅的哥哥”,這讓人感覺他對這個身份很是在意,以此爲談話繼續的理由,或者說對這一點心存懷疑。
“當然不是,我妹妹的術後恢復狀況的確無可指摘,整個人身體上可是不存在半點問題~”張野微笑。
“所以你今天是專程來找我表示感謝的是麼?”婁醫師笑了。
“你覺得呢?”
張野也看着他哈哈大笑。
兩個人都在笑望着對方,無形的空氣中,瀰漫着一絲一觸即發的火星。
“哈哈哈其實是安雅她有東西落在病房裡了,我們專程來問一下她住院時住的是哪間病房。”
趙宿雨也跟着誇張而僵硬地笑了起來,眼前的兩個人一個個都帶着彷彿要一口親死對方的甜蜜笑容,但直覺卻告訴她再不想辦法打破這個僵局他們倆能直接上手掐死對方。
“住院部的三樓,3217。”
婁醫師的目光仍然在緊緊盯着張野,不減敵意的同時,爲表禮貌,還是開口回答了趙宿雨的問題。
“負責她的護士在那一層樓的護士站可以找到,如果遺落了東西,可以問問她們是否有看到。”
“謝……謝謝!”
趙宿雨感激的彎腰點頭,拉住張野拼命地使眼色示意對方離開。
“還有什麼其他問題不妨一併說出來。”
婁醫師微笑,“我是她的主治醫師,有什麼問題,我有責任與義務幫忙解決。”
“謝謝,並不勞煩。”張野不甘示弱地微笑點頭,“我是她的哥哥,我都沒顯得如此積極。”
“是麼?”婁醫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臉上滿是嘲諷的笑容,“我以爲妹妹的東西遺落在病房,當哥哥的與其來問我不如直接問問自己的妹妹病房號是多少。現在看來你們兄妹倆怕是還需要加強一點日常溝通,至少別這麼隨便的事情,還要繞過一個大圈子去問外人。”
“說起來我倒忘了婁醫師還涉及過心理醫學方面的研究啊,”張野故作遲鈍地一拍腦門,“難怪說話的語氣如此咄咄逼人,恨不能三句話以內查出人祖上三代一樣。說實話我今天還真有特地來看看您的意思,不過不是感謝,單純的敬仰——慕名而來~”他帶着厚臉皮的笑容補充說明。
“我想這位朋友你可能誤會了。”
婁醫師整理了一下上身的白大褂, “我可沒什麼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現在是工作時間,而你們無意義的拜訪恰好沒有選對時間點。”他指了指腕錶,臉上的笑容倒是看不出半點生氣的感覺。
“原來如此。”張野微笑點頭,“那改個時間,改時間再來拜訪。”
“隨意。”
婁醫師輕撇嘴角,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個男人不簡單。
兩個人往不同的方向轉身離去,心裡想的內容倒是出人意料的一致。
“你剛纔吃火藥了?!”
轉身後的趙宿雨面帶瘋狂地問。
“沒呢,這個婁醫師挺有意思,跟他聊天我很開心。”
張野笑笑,只是記準了3217的病房號,沒有再過多和趙宿雨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