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好帥啊……”
趙宿雨眨着星星眼，看上去對張野所表述的東西十分感興趣。
“那你的劍呢？能拿出來給我見識見識嘛？來來來別小氣！”她慫恿着拉起了張野的衣角，撒嬌不斷只爲一睹這傳說中的法器真容。
“讓您失望了。”張大師抱歉地笑了笑，“在道域四萬八千法門中，我偏偏是不修劍器的那一類。也就是我降妖除魔從來不靠鬥技，自然也就沒有你想看的兇器。”
“那你用的是啥……”趙宿雨翻了個白眼。
“奇門詭術。”
張野看着對方，也許是錯覺，這一刻他的眼神中隱隱若光。
“露兩手看看。”
趙宿雨輕佻的一笑，勾了勾手指做了個挑釁的動作。
“你確定？”張野一聲怪笑，“算了，怕麻煩，你不嫌累我都嫌累。”
“別！本姑娘是出了名的不嫌麻煩！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難得我今天來找你玩兒，你一定得露兩手來給我看看！”趙宿雨抓着張野的胳膊，看上去就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強硬態度。
“行吧，你不嫌累，我無話可說。”
張野笑着點了點頭，起身前去打開了大門。
“以這棟樓爲例，”他笑望着沙發上的趙小姐，“說說看，這棟樓有幾層。”
“五層？六層？我來的時候就匆匆掃了一眼沒注意，你問這個幹嘛？”心思單純的趙小姐如實回答。
“不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下樓去外面看看，數一數這棟樓到底幾層。”張野微笑，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就是你說累的原因是麼？”趙宿雨臉一黑。
“沒辦法哦，你非要我展示，這小小房間又實在施展不開。我都說了怕你麻煩，你自己又不願動腿，那我能怎麼辦？”張野聳了聳肩，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行，我信你一次。”
趙宿雨豎了豎食指，老老實實地走到門口換鞋，一步一步地走下臺階從大樓外數着看。
“六層，我數完了。”
兩分鐘，她下樓又上樓，路程不算太長，所以體現在人身上也不顯面紅氣喘。
“好樣的，下去再數一遍，然後你就會發現這棟樓其實是五層。”張野微笑，臉上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真的假的？”
趙宿雨擰着眉毛一陣嘀咕，嘴上說着邪乎，身體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樓下走。
張野笑着看她上下來回，也不做什麼動作，只是倚靠在門框上吹口哨。幾分鐘以後重回二樓的趙小姐彷彿是大白天中了邪一樣面露深深的驚奇，短短几步樓梯因爲快速上下而不由的大口喘氣。
“爲什麼？！”她不可置信的叫喊，“爲什麼真的變成五樓了？！”
“因爲你第一次看錯了唄。”張野微笑，“那麼記好了你現在腳下站着的是二樓，一層一層往上走試試看，看你一共能走到幾層。”
趙宿雨不說話，只是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快步上樓計數。
理所當然，連同閣樓在內，她一共能到達的數字是六個樓層。
“是不是已經開始模糊不清了？”
斜倚在門框上的張野顯得輕鬆自在悠然自得。
“別說話，先把氣緩一緩。”看着因爲快速爬樓而面紅心跳的趙宿雨，他貌似很貼心地提出了讓對方歇息的建議。
“只是還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故作無謂的看向了天花板，“如果你現在下樓再數一次，仍然會發現無論怎麼數，這棟樓還是隻有五層。”
“……”
這一次趙宿雨豎起的是中指。
“不數了？”張野哈哈大笑。
“不數了，你說是幾層就是幾層吧。”
趙宿雨擺着手，在張野的攙扶下走回了室內歇息。
“你是怎麼做到的？”喘勻了氣息，她一臉急切的問道，“我確信我不可能數錯，兩次是六層，中間那一次是五層。你怎麼做到的？”
“很難麼？你信不信你現在再數一次，整棟樓又會變成七層？”張野一臉認真地看着她。
趙宿雨：“……”
“開個玩笑。”看着對方的表情，張野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棟樓當然是六層，從一開始就是六層，你再怎麼數也是六層。”
“但是爲什麼我中間那一次下樓，數出來的結果是五層？”趙宿雨不解。
“因爲你數錯了。”張野微笑，回答得簡潔明瞭。
“不可能！”趙宿雨一口否定，“我當時來來回回數了不下十遍，絕對是五層！”
“不可能麼？”張野詭異的一笑，伸出了左手。“我有幾根手指？”
“……”
趙宿雨沒說話，因爲她看到了六根。
“再數一次。”
張野笑笑，左手握拳，隨後一晃眼的功夫快速張開。
“……”
這次是五根。
“是不是覺得很神奇？”張野挑眉。
“嗯嗯嗯嗯！”
趙宿雨點頭點成了雞啄米。
“人的眼睛是會騙人的，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幻術，不是真的改變物體，而是悄悄改變你的眼睛。”張野微笑，“魔術看過麼？利用光影、顏色、暗室製造的視覺陷阱，你以爲你看到的是真的，其實你只看到了一部分。所謂的奇門詭術自然比這個要高明許多，但究其原理，卻有很大程度上的類似乃至相同。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給了你一個心理暗示。我說‘這棟樓可能是五層哦’，你半信半疑，於是真的按我的吩咐去看。其實在思考我說的話時，你的腦海裡已經形成了兩個基本印象，一個是第一次數樓層時的記憶——六層大樓，確實無誤；一個是因爲我的話而產生想象——五層大樓，如我所言。而我給你下的咒術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讓你產生幻覺，無數倍地放大你大腦的想象功能，有的時候甚至能在意識幻境中把想象的東西看成現實。接下來的過程我想就不用我多解釋了，你心裡想着‘該死啊該不會真的是五層吧？！’，然後急匆匆地下樓，連看都沒看清楚匆匆一瞥就覺得‘啊！怎麼辦！真的是五層！真的讓他說中了耶！’，於是越看越覺得像是五樓，最後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大腦給自己編制的謊話，覺得錯不了，這棟樓就是五層！”
“於是我第二次上來的時候你告訴我‘這棟樓確實是五層，我第一次是看錯了’，其實是爲了側面佐證我大腦給自己的謊話，加深我的自我催眠？”趙宿雨睜大了雙眼，硬生生是聽懂了張野的長篇大論。
“厲害啊！到底是學醫的高材生，一遍就聽懂了！”張野眼前一亮，鼓掌說道。
“這個類似於我們心理學課程上說到的精神催眠，但是哪有你那麼誇張的？莫名其妙給個心理暗示就催眠成功啦？！”趙宿雨越想越覺得鬱悶。
“誇張麼？以心理醫生的角度來看的確是誇張，但是對一個奇門詭道的傳人來說，並不困難。”張野滿是裝逼氣息的淡淡一笑，“這種依靠幻覺影響人類思維的特殊方法其實來自於鬼怪。你會發現很多時候鬼無法直接殺人，他們殺人的方式都是依靠附身、幻覺之類的精神刺激，讓被害者自己走向死亡。而這種純粹依靠精神力量進行攻擊的特殊方式被人類發掘運用，並以‘鬼術’命名，成爲了最早‘詭術’一脈的雛形。（‘鬼’同‘詭’）”
“那‘奇門’呢？”趙宿雨問。
“‘奇門’同‘岐門’，最早來自於歧黃之術。而歧黃之術，其實根源來自於妖。”張野隱晦地一笑，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妖物的術法來自於自然。
而人類在此基礎上的模仿、改造，其實只是步了上古大妖們的後塵，以自然之術，剋制自然之物。
“你早跟我用手指演示不就行了？害得我樓上樓下跑那麼多趟……”趙宿雨憤憤地皺着眉頭，香汗淋漓的同時看着張野一臉怨懟。
“如果我不讓你跑得滿身大汗，這棟樓怎麼變成七層？”張野笑笑，“你還沒發覺這場迷局裡頭的重點麼？重點根本不在於我騙了你一次讓原本是六層的大樓在你眼中變爲了五層，而是跑完這幾趟以後這棟樓的層數已經完全在我掌控，無論我說是七層八層，你都會深信不疑。”
“……！”
這一刻的趙宿雨緊緊抿着嘴脣，看上去是有話要說，卻無論如何不知如何開口表達。
“這就是幻陣之術。”
張野笑了。
“迷宮困死人並不在於複雜曲折的陷阱，而是對人意志的摧殘。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未知的恐懼與危險，而是人心底的絕望。你跑累了，你認輸了，於是你放棄了抵抗，覺得無論我說什麼都是對的，幻陣也是一樣，陷陣的人覺得無論如何都出不去了，於是放棄了抵抗掙扎，一直到陷死陣中，不得脫逃。”
“好嚇人。”
趙宿雨打了個寒顫，被他這段話說得渾身一冷。
“最近在研究六合陣數，正好你問起來，正好我也就現學現賣了。”張野笑了笑，“所謂奇門詭術其實涵蓋面很廣很廣，你要我跟你解釋一時半會肯定是說不完的。前人的智慧太過龐大，只是剛好你讓我給你露兩手，剛好我就給你展示了其中涉及心理的一部分。畢竟對人和對妖手段不可能全然相同，對妖怪我可以直接佈下一套陣法讓它現形伏罪，但是降魔法術對人沒用，我給你展示，自然是隻能展示這種原理類的小把戲。”
“明白。”趙宿雨點了點頭，“我能跟你學這些東西嗎？”她問，眨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語氣中容不得半點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