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就安定裡那點鳥人,有何不能打的!”
“昨日就該一鼓作氣,今日咱們只怕已在安定府內喝酒慶功了!”說罷不忘瞪寧慧一眼。
雷越看了一眼父親臉色,雖是烏雲密佈,但也不像隨時就能砸下一個悶雷的樣子,便道:“各位將軍所言非虛,打安定縣,自然輕而易舉,可佔了安定縣後是守是攻?西北西南大部可都在舊朝手中,若守着,舊朝援軍將到,只爲小小安定府大動干戈,實在不值,若攻,後方空虛,若佈置不當,就會腹背受敵。”
“自然是攻,西北地廣人稀,民風彪悍,咱們即使佔了城,若刁民難訓,也是費力不討好!不如就往西南,那皇帝老兒就在西南之地,端掉了他老窩,還怕西北不降?”
“說的不錯!”
“話是不錯!但諸位難道忘了西南之地並不好攻,聖上御駕親征,西南一役也是無功而返!”
雷乾緊蹙着眉頭盯着眼前的羊皮圖,待衆人議論暫停,他才咳了一聲,面向衆人,當即便有人問道:“大將軍,奉旨調軍的是你,聖上讓咱們駐軍隴州,到底是什麼意思?”
雷乾煩躁地瞪了一眼寧慧,“聖上並未交代!”衆人哄一下又議論起來,雷乾擰着兩道眉頭問:“公主的意思呢?”
這倒稀奇了,雷乾問起這個遠謫隨軍的公主來了,且聽這語氣,還頗認真的意思!衆人都靜了下來,神色各異地望着這個再怎麼輕裝簡飾也不像沙場征伐之人的公主。
寧慧坐着,衆人的各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渾然不覺似的,緩緩道:“先取西北兩州府,再取西南。”
衆人要笑,但怕她本是玩笑,便又看了看她的臉色,見她臉色鎮定,神態從容,一派認真,混不是開玩笑的樣子,便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更有甚者捶桌附身,笑得樂不可支。雷越沒笑,越過人羣去看他父親,他父親板着臉要把眼前的行軍圖盯出兩個窟窿來,秦副將也沒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寧慧。
好不容易笑聲才漸漸止了,寧慧便一本正經問雷乾:“大將軍以爲如何?”雷乾冷冷一笑道:“公主敢想,老臣就敢把這仗打贏了!”他擡眼看一眼衆人,那神態之間氣勢頓現,底下還零星低聲議論着的人便噤了聲,“這世上有老臣打不贏的仗,卻沒有老臣打不了的仗!只是公主欠老臣一個理由。”
寧慧抱拳道:“大將軍,寧慧所言只怕衆人皆以爲兒戲,不如以安定縣爲賭注,將軍且聽寧慧調度,若三日內取得安定,寧慧便將後事詳細說與將軍,若不能,願受將軍責罰,軍中之事,寧慧再不敢隨意干涉!”
“隨意干涉?”
“絕不干涉。”
雷乾道,“好!約定三日!”寧慧臉上帶了些胸有成竹的笑意:“今日也算。”外面早已日頭高懸,快到午時,今日已經過了一半。但她既如此託大,雷乾也不動神色,直道一個好字,便令衆人散去。
雷越懷裡揣着些傷藥,三兩步趕上寧慧,略略行禮,便獻寶似的奉上去:“父親治軍嚴謹,連我都打,公主切莫怪他!”寧慧只一點頭,他頗有些不自得地道:“不過父親這回倒也失算,打一個女孩子這麼狠,實在叫人看不過去。”寧慧不動神色道:“軍中女子行動不便,我多顧念她些也是應該。不過這話不必叫大將軍知道。”雷越忙着答應,“我這裡有些傷藥,親身驗證過,效果真真是好,不敢私藏,獻給公主。”
寧慧接到手裡,微微一嗅,便神色微妙地看定了雷越,“這等好東西,哪裡來的?”“這……”他爲難地撓了撓脖子,“是一位……江湖朋友送的。”寧慧會意一笑:“那便卻之不恭,多謝了!”回去將藥給流景看,流景臉上神色也是精彩,最終也憋不住一笑。
秋紅正在幫流景換藥,看着那藥,臉色不虞地哼了一聲,“不過是個會配藥的江湖郎中,得意什麼!”寧慧看秋紅那樣,故意喲了一聲,秋紅兩頰緋紅,也顧不得流景和葛素交情,脫口道:“是什麼正經人了!她……”那日給雷越送藥的波折她誰也沒告訴,此時急了,就要合盤講出,但當時情景實在尷尬,而況自己非但沒有非禮勿視,還強行爲雷越上藥,這話無論如何她也講不出口,只得悻悻地閉了嘴。
待秋紅走了,兩人才輕聲議論,想到好笑處,便湊在一處笑鬧。她這裡一派琴瑟相調,卻不見大將軍帳裡氣氛肅穆,愁雲慘淡,秦副將叉着腰道:“千真萬確,王靈要兵分兩路,對咱們形成合圍之勢。”
“那是他找死!”
“誰說不是,他長途奔襲,縱使將咱們困住,咱們以逸待勞,也有六成勝算。”秦副將搓搓手,“但咱們做什麼跟他這麼打?咱們的目的是將舊朝土地收入囊中,可不是將舊朝將士打殺完了了事。”
雷乾沉吟一陣,終於問道:“這消息,公主那邊可知道?”
秦副將咳了一聲,又揉了揉鼻子,“這消息,就是從公主那邊來的。”
“什麼?”雷乾就差從凳子上跳起來,“怎麼回事?”
“大將軍息怒。”秦副將索性悠閒起來,灌一口冷茶水才道:“咱們和王靈本是同朝爲臣,沒事總往他那裡安眼線做什麼?公主可不一樣,她母親是外族俘虜,本就是要蠶食我朝疆土,文武大臣處有幾個眼線纔是正常。”他往後一靠,“再說,她一個弱女子,不能武,文又在這裡用不上,她沒幾個靈通的消息,她怎麼立足?”
“哼!”雷乾頗不以爲然,“奇技淫巧罷了。不過若消息屬實,咱們須得佈置一番。哼,暫讓她胡鬧三日,咱們早作準備。”他把行軍圖從架子上拿下來攤在桌子上,“西北?西南?哼哼,王靈是想兩路都守,那卻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