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的確不是始亂終棄的人,只是可惜啊,這一次他和西寧公主的聯姻關係到兩國和平,關係到對匈作戰,一旦皇上親自下旨,就算他情深似海,也總不能抗旨不遵吧?”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顧綺羅和顧蘭綃回頭一看,只見久未露面的程秋嬋和顧錦繡顧素紈一起走進亭子,其他女孩兒跟隨在身後,都笑吟吟看着顧綺羅,等待欣賞她被人說中心事後勃然色變的模樣,能讓精明厲害的顧家大姑娘失態,這是多大快人心的事。
顧綺羅恍惚了一下,眼前似是浮現出蕭江北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嘴角邊慢慢勾起一絲笑意,暗道抗旨不遵?如果皇帝真的下旨,那個傢伙說不定還真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唔!應該不會這麼狗血吧,太子是知道他性情的,所以即便皇上有意,這道旨意大概也發不出來,不然可真的是慘了。
“喂!我在和你說話,你什麼意思?顧綺羅,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程秋嬋被顧綺羅輕視,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忽聽顧蘭綃涼涼道:“這可是說笑,程九姑娘又不是我大姐姐的客人,和我們談什麼待客之道?你也不要怨我大姐姐,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忙碌,那個百味館每天的三桌宴席,簡直讓那些達官貴人趨之若鶩,每天就爲了怎麼安排,大姐姐就絞盡腦汁,這一個不妥,就得罪了人。這還罷了,家裡也是不省心。一樁樁一件件的,哪樣不要她操心?偏偏我們太太身子從春天到現在,一直都不爽利。唉!你沒看見我大姐姐都瘦成什麼樣了?這都是操不完的心啊。”
一番話說完。程秋嬋鼻子差點兒氣歪了,人家這意思是說能讓顧綺羅放在眼中的都是達官顯貴級別的人物,像她這種小角色,顧綺羅壓根兒就不會理會。這顧蘭綃的嘴巴也太損了,怎麼從前都沒發現呢?
顧綺羅也是在心裡暗豎大拇指,暗道這二妹妹的詞鋒如今竟是這般厲害了,嘿嘿。果然是近朱者赤嗎?當日我剛來的時候,她可沒有這樣鋒利的,因爲跟了我。所以才越發能說會道。得!這一不小心,又臭美了一下。
“呵呵,大姑娘也用不着這麼得意,我聽說西寧公主美若天仙飄逸出塵。遠不是某些庸脂俗粉可比。這俗語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二公子再怎麼英雄了得,也是人啊,何況還關係到兩國聯姻的大事,呵呵,大姑娘,你真是要想想辦法呢。”
另一個叫做喬巧兒的少女也忍不住開口嘲諷。她也是蕭江北的傾慕者之一,自然恨顧綺羅入骨。不如此,也不可能和程秋嬋顧錦繡這樣的貨色走在一起。
顧綺羅簡直無語,看這喬巧兒得意的樣子:好像要和蕭江北聯姻的是她一般,尤其是那假惺惺的笑聲,真是怎麼聽怎麼刺耳,她真的很想說演技不好就不要強求了,裝出這麼個四不像來簡直是折磨觀衆。
“蕭家哥哥能不能過美人關,程九姑娘不是最清楚嗎?”顧蘭綃含笑看向程秋嬋。其實她並不知道當日程秋嬋落水是苦肉計,只不過後來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也是聰明女子,自然也就會產生懷疑。今日恰好藉着喬巧兒的話,就那麼輕輕點了一下。
程秋嬋雖然也有些心機,到底還是個豆蔻少女,哪裡能像顧綺羅這兩世爲人的妖孽那般沉住氣,當下一聽這話,立刻惱羞成怒,臉紅氣喘死死瞪着顧蘭綃,恨不能把她吃了似得。咬牙切齒道:“二姑娘用得着這麼得意嗎?哼!到時候我等着看你怎麼哭。”
“這種話在心裡想想就好,千萬別說出來,不然當心沒辦法收場。”顧蘭綃半點情面都不留,冷笑着看了幾個女孩兒一眼,她悠悠道:“我還記得當日大姐姐進京,一大堆人都等着看她怎麼哭,結果又如何?最後有多少人哭斷肝腸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大姐姐肯定沒哭。從一開始蕭家哥哥是醜陋克妻殺人狂魔,到後來他和我們家翻臉,又和大姐姐反目成仇,這京城裡的流言簡直一天一個樣兒,可是又如何?我大姐姐笑到了最後。”
顧綺羅配合顧蘭綃的話適時露出一個微笑,擡手柔聲道:“大家站着幹什麼?都坐吧。”
真他媽虛僞。
女孩兒們都忍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這亭裡總共就四個石凳,她們姐妹倆坐了兩個,現在卻讓女孩兒們都坐,坐哪裡啊?石欄上嗎?連個墊子都沒鋪,當她們是什麼人?粗使婆子還是打雜丫頭?
大家夥兒一肚子氣,這裡顧錦繡見顧綺羅一不小心又成了衆矢之的,心中這個美啊,恰好雲芝拿了墊子過來,於是她連忙展現主人風度,將衆人讓着坐在欄上,一面看着顧綺羅笑吟吟道:“我常聽說樂極易生悲,所以之前還替姐姐擔心,如今看來,竟是我多慮了,姐姐看上去很胸有成竹呢。”
“叫我說,做人還是收着些好,難道沒聽說過天不遂人願嗎?命裡八尺難求一丈……”喬巧兒也冷笑着附和,一語未完,就聽亭子下方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大喊道:“姑娘,姑娘,蕭家派人送信過來了。”
一句話驚得衆人都站了起來,顧綺羅和顧蘭綃也不例外,大家眼看着春雨面紅耳赤的大步往亭子跑來,一臉的汗,看上去就透着那麼一股氣急敗壞的味道,程秋嬋便冷笑道:“喲,這是怎麼了?這樣的急,總不會是二公子送了解除婚約的書信來吧?”
她這話立刻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就在此時,春雨也終於進了亭子,看見這麼多人,小丫頭先是一愣,接着匆匆行了個禮後便來到顧綺羅身邊,把一個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大信封遞了過去,沉聲道:“姑娘,是二爺託小橋帶回來的信。”
這個時候,他特意託小橋送信給我,什麼意思?
顧綺羅心中有些狐疑,如今已是夏末,這幾個月裡,蕭江北也有書信捎來,但都沒有這一次的鄭重,竟是特意打發了小橋送信回來。
感覺到袖子被顧蘭綃緊緊攥住,但她並不是那種患得患失的人,當下毫不猶豫當着衆人的面兒將這封比a4紙還要大的信封拆開,還不等抽出裡面信件,就有一股芬芳先飄逸出來。
“這是什麼香氣?這樣好聞?”女孩兒當中有人驚叫了一聲,被程秋嬋和顧錦繡狠狠瞪了一眼,那女孩兒便不由自主低了頭。
不過顧蘭綃可不會顧忌她們,聞見這香氣便笑道:“二哥哥當真有心,這不知是從北疆那邊弄得什麼名貴香料吧……”不等說完,只見顧綺羅已經將信抽了出來,卻原來是一張硬硬的紙板,上面粘着一束淡藍色的小花標本,那花初看並不十分出奇,只是開得十分熱烈,然而細看去,方覺花朵雖小,形狀卻是精緻的緊,最難得上面竟似有閃閃星光浮動,那好聞卻不強烈的香氣便是這束小花發出來的。
“這是什麼花?我竟然從來沒見過。”顧蘭綃好奇問着,卻見顧綺羅搖頭,顯然也不認識。女孩兒們也是面面相覷,都不識得此花。
這一束小花標本旁邊,是雋秀飄逸的兩行小字,寫的是:“我一切安好,放心。恐京城又要盛傳西寧公主之事,莫要在意。任憑風雨,至死不渝。等我回來。”
“啊!”就有女孩子失聲驚叫起來,顧綺羅並沒有將信藏着掖着,所以幾個湊上前的女孩兒在看完小藍花之後都看到了這幾句話,當即便面紅耳赤:這樣紅果果表達愛意的情書徹底把她們驚到了。
她們這一叫,就是顧錦繡程秋嬋等幾個原本還繃着臉不肯上前的,也禁不住好奇了,連忙厚着臉皮湊過頭去看,只有寥寥兩行字,自是一眼就看完了,當即這幾個人面上就變了色。
“咦?大家這是怎麼了?怎麼都黑了臉?”顧蘭綃抓緊時間落井下石,果然讓女孩兒們面色又難看了幾分,程秋嬋冷哼一聲道:“有什麼可得意的?也就是你們這樣肆無忌憚的人家,才能看上如此膽大狂妄之徒,呸!這樣露骨的話,簡直放肆到了極點,也只有你們姐妹這樣的放蕩之人,纔會把他當成寶貝。”
這話當真惡毒,程秋嬋嫉恨之下,真是恨不得顧綺羅立刻死在自己面前,因此說話不留半分情面,這等於是公然撕破臉皮了。只氣的顧蘭綃霍然而起,正要和程秋嬋大吵一場,就被顧綺羅又拉着坐下來,只見她將信放在膝上,悠然笑道:“程姑娘此言差矣,二公子雖然霸道了些,但還是很會把握分寸的。該放肆的時候他纔會放肆,該謹小慎微之時,他比誰都小心。這一點姑娘該是最有體會的啊,當日你落水,二公子只用馬鞭子救你,可是碰都沒敢碰你一下,你說,這世上還有他這樣小心謹慎的君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