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全球娛樂媒體爭相報導一則震撼流行音樂界的新聞。美國搖滾天團‘聯合公園’的主唱被發現在家中自盡生亡。
韓育陵也因這件事,難得地被葉雅琪從睡夢中叫醒。
“假的,不可能。”韓育陵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倒頭回牀上繼續睡, 可還是被葉雅琪搖醒, 葉雅琪讓他看美國主流搜索引擎網站主頁的最熱新聞報導。
韓育陵彈起身, 搶過葉雅琪手機, 越刷眉頭皺得越深, 最後眼眶也紅了。
韓育陵是聯合公園的忠實粉絲,圈內人幾乎都知道,只要有時間, 韓育陵都不會錯過偶像的演唱會演出,數年前偶像來開演唱會, 韓育陵自薦當接待大使, 他當時面對偶像的小粉絲模樣, 也成了媒體競相報導的話題。
韓育陵起牀沒多久就抵達公司,目的地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的網絡宣傳部, 負責管理公司官方網頁的執行員看見他一大早就神情肅穆地親自到訪,嚇得剛入口的奶茶都噴出來。
“老師!”執行員一手抹嘴一手快速地操縱鍵盤,慌張地說:“那些惡意評論都……都,好了,全刪了!”
韓育陵沒仔細聽執行員在說什麼, 他自顧自拉來椅子坐在旁邊, 指着屏幕說:“我們官網, 黑幕, 哀悼三天。”
執行員愣了三秒, 才理解了韓育陵的意思,於是神速開始操作。
“你也許可以錄個視頻, 唱首歌致哀。”林寶渦的話聲傳來,韓育陵擡頭看,見他站在間隔板後,嘴裡刁着根未點燃的煙。
韓育陵背靠上椅子,雙手捂臉,“現在不想唱歌,沒心情,啊!怎麼會這樣?”他哀嘆。
林寶渦向用眼神在徵詢他意見的執行員點點頭,然後邀韓育陵到餐廳喝咖啡。韓育陵見執行員操作的速度快得他眼睛都跟不上,便放棄旁觀,起身和林寶渦一起到餐廳。
途中,林寶渦主動向韓育陵報告田悅萌的情況,田悅萌雖然仍需留院,但主診醫師表示她的狀況十分穩定,主診醫師便是曾經治療過韓育陵的醫師,他告訴林寶渦,和韓育陵那時的狀況比起來,田悅萌只算是輕傷,他還說幸好出事的不是韓育陵,韓育陵那身脆弱的椎骨要是再有什麼傷害,恐怕下輩子就得癱瘓。
那些與田悅萌無關的資訊,林寶渦自然都沒有多嘴複述。
韓育陵的黑咖啡和林寶渦的紅茶一起送了來,餐廳員工還另外端上一小蒸籠的叉燒包,說是廚師一大早親手做的,絕不是加熱的冷凍包子。
韓育陵用雙手各兩隻手指夾起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燙手包子,撕開鬆軟的包子外皮,叉燒肉濃郁的燒烤香氣和包子皮的淡淡甜香撲鼻而來,成功挑起他的食慾,他只朝包子吹了兩口氣,就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結果被燙得難以咀嚼。
林寶渦微皺眉頭,但一聲不吭,只裝做若無其事地給葉雅琪回覆簡訊。他之所以會把韓育陵帶到餐廳,是因爲葉雅琪說韓育陵得悉偶像殞命後就失落得什麼也不吃就出門,葉雅琪說被蘆紹宗約了去晨運,沒辦法跟隨,於是便拜託林寶渦設法讓韓育陵進食。
瞎操心了吧,林寶渦如此納悶,公司餐廳的主廚一樣是元老級的員工,公司對他的工作要求除了料理必須營養均衡,就是一定得符合韓育陵喜好,所以廚師手下沒有一道菜是韓育陵吃不下的。
林寶渦飲完紅茶,便把雙臂交疊在桌上,輕託了下鼻樑上的眼鏡。韓育陵朝正襟危坐的林寶渦眨眼,示意‘有話請講’,因爲他並沒有打算停下吃第二個包子的舉動。
“天水珠寶要和我們商談撤換廣告女主角與否的事。”林寶渦直接切入正題。
韓育陵本來並不喜歡和林寶渦相處,他覺得林寶渦很羅嗦,不過他最近才漸漸發現,這位總裁助理其實只有在瑣事方面會長篇大論,儘自己所能把某個話題解釋得仔仔細細,那或許是他的個人興趣。不過一提到正事,他都是單刀直入,不會拐彎抹角,這點讓韓育陵對他越來越是欣賞,也對他多少產生了些依賴。
韓育陵暗想,哪一天自己要是迷失了自我,而身邊的親人都不願意直白地點醒自己,那麼至少還有這樣一個人會對他實話實說。
“撤換?”韓育陵蹙眉,邊嚼包子邊接着說:“那對田悅萌不公平,就算撇開人情不說,現在中途換人,等於一切要重新開始,那樣花費更大。”
林寶渦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對方財大氣粗。”
韓育陵差點給包子噎着,他立刻放下還剩四分之一的包子,端起咖啡慢慢地喝,順了順喉才說:“田悅萌現在是我們公司的人,要換人的話,他們得給我們賠錢吶。”
林寶渦聳肩,“想來他們並不在乎。”說着,林寶渦就把手機放在桌上,推向韓育陵,讓韓育陵看葉宇傑不久前寫來的電郵,電郵內容表示天水珠寶打算辦一場公開試鏡甄選新女主角,需要韓育陵親自過去,從突圍而出的五人中選出最搭配的一個。
韓育陵看完電郵,毫不顧忌地就爆了聲粗,周圍幾桌的食客都立刻挺直腰桿、優雅用餐,生怕是自己不雅的舉動惹惱了大少爺。
“我有時間嗎?我沒時間吧!”韓育陵拿起包子大口嚼,還轉過頭含含糊糊地向餐廳員工喊:“包子再來一籠!”
“你未來幾周的時間都是爲天水珠寶拍廣告和做宣傳,現在這些工作都停擺。”林寶渦淡定接話。
韓育陵吞下包子,把手機推回給林寶渦,無奈地說:“你知道我很不願意去。”
“我如果向蘆先生報告,他必會親自和葉氏接洽,並且會對你隱瞞。”
包子送到,韓育陵沒有動手,反而使林寶渦說完後就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用筷子夾起熱燙的包子,小口小口地吃。
韓育陵自顧自拿過林寶渦的手機,刷了遍電郵收件箱,發現過去十二個小時林寶渦都有在閱讀和回覆各種電郵,單看電郵標題的分類就有超過十種,顯見總裁助理的管理範圍之廣泛。
林寶渦和葉宇傑之間的聯絡有數封,韓育陵點開來看,內容是林寶渦設法說服葉宇傑等候田悅萌傷愈,但葉宇傑都不在電郵里正面迴應,而是屢次堅持地要求韓育陵前去會面。
韓育陵深吸口氣,瞭解到林寶渦爲何選擇不先讓蘆紹宗處理這個問題,因爲,葉宇傑的目的就是要見他,蘆紹宗就算解決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姓葉的那一家人,似乎打定了主意,會咬着他不放。
“我去,你來安排。”韓育陵把手機推還給林寶渦。
“葉宇傑要求下週,但我走不開,我會再拖延一星期,後個星期出發,老師可以先休息一陣子,嗯,給聯合公園錄個致敬的視頻怎樣?我其實也很在意這事,老師若是可以清唱一曲,那一定非常……”
韓育陵突地輕拍桌面,制止正事結束後就開始囉哩叭嗦的林寶渦。
“我想速戰速決,我一個人先去,你處理好你的工作就馬上來接我。”韓育陵說完就拿起整個蒸籠,起身即走。蒸籠裡還有兩個包子。
林寶渦頭一陣疼,擡手揉揉太陽穴,決定先告假回家睡一會兒再想個好方案。
韓育陵帶着包子到錄音室,正錄音的Yzak在和幾位音樂老師討論編曲。
“老師。”Yzak第一時間向韓育陵問好,他氣色看起來還不是很好,黑眼圈頗深。
韓育陵輕聲一笑,擡手搓亂Yzak蓬鬆的頭髮,不怎麼嚴肅地教訓:“看你這熊貓眼,睡不好能唱歌嗎?啊?”
Yzak低下頭,內疚地說:“嗯……今天嗓子開不了,所以和老師們討論編曲。”
“有那心情這麼認真開會嗎?你們。”韓育陵把空了的蒸籠壓在幾位音樂老師圍着修改的手寫曲譜上。
老師們面面相覷,再一齊看向居高臨下瞅着他們看的大少爺。
“給逝世的那位了不起的人演奏一下吧。”韓育陵歪歪脖子。
數分鐘後,錄音室就沸騰起來。
韓育陵在錄音間裡激昂地唱他崇拜的那位偶像的作品,從最新的作品,到最初的出道作,他無一不曉,他一直羨慕這位既可以像野獸一樣嘶吼,也可以如天使一般呢喃的歌手,他羨慕他,吶喊地揭露了許多人的傷疤,卻又用溫柔的嗓音療愈受傷之人。
想要得到解脫,就得直面心中的惡魔,那是這位歌手在許多歌曲裡表白的想法。
韓育陵覺得今日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有個生鏽多年的齒輪在轉動,一扇被他緊閉着的門正在打開,而他必須去收拾裡頭的一片狼藉,才能大方地遠離門內的黑暗。
韓育陵和Yzak以及公司裡所有音樂老師接力式地傾力演出,直到日落西山,錄了近八十首歌曲,在未來的三天,Z2H官網唯一能得到的資源就是這些歌曲。
韓育陵像偶像致敬的瘋狂行爲自然登上連續幾日的娛樂新聞熱搜榜。
直到幾天後,韓育陵在家中吃花生看電視,隨手拿舊報紙來盛花生殼,纔看到從未被翻閱過的娛樂版一個小角落有個莫名其妙的新聞,說自己五行克了田悅萌?
“哈?”韓育陵納悶地看着那篇可笑的新聞,也剛好是這天,田悅萌出院。過去幾天,韓育陵天天到醫院陪她,於是今天送了田悅萌返家後他就立馬衝回家去慵個懶,順便抓緊時間收拾行李和訂機票。
林寶渦還是堅持要和韓育陵同行,仍然積極地設法斬延葉宇傑要求的會面,可葉宇傑不妥協,理由是要爭取時間重拍廣告,那是個很難不配合的理由,畢竟他是公司的客戶。
韓育陵已經決定,不論林寶渦有沒有辦法同行,他都會按照葉宇傑的要求,準時準點出現在葉氏企業大樓的總裁會客室。
可笑的小新聞很快就被花生殼掩蓋,韓育陵伸個懶腰,起身準備去洗澡,家中電話座機居然響起,實屬難得。
韓育陵不認得來電顯示的號碼,滿腹狐疑地拿起話筒接聽,一聲不響地等待電話另一頭髮聲。
“操,老子是打給鬼了嗎?應個聲啊!”
韓育陵一驚,話筒脫手掉在地上,他趕緊撿起來,把話筒貼回耳邊,他試圖壓抑內心的興奮,他不想電話那頭那個劈頭就罵自己的人太得意。
“喂,嗯,原來是封哥啊,好久不見呢。”韓育陵像個客服接線員那樣死板地回答。
“作死啊你,皮癢。”韓封還是罵。
韓育陵嘴一扁,裝不下去了,抓着話筒趴進沙發,對電話那頭撒嬌:“封哥,你在哪裡呀?都好久沒聯絡我,這是你新的聯絡號碼?”
“看號碼格式就知道是公共電話了吧?死蠢。”
“你少罵我一句會死?老伯!”
“聽,你寶貝挺精神。”韓封這句話話聲有點遠,韓育陵知道這是說給路卡聽的。
“路哥!”韓育陵迫不及待喊,“路哥!我很想你啊!快聽電話!快點!”
“他在拉屎,聽不了。”結果電話那頭還是韓封。
“嘖!”韓育陵不客氣地發出嫌棄的聲音。
“下週我們回來,你把胃養好,路哥給你做好吃的。”
路卡的迴應讓韓育陵及時吞回剛醞釀好要和韓封鬥嘴的話,突然聽見自己想念多時的人的說話聲,韓育陵不由自主就哽咽,斷斷續續了好幾次,沒法好好說出一句話。
路卡很有耐心,韓育陵停頓一下,他便回一句‘路哥在’,如此直接往心裡去的溫柔,令韓育陵最終泣不成聲。
“路哥……我……我等你,我等你回來……”
“喂,韓三歲,你能不能要點臉?你不要,老子還要!你再哭一秒,老子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扒你褲子揍!”
韓育陵沒理會韓封的威脅,反正,他下週不會見得到這兩位乾爹。
所以他才哭得收不住。
誰也不能幫。決定了,就得做。
封哥,這次一定,要做一件讓你最有面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