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堡距離科倫足有數天路程,索倫專程跑一趟可以說興師動衆。但來到後聊得卻都是些閒散的東西,沒表達出什麼目的。
李察感覺他似乎是閒極無聊,所以心血來潮出來逛一圈。直到索倫臨走時,領主大人終於忍不住張口問道:“爵爺,真就走了?”
原本正要上馬的索倫扭頭看着他,扔下隨員和坐騎獨自走向李察:“是不是覺得我叫人摸不着頭腦?”
“不至於,只是似乎很恣意隨心。”李察用詞比較委婉,沒好意思直接說莫名其妙或者神經病。
“是呀,是很恣意,甚至可以說是妄爲。”索倫怔怔望着遠方的地平線。
“知道什麼叫老混子嗎?”索倫拍着自己的胸口,沒等李察回答就自己做出瞭解釋,“被按死在貴族苑苑長的椅子上動彈不得,就是老混子。”
“因爲上不去下不來,所以誰都管不了我,所以只要別太出格我就可以恣意妄爲。”
“我聽說你發展的不錯想來看看,所以扔下一堆公務不管,打馬就來了。同樣,我想幫幫無信者,感覺捅不出大簍子,隨手也就幫了。”
“得了吧,這已經是特權了。”李察羨慕得簡直要流口水。
索倫咧嘴笑了,似乎想以此隱藏自己那份無可奈何,但笑着笑着終究忍不住嘆氣。
“是特權,但這是專屬於老混子的特權,你又何必羨慕。”索倫忽然扯開衣領,使勁撓了撓脖子,留下一條條鮮紅抓痕。
同爲私生子出身,李察和索倫卻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索倫選擇融入家族換取支持,前期肯定順利些,但私生子永遠別想威脅嫡系的地位,最終只能在家族體系內找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安身。
而李察被迫選擇自力更生,起步難度無疑大了很多倍,好處是以後天高任鳥飛,再也不用擔心被網住。
“是不是後悔當初沒單幹。”李察心想要不你辭了那苑長,高山堡施法小組組長的位置給你留着。
“也不是。”索倫從懷裡取出金鼻菸壺亮了一下又收回去。
“打個比方,我對巨河狸腦髓輕微過敏,但偏頭痛又十分嚴重,所以不得在忍受過敏還是忍受偏頭痛之間選一樣。”
“在抱怨脖子癢的時候……”索倫又伸手撓了撓脖頸和胸口,“其實我也知道自己豁免了更難受的頭痛,這就是選擇。”
…………
索倫走後不久,果然跟他說的一樣,零星有見習騎士開始三五成羣地來到高山堡。
這幫青瓜蛋子明顯是最容易忽悠的那種,從吟遊詩人那聽來了高山堡的名字就已經熱血沸騰。
滿心以爲能看到屹立在雄偉高山上的城堡,幻想此後幾年進去學習成長,直到受封成爲一名真正的騎士。
可惜他們只找到一座長滿草窠的丘陵,要不是正趕上高山堡衛隊出操,都未必能發現附近居然還有人煙。
見到李察本人讓這夥小年輕頗爲激動,領主大人從他們口中得知,自己如今在吟遊詩人那裡還有個外號——血色開膛手。據說是因爲常常浴血作戰,而且手段極其暴力。
不提這個癟三氣息要溢出來的外號,演武場上見習騎士們的表現也讓李察大感失望。
簡單來說可以用一句話概括——步戰被蠻子打得滿地找牙,騎戰又被半人馬當狗遛。不到半個小時,鬥志昂揚全變成了鼻青臉腫。用赫特的話說:優點是口號喊得挺有氣勢還行,缺點是沒有別的優點。
領主大人對待崇拜者非常寬容,挨個拍着肩膀勉勵了幾句。
但青瓜蛋子一大特點就是臉皮薄,可能是覺得沒什麼顏面再待下去,連招呼也沒打一個就灰溜溜全跑了。想必他們回到科倫以後,會用親身經歷繼續宣揚高山堡戰士的強大。
安妮再一次帶領商隊來到高山堡時,已經又是十多天之後的事情。
當時李察正在河邊納涼,懷裡抱着一陶罐加糖甜牛奶,罐口插着根筆直的空心麥秸。奇丘坐在他肚皮上,小嘴嘬着麥秸正吸得起勁。。
“大人,安妮小姐回來了。”尼赫魯閒逛時遇上沃雅商行,免不得當迴帶路黨人。
商隊在遠方停駐,忙着從一輛輛重載馬車上卸下物資,走到領主大人身邊的只有安妮和穿斗篷的貼身侍從。
安妮眼睛裡面只有一種情緒,那就是難以置信。
這是她第三次來高山堡,但此時此刻如果不是地形輪廓保持着熟悉的樣子,她幾乎要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丘陵四周不知從哪移植來數十顆高大的喬木,好些領民的小孩正在裡面追逐打鬧,樹下到處是奼紫千紅的野花開得茂盛,卵石鋪底的人工水道從中蜿蜒而過匯入怒濤河。
河邊原本只有齊膝的蘆葦如今卻長到一人多高,微風拂過沙沙作響,幾個頭上綁着毛巾的半身人彎腰在裡面鑽來竄去地尋找鳥蛋。不時驚得水鳥從中撲翼而起,留下一連串憤怒的鳴叫和鳥屎炸彈。
“李察,高山堡的變化快讓我認不出來了。”
“哼不是會個土壤肥沃法術嗎,反正廢物利用下,種花種草都是瘋長。”李察這樣給她解釋。
安妮的第二驚是路上她居然看到很多矮人來來往往,男女老少都有,而且從高山堡居民的淡定反應來看,矮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裡。
“矮人部落的戰士快損失光了沒法生活,來搭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領主大人撓了撓頭,“羅比也在,這小子昨晚上被赫特帶着熬夜玩牌,現在可能還沒起。”
荒野是個憑實力說話的地方,如今的矮人已經失去了這種底氣,再加上奇丘的存在,併入高山堡是必然的選擇。
“就知道你跟矮人之間肯定有密約。”安妮叉着腰忍不住有點生氣。
明明高山堡和矮人能結識還是靠她從中牽線,現在她卻成了最格格不入的一方。
“算不上密約。”李察伸手替奇丘抹掉了嘴角奶漬,不動聲色地強行解釋,“都是你走之後才決定的事,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你現在又是在幹嘛?”安妮看着李察,表情愈發精彩,活像是看到一隻大癩蛤蟆正抱着複數只天鵝狂啃。
也怨不得她大驚小怪——此時此刻李察正躺在一張寬大的藤條搖椅上,身後站着整整半打兔頭人和山羊人少女,有的舉着席板給領主大人遮陽,有的正用羽扇扇出陣陣微風,還有兩個站在背後專心致志地爲他鬆板筋。
這兩個種族的女孩身材和長相都非常嬌弱可愛,各自的種族特徵亦是平添風情。鶯鶯燕燕擠在一起,簡直把那些花香鳥鳴又都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