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達到頂點後,隨着時間流逝漸漸開始西斜。
光線每黯淡一絲,沙蜘蛛就愈暴躁一分。當太陽完全落山,收斂掉最後一絲光線,皓月開始主宰天空的時候,沙蜘蛛的活躍程度終於攀升到頂峰。
如果說之前,它們涌進歌利亞缺口的速度像是潺潺小溪,那麼轉瞬間,流量擴大了何止十倍。
寬達幾十刃的缺口竟然有些容納不開,密密麻麻的擠成一團。好容易擠過缺口之後,難以計數的沙蜘蛛就像真正的潮水瀉地一樣,瞬間朝四面八方擴散鋪開!
倘若從高空中俯瞰,大概就像有張土黃色薄膜在逐漸覆蓋大地。
“好誇張!”薇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胸口劇烈起伏。
她低聲吟唱着,給身邊的戰士加持了一個“聖盾護佑”,用來在一定程度上衰減所受攻擊。
“省點力氣待會再使吧,這時候‘聖盾護佑’還不如‘輝靈祝福’管事。”領主大人正盤腿坐在牆垛上,用棉紗沾劍油擦着自己心愛的鐵管磁銃,頭也沒擡地說道。
“還不開始射箭嗎?”薇拉猛然扭頭看着李察。
城下沙蜘蛛潮水鋪地般涌來,最近的只剩下大概不到三百碼。
按她對高山堡弓箭手的瞭解,這個距離絕對已經在射程之內。身邊的虎靈獵人早已經做好全部準備,只等待一聲號令。
可他們的領主就像沒事人一樣,還在專心擦拭着那根破管子。
“別急……”李察終於端起磁銃把眼睛湊在瞄準鏡上。
其實這時候哪還用得着瞄準,隨便閉着眼朝前摟火,射空的機率也無限接近於零。但他還是不急不慢,每個步驟都有條不紊,裝填、瞄準、射擊。
一聲爆鳴,是速度快到極點的彈丸在撕裂空氣,打在歌利亞缺口處沙蜘蛛最密集的地方。
磁銃射出的彈丸,甚至足以撕裂巨龍的外皮,何況是防禦脆弱的沙蜘蛛。一條直線上,足有六七頭沙蜘蛛被一槍打穿,爆出粘稠的濃綠色體液。
但後續的沙蜘蛛一刻也不會因此停歇,些許戰果很快就淹沒在浪潮裡,不見蹤影。
這聲爆鳴就是信號。
數以百計的箭手同時搭箭、開弓。
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連成一片。
放弦。
“仙嗡!”
薇拉下意識屏住呼吸,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盈盈月光照耀下,無數支箭矢同時沖天而起,密集的箭幕甚至足以遮蔽月亮。
而當這數以百計的箭矢達到最高點後,開始墜落時,那是一場真正的豪雨。
無處可躲、亦無處可藏。伴隨着簌簌破空聲,那些在墜落中獲取了足夠速度的箭矢,穿透一隻又一隻沙蜘蛛,收割掉難以計數的生命,讓浪潮也爲之一滯。
緊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別分心,繼續加持神術。”李察用槍管輕輕敲了一下薇拉的頭。
他很想知道專精加持神術的聖光信奉者,輔助能力到底強到什麼地步。
又是一聲響徹天際的爆鳴。
前排的虎靈放下長弓拿起劍盾,和蠻子武士一起準備迎接衝擊。一直放箭固然很爽,但體力和箭矢儲備都不可能支持這麼幹,終究還要靠肉搏決勝負。
此時此刻,無窮無盡的沙蜘蛛固然像是洶洶浪潮。但站在牆上銀甲閃爍的高山堡戰士,又何嘗不像是一道堤壩?
浪潮和堤壩撞在一起,怒卷千堆雪。
利器切開甲殼的輕微脆響,在整道半環形城牆上此起彼伏。
沙蜘蛛不算很難纏的對手,技巧、力量、防禦,一無是處。在高山堡戰士的精妙武技面前,連丁點還手的本事也沒有,被輕易屠戮斬殺。
沙蜘蛛又絕對算頂級難纏的對手,當前方同類眨眼間死傷一空時,後面卻不會因此而出現哪怕半分猶豫,彷彿進攻就是它們生命的全部意義所在。
這是爲了對抗泰坦及其眷屬而人爲製造的怪物。
對方身上那種熟悉的味道,早已銘刻在沙蜘蛛血脈最深處,使其異常狂躁!
李察手裡拿着一把很輕便的鐵矛,用來對付沙蜘蛛比重劍合適得多。一刺、一挑,兩個簡單的動作來回循環,沒有半分花哨,但快得能拉出殘影。
臻至化境的高超武技,讓殺戮變得極其簡潔。被他打死的沙蜘蛛,往往身上只有一處創口直抵要害。
哈也在帶着巨怪戰士們廝殺。
對荒野稍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別看巨怪有一身駭人的塊頭和力氣,實際上天性卻相當懦弱。最喜歡當縮頭烏龜,起碼在現階段,指望他們奮勇殺敵那純粹是白日做夢。
鑑於此,領主大人的辦法非常簡單直接。
他先是把所有巨怪都安置在一段城牆上,然後早早就已經把兩頭都封死了。除非拿到李察口袋裡的鑰匙,不然誰也別想離開。
沙蜘蛛可不會因爲這些憨胖子沒有進攻積極性就忽略他們。實際上,巨怪雖然退化過,但好歹有一絲殘存的泰坦氣息,還格外受沙蜘蛛青睞。
再懦弱的生命,求活也是本能。
當發現逃跑壓根不可能後,掉頭拼命就是很自然的選擇。
實際上以巨怪的皮糙肉厚再加上一身甲冑,沙蜘蛛根本也拿他們沒有半點法子。而巨怪使用的重型單手錘,每一把重量都在兩百磅以上。
以巨怪的蠻力隨便一錘子掄出去,都能直接送沙蜘蛛上天,體驗生命中最後一次飛翔。
這些憨胖子在經歷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倒是很快鎮定下來,顯示出極強的適應能力。看得李察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對付沙蜘蛛,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讓奇丘變身,像上次一樣“定住”,其他人就可以肆意屠殺。
但黑色巨獸狀態對沙蜘蛛的吸引力太致命了,大概率會吸引來更多怪物。一旦變身時間結束後,沙蜘蛛還不散,歌利亞缺口將面臨比之前沉重許多的壓力。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領主大人肯定不會讓奇丘變身。
“點第一排火油桶!”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對捏着幾張巫術卷軸不知所措的尼赫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