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時被徵用的洽克什鎮長府邸裡,獅鷲雄心軍團長卡佩男爵正端着一杯本地自釀蘋果酒大口吞嚥,試圖緩解無休無止的偏頭痛。
他已經數不清對龐貝宣戰到底是多少天之前,但總之已經很長時間。這麼長時間就是用來訓練狗鑽火圈也該見點成效,但每一個斯圖亞特高級軍官都知曉,本國上層指揮至今仍完全是一團混亂——這是比較體面的說法,實際大夥私底下多半用“一坨屎”來形容。
衆所周知斯圖亞特單個軍團編制太小,無力單獨承擔戰役職能,所以戰前要根據上頭命令進行臨時編組。
卡佩男爵兩個月前接到軍部命令,他的軍團就近加入王都守衛。這是最合理的編組,卡佩也早有心理準備,很快就位。
十五天前又收到了命令,這次是來自國王貝魯尼陛下,要求獅鷲雄心調往凜冬城。雖然心裡難免有些埋怨,但十天時間行軍後,軍團長再次率部就位。
要命的問題在於——三天前卡佩再次收到一紙調令,仍舊是來自貝魯尼陛下,讓他們重新返回王都!
剛在凜冬城屁股都還沒來得及坐穩,本地特產藍紋奶酪也還沒吃夠,獅鷲雄心就不得不跟新戰友揮手作別再次上路。這回可沒前兩次那麼從容,龐貝的軍隊已經出動,正好把這四千多號倒黴蛋按在半路上。
一系列前哨戰打完,軍團配屬斥候基本宣告報銷,卡佩心裡已經明白對方輕騎兵水準極高。自己的獅鷲雄心以步兵爲主,硬要撤走必然遭到騎兵銜尾追殺,不想上絞刑架就最好別那麼指揮。
所以他只得帶領部下進入小鎮洽克什,尋求守城作戰的機會。
現在更糟糕的問題在於,脫離舊建制卻沒來得及跟新建制對接。卡佩現在甚至不知道除了軍部和陛下,還有誰是自己的上司。也不知道周圍友軍佈置如何,更不清楚現在應該去哪求援!
這種混亂不是毫無由來。
卡佩伸手拈起幾片火腿,和着酒液一起吞下。
一直以來連坊間平民都知道,他們的君主貝魯尼陛下對政務興趣不大,更喜歡在自己的宮殿裡花天酒地,以及進行一些被魔法協會斥爲毫無根據的長生巫術研究。
所以這些年斯圖亞特的政務,主要靠幾位大臣組成內閣來解決。原本一直倒也運行得很順利,至少不至於出現太大問題,甚至有些聲音認爲,這是比皇帝大權獨攬更高明的辦法。
但從幾個月前開始,貝魯尼陛下突然以王者姿態迴歸,開始萬分強勢地介入政務。
如果貝魯尼陛下從此成爲一個勤政的好國王,那倒未免不是一樁美談。但真相往往殘忍,很快所有人都意識到,他純粹在瞎胡鬧!
所謂的政務對他來說,更像是花天酒地膩了後的新調劑。龐貝近些年發展遠好於斯圖亞特,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但貝魯尼陛下硬是不顧所有人反對,強行以宮廷名義對龐貝宣戰,造成了近百年來三強國間唯一一次全面戰爭。
而此後像是玩象棋一樣,隨意指揮軍隊來往調動,相比之下簡直不算什麼。
據卡佩所知,如今民間已經有些人開始偷偷稱呼貝魯尼爲“瘋王”,和那位叛逆者尼祿如出一轍。
“情況怎樣?”他舉杯一口飲盡殘酒,又像發泄似的抓起酒瓶重新倒上滿滿一杯。
“龐貝蠻子要上來了。”環繞在卡佩周圍的,都是整個軍團最出色最英勇的騎士。面對即將到來的戰鬥,他們面無畏色,個個腰桿筆挺,一看就是滿腦子榮譽即吾命的青瓜蛋。
“走,咱們去看看。”卡佩隨手把酒杯扔到地板上摔成碎片,扣上頭盔帶領騎士們走上圍牆後的觀察哨。
洽克什周圍是極爲廣袤平坦的田地,作物收割後幾乎不存在什麼遮掩,整個視線範圍內堪稱一覽無餘。
對方正在做進攻前的最後準備,一隊隊輕騎兵和半人馬打着唿哨,來來回回向牆頭上拋射箭矢。還有爲數不少的弓箭手,正在軍官指揮下,射出一波波箭雨沖天而起,達到頂點略停滯後又驟然落下。
卡佩突然閃電般拔劍揮斬,把迎面飛來的箭矢輕易打飛。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長劍已然重新歸鞘,武技顯然極其精湛。
“居然是三羽大箭。”他彎腰撿起落在腳邊的箭桿,一道斬痕在中段清晰可見。
比普通箭矢明顯長一截,放在手裡分量格外重。從格擋手感來看力道很不俗,距離稍微近點大概普通鐵甲都扛不住這種重箭攢射。
十幾位最勇敢的軍士持着盾牌跑過來,在大人們身前築起一道盾牆。
對方弓箭手水準不過平平,和獅鷲雄心對射並沒佔到什麼便宜。但那些遊騎兵很厲害,騎射幾乎發發咬肉。尤其是裡面爲數不多的半人馬,手上居然攥着紫衫長弓,威力和準頭都堪稱可怕,一旦命中能直接把人從牆頭上帶下去。
他們的表現讓卡佩愈發確定,自己先前選擇就地防守完全正確。這種數量和質量的遊騎兵,絕對有能力把追擊變成一場大逃殺。
“快看那些地行龍,估計只要一次衝撞,就能直接咱們腳下的圍牆直接沖垮。”雖然早就在斥候嘴裡聽到過相關情報,但和親眼所見比起來,完全是兩回事。
卡佩必須承認,這些小山一樣的重騎兵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僅依靠一道如此單薄的城牆,獅鷲雄心幾乎無法抵禦。一旦城牆被撞開,步兵再想靠列陣硬抗地行龍那是做夢,一堆雞蛋無論多麼團結在石頭面前都不值一提。
但要說他有多麼緊張甚至畏懼,也完全是無稽之談。不光軍團長本人面帶微笑氣定神閒,連周圍普通士兵也沒被嚇住,儘管他們明知道自己對付不了那些地行龍。
因爲被從王都和凜冬城之間調來調去的,可不只有獅鷲雄心。
如今一起被困在了這小小的洽克什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