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收斂了眼底難掩的羨慕,母親真心疼愛,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而生母的疼惜憐愛,對丁敏又有什麼用?劉姨娘不給她添亂拖後腿就好了。她輕聲輕腳的走到大太太身邊,幫着大太太爲丁怡掖被角。
大太太停下手,看着丁敏小心怕驚醒丁怡的動作,當目光落在丁敏頭上的珠釵上時,脣角略微的翹起,丁怡單獨給丁敏的,她會一直帶着。大太太從丁怡枕頭邊上取走丁敏送給的荷包,用眼神示意丁敏同她出去。
丁敏攙扶着大太太離開,並且悄聲的合上了屏風,讓丁怡安然入睡。大太太將荷包遞給丁敏,低笑道:”難爲你了。”丁敏爲了不讓琥珀疑心,想到以假亂真的主意,丁怡身邊放了個同樣的味道的香包,琥珀總不會想到的。
“你從哪找來的香料?”大太太抿了口茶水,問丁敏:“如此相像,別說她了,即便我都有些分不清楚。”
不是找了可信的人看過,大太太不會同意,那位學識豐富的老郎中也對此很讚歎,說他行醫這麼久,都沒想到有這般相近的味兒。丁敏恭謹的道:“是從一本書上看見的,女兒看着有趣,便記下了。”
丁敏前生丁柔說過,重生後便去書房找到了那本放在角落裡不曾被人注意的書,裡面記載了許多個偏方,前生丁柔用了,今生輪到她了。大太太笑道:“有此看見多讀點書是有些用處的,那本書...”
丁敏知道大太太的意思是打算要那本書,”我回去給母親送去。”丁敏自己倒背如流,給了大太太也無妨,丁敏不可能因這點小事就使得大太太不悅。
“敏兒果然乖巧,方纔怡兒還同我說起敏兒,誇你最爲懂事。”大太太將丁敏拉到跟前,慈愛的拍拍丁敏的手說:“怡兒待你分外不同,比帶姝兒更親近幾分。”
“女兒知道大姐疼惜之意,也盼着大姐能平安。”
丁敏眼角微溼潤,“看虛弱的大姐...我真真是心疼...我還記得大姐最愛用的膳食,一會我去給大姐做點用吧。”
“不必了,有這份心怡兒就沒白看重你一場,侯府規矩嚴,你是丁家的小姐,豈能輕易下廚去?何況怡兒忌口,以前喜歡用的現在都不能用了。”
大太太扶正丁敏頭上的珠釵,眸光裡帶出一抹的意外,又有幾分不捨,丁敏有些弄不懂了,“是大姐給的,母親,不妥嗎?。”
大太太目光復雜的嘆了口氣,“沒不妥,我只是意外怡兒將這支珠釵給了你。”本意上說大太太不用如此表現出來,但她聽丁敏說起那本書,萬一記載了什麼,珠釵的秘密讓丁敏看出破綻,丁怡的謀劃就都落空了。
萬一丁怡有個三長兩短,只要丁敏沒親生骨血,就得善待丁怡的兒女,否則在侯府里根本立不住腳跟,大太太也不可能幹看着,得不到孃家支持的繼室,本身丁敏又不是按照大家主母培養的,主持中饋,祭祖,同勳貴夫人結交,丁敏更是從來沒接觸過,雖然丁敏有點小聰明,但比起正經八百培養出的丁家嫡女差距不是一點半點,猛然接觸這些,丁敏必會手忙腳亂,不見得能應付得來。
就算聰慧如丁怡,婚後兩年才勉強調理順暢,當初也正經廢了許多的力氣,侯門夫人不僅僅是榮耀,背後還承擔着整個蘭陵侯,一舉一動都得深思熟慮,在莫測的貴婦全中,稍有不慎,便很容易結下仇敵,會對蘭陵侯府有影響的。
丁敏即便真做了繼室,大太太也能拿捏住,不會讓她隨心所欲,丁敏逃不出她的手心。丁敏摸了摸珠釵上東珠,“是大姐厚愛了,給瞭如此珍貴的東珠釵環,五妹妹...”
丁敏誤會了大太太不高興丁姝沒有釵環,想要從頭上拔下來,大太太笑着按住了丁敏的手,“怡兒給的你就常帶着,不枉怡兒疼你一場。”
“母親。”丁敏不知大太太這份哀愁從何而來,“女兒會珍惜的,會念着大姐的好。”
“哎,敏兒啊。”大太太嘆息,“這根珠釵是...是...”
大太太輕不可聞的道,“是他送的。”丁敏耳朵一動,裝作沒聽見般,“您說什麼?”
“算了,不提也罷,怡兒總比我想得明白些,你別辜負了怡兒就好。”
大太太寬了寬茶葉,挺直的腰背露出一絲厲色,丁敏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看向大太太,很少見她如此嚴厲了,他是...蘭陵侯嗎?是蘭陵侯送給大姐的?那大姐給了自己,是不是...是不是...丁敏有一分竊喜,她扭轉了命運?指甲扣着指腹,不可大意,還沒到最後一刻。丁敏面上帶着恭敬順從。
“她們都去看花了,你也去吧,蘭陵侯府富貴,遠非丁府可比,只可惜...去吧。”
“是,母親。”
丁敏捏着荷包走出了門去,大太太嗤笑,當自己看不出丁敏的心思?同自己玩心思,丁敏還太嫩了。記起丁怡如今的狀態,大太太嘴角垮了下來,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些,怎麼就走到這一步?大太太有叫來周媽媽,仔細的安排,哪怕有一線的機會,她也不能眼看着丁怡走上死路上去。
李媽媽作爲大太太心腹,比周媽媽還得大太太器重,因此也在旁邊陪着,聽見丁怡奶孃周媽媽說起:“大小姐不得下牀走動..”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大太太看了李媽媽一眼,讓周媽媽繼續說,回丁府再問也是一樣的。
丁敏腳步輕快,笑容再也藏不住,頭上的珠釵是蘭陵侯送的,記起蘭陵侯俊美的容貌,丁敏意亂情迷起來,前生丈夫何處都比不得蘭陵侯,木頭似的不懂情趣,何時送過自己珠釵?耿直總是端着架子,從不肯說句討好自己的情話。丁敏只要想到蘭陵侯方纔去看望大姐丁怡時臉上的疼憐之情,羨慕不已,也許以後他也會愛憐於自己?
在侯府丫頭的引領下丁敏傳過抄手迴廊,來到玻璃花圃旁,盛開的珍品鮮花,璀璨透明的玻璃,更襯出侯府的富貴,玻璃雖然常見,但也分好壞的,從透明度來說,侯府的玻璃遠非尋常人家可比。丁敏遙遙看去,一株珍品茶花就值成上百兩銀子,尋常人家哪會像蘭陵侯一般隨意放置。
“三姐姐?”丁書喚道:“過來啊,我同六妹妹在這呢。”
丁敏回神時,一片墨綠之間,搭着一個鞦韆,丁姝丁柔坐在鞦韆上,兩姐妹手挽着手,不是說笑並欣賞着眼前的美景。丁敏好似插不進去她們中間,無法享受只屬於她們的歡樂,是因有過前生的經歷,丁敏很難如同剛及笄的少女,丁柔看着逐漸走進的丁敏,笑盈盈道:“三姐姐。”
丁敏不願同丁柔一處,明明含笑,明明沒自己經歷得多,可丁敏偏有中被丁柔看透的感覺,隔着丁姝丁敏坐下,丁柔卻起身,”鞦韆上坐兩人最好,多了我怕承不住。”
“五姐姐坐,我去那邊小湖看看,撿幾塊雨花石回去,想必大姐姐不會在意的。“
丁柔俏皮的眨眨眼,聽方纔領路的丫頭說,有些從南京運來色澤鮮亮的雨花石都沉到小湖裡去了,丁柔又何嘗願意同丁敏一處?總是被人警惕的看着,很不舒服。
丁柔走到花圃旁邊的鴨蛋形狀的小湖岸邊,湖水很清澈,站在岸邊還能看到些小魚,丁柔蹲下身,手拂過水麪,從水裡取出五彩斑斕的雨花石,辨識一番價值後,蘭陵侯府實在是很富足,這不過是侯府一角,並不是最大的花園,可修葺得精緻,頗具江南水鄉的風格。勳貴不得掌權,全都用在了享受上,這算不算太祖皇帝另類的腐化他們?
丁柔輕笑,如果勳貴們犯了錯,惹當今皇帝動怒,爵位沒了,習慣了富足生活的勳貴們,怕一日都活不下去...丁柔聽見腳步聲響,忙起身回頭,見到一頂丈青色軟轎從她身邊路過,軟轎旁跟着的丫頭媽媽穿戴都很好,是侯府的主子?除了蘭陵侯趙鴻飛一房外,丁柔記得還有分了爵位的二房,三房,蘭陵侯一共兄弟四人,最小的兩個弟弟是庶出。
最小的弟弟今年不過十四五歲,還沒成親,自然沒封爵,還住在蘭陵侯府,二房,三房雖然離着蘭陵侯不遠,但總是頂門立戶過日子,只是來蘭陵侯府比較勤快。侯府不降爵承襲,賜丹書鐵劵,如此說來,萬一如今的蘭陵侯趙鴻飛犯錯,侯爺的爵位會轉到別人頭上...丁柔搖搖頭,她想得太遠了。
”您是丁六小姐?“
軟轎過去後,停了下來,轎子裡的人對伺候在旁邊的丫頭說了什麼,小丫頭帶笑問道:“是丁六小姐?”
“是。”丁柔同樣笑盈盈的道:“姐姐是?”
“奴婢聞月拜見六小姐。“
聞月?這名字起得一點都不像丫頭,丁柔不知是侯府哪位主子身邊的大丫頭,不敢怠慢,微笑着道:“不必多禮。”
“是太夫人讓奴婢來叫丁六小姐。”
丁柔看向軟轎,她一向記憶很好,軟轎裡露出半張面容,是那位在皇家書局見過的老夫人,她是蘭陵侯府的太夫人?不是去上香了嗎?丁柔屈膝道:“見過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