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擡眸時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眸,沉靜若水,平靜得能隱藏起一切的波瀾暗涌。丁柔眼裡的映出幾許淺淡的笑意,既不會顯得巴結奉承,也不會太過疏遠。大太太身子向右側了側,脣邊露出一抹有趣的微笑,眸光柔和卻讓丁柔心生警覺,似被她看穿一般,大太太的這水準,換在現代也是位女強人,丁柔升起一股棋逢對手之感,同大太太較量纔有趣。
跟進來的雅菊示意小丫頭準備磕頭用的繡墊,丁柔和柳氏一前一後跪在墊子給略顯慵懶的大太太磕頭,“見過母親。””主子安。”柳氏在何處都是稱大太太爲主子,丁柔眼瞼一撩,看清楚大太太眼底閃過一抹柔意,看得出大太太對柳氏是真心關愛的,柳氏並沒錯信大太太。
“快來,快起來。”大太太擡了擡手臂,雅菊上前攙扶起柳氏,丁柔並不用攙扶自己站起來,大太太隨手一指:“六丫頭,見過姐妹們。”
“是,母親。”丁柔擡眼含笑,彎了灣膝蓋:“見過三姐姐,五姐姐。”
“六妹妹。”
丁敏還禮後,握住了丁柔的手臂,笑盈盈的將丁柔送到大太太身邊,“您看,莊子上的水土養人,六妹妹出府養病小半年,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把姐妹們都比下去了呢。”擡舉丁柔貶低嫡出的五小姐,是丁敏慣用的伎倆。
按照往常,丁柔定會順着丁敏的心意圍坐在大太太身邊,此丁柔非彼丁柔,大太太嫡出的小女兒五小姐丁姝都沒坐的位置,丁柔豈會去坐?
“三姐姐坐。”丁柔順勢將丁敏按坐在大太太身邊,“母親一向疼愛三姐姐,況且長幼有序,我豈敢越過三姐姐去。”
丁姝是個聰明之人,不坐在親孃身邊,親孃最疼的也是她,往日爭強好勝的丁柔說出這番話來,丁姝刮目相看。淡淡的笑道,“六妹妹,坐我身邊來,咱們說說話,讓三姐姐哄着母親去,你不曉得母親有多喜歡三姐姐,我都跟着吃味兒呢。”
丁柔展笑顏,坐在丁姝下手處,“我陪五姐姐。“隨即同丁姝說笑起來,丁柔語調輕快,笑容明媚乾淨,一雙黑葡萄的眼眸灼灼放亮,丁姝細看丁柔的打扮,湖水藍比甲,一條百花不落地的襦裙,頭上梳着雙髻,一根簪頭是牡丹花的簪子插住髮髻,耳上一對小巧的亮銀明月鐺,略顯的有些許的孩童氣息,丁姝喜歡今日的丁柔,沒往日的鋒利,盈盈的笑意頗有種腹有詩書氣自華之感。
丁柔一邊同丁姝談笑。一邊不着痕跡的打量大太太的反應,順便掃過一直略略皺眉的丁敏,大太太面上看不出什麼,正叫柳氏說話,吃的,用的都問到了,還問起有沒有人虧待柳氏。丁柔有種好笑的錯覺,柳氏反倒像是大太太養的女兒,大太太不過比柳氏大了三歲,今年正好三十整壽。
柳氏一如既往的恭敬,眼裡是對大太太的感恩,思念,“謝主子惦記着,王管事李媽媽對奴婢極好。”大太太又仔細的看了看柳氏,笑道:“嗯,是看着比出府時豐盈了些。
大太太招柳氏坐在炕上,”同原先一樣,你就住在我院子裡的西廂上,早先伺候過你的丫頭,除了我留下了雅菊外,一會兒我讓王媽媽都調回去伺候你。”
“主子。”柳氏嘴脣輕顫,淚盈盈的眼眸再也承受不住,淚珠沿着眼角滑落:“您對奴婢太好了,奴婢無以爲報。”
柳氏感動得內疚,後悔在莊子上看到丁柔病重時埋怨過大太太,丁柔撩了一下眼皮,看無一絲破綻的大太太,她想歪了些,都說古代大家小姐同貼身丫頭都有些不清不楚,因封建士大夫白日是不進後院那宅的,妾室又多,這……丁柔止住了邪惡念頭,大太太是個一本正經的主母,應該不會行事荒誕。
“六丫頭的住處?”大太太沉吟,丁敏笑盈盈的建議:“六妹妹同女兒住儲秀樓吧,也有個做伴兒的。”大太太瞟了丁柔一眼,問道:“你看呢?”
是試探不是詢問,大太太有心將自己同丁敏一處,丁柔起身屈膝道:“聽母親吩咐。”大太太眼角微揚,“好,姐妹們一處相處更和睦些,你同丁敏可不許再耍小性了,得懂得謙恭良順,六丫頭,溫良恭儉讓夫子教導過你,你得記住了。”丁柔點頭道:“請母親放心,我一定會記住心裡。”溫良恭儉讓?丁柔心裡不屑,聽你的纔會憋屈一輩子,大太太能在丁府當家,這句話不過是嘴上說說,怕是從未記在心上。
丁姝略略皺眉,私底下母親不是這般說的?丁敏有所感悟,“母親說得真好,溫良恭儉讓可不是女子必須具備的品德,女兒能在母親身邊聆聽教誨,是女兒的福氣。”
丁柔勾了勾嘴角,她不信丁敏相信這話,不過是說給大太太聽的,證明她憨厚良善,討好嫡母上丁敏無所不用,只是裝出來的就是裝出來的,以大太太的眼力不會看不出來。
“你能明白就好,將來是個有福氣的。”大太太笑了笑。笑意卻不到眼底,轉身又看了一眼一直垂着腦袋的嵐心,“六丫頭既然回到府裡,跟前也不能就她一人伺候着,按府裡小姐們的份例準備下。
“是。”王媽媽躬身道:“按三小姐的份例,得爲六小姐再補上一名大丫頭,兩個二等,四個粗使丫頭,另配上兩位媽媽,太太瞧着可好?”
“六丫頭不好越過敏兒去。”
丁敏眼裡劃過一絲得意,大太太叫丁柔爲六丫頭。可卻叫她爲敏兒,同丁姝一般,丁敏感覺努力並沒白費,她取代了前生丁柔的位置,丁柔也聽出其中的差別,並未往心中去,不過是個稱呼而已,現在你好我好,叫聲小名,萬一哪日大太太翻臉,以丁柔對大太太的認識,她下手同樣不會留情。
“六丫頭,你有沒有打算要到身邊的人?”大太太再詢問丁柔意見,拿起炕桌上的茶盞,大太太輕笑:“說說看。”
丁柔背後一緊,她又是試探?試探丁柔是不是記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