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巡撫衙門坐落於杭州,於是江浙巡撫府府邸也在杭州。尹承善一行輕車簡從,悄然抵達了杭州城,直接搬進了早就空曠出來的江浙巡撫府邸。
同廣州相相對開放的氣息不同,杭州人文底蘊深厚,鋪面而來的書香墨香, 擺設鋪以清雅爲主,但每一樣的價值不菲,遠在廣州之上。
安頓下來,丁柔將府邸逛了遍,假山鏡湖,亭臺樓閣,“讀書人比商人懂得享受,亦會享受。”
什麼是低調的奢華,丁柔也算是長了見識,每一處不是鑲金抱玉,但價值遠在顯露金銀之上,府邸是五進的大宅子,各種配套設施俱全,而且看似新修繕過,不需要太大的改動,丁柔也只是需要安頓好細軟行李便可。
說尹承善被壓迫也不是笑話,雖然他仕途走得順暢,但他接任的地方總是有官職通天的人壓着,在廣州於兩廣總督同城,在杭州,同樣上有江南總督,三大總督排名,江南總督遠勝於其他兩位。
最爲要命的事兒,江南總督可不是江浙派系的人,他處事強硬,到達江南時,做過很多轟轟烈烈的事兒,在江南甚是有威望,在百姓心中他堪比爲民做主的包青天,在清流中眼中,江南總督清正廉潔,但在同僚眼中,江南總督就是一塊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偏偏他們搬不動他。
“百姓都說,江南總督審理案件時,偏向窮人。”
“當初弄得杭州商家閉市,他硬是不改判決。商賈那次鬧事損失好幾戶損失百萬兩銀子,最後還是江南總督贏了。”
丁柔哄着兒子,聽丫頭打聽的各種八卦消息,對江南總督有了一個籠統的印象。”閉市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記得...”
幫着柳氏整理過賬目,丁柔說道:“看我這記性,是去年。那時我恰巧有了陽哥兒,賬目便放下了,恍惚聽說過此事。”
“就是去年,說是鬧得很大,陛下一直支持信任江南總督。”
丁柔拍了拍兒子後背,搖晃着胳膊哄着他睡覺,如果不是鬧得這麼大。江浙巡撫有怎麼會坐不穩位置?江南總督沒錯的話,只能由江浙巡撫背黑鍋,江浙派系被總督大人徹底的打壓下去,極需要有總督殺手之稱的尹承善扳回一城,即便無法搞掉江南總督。也不能讓大本營被別的派系佔據,江南畢竟集中了天下六分的才氣,五分財富。
文熙帝亦不想看到江南動盪,派系之爭文熙帝瞭然於胸,消滅不了派系,唯有平衡,黨爭激烈,非江山之福,於是文熙帝有心。下面有意,尹承善順理成章的接任江浙巡撫。
文熙帝把尹承善扔到了火山口上,丁柔親了親兒子的小臉,“陛下也不怕把你爹給烤壞了。”
“夫人,這是送過來的請帖。”
厚厚的一沓請柬,丁柔將尹睿陽交給他的奶孃。“將陽哥兒給郡主送去,知會郡主陽哥兒最多隻能睡一個時辰。”
白天可着他心意睡的話,半夜鬧人,雖有下人奶孃照顧着,但晝夜顛倒,兒子養不成良好的作息習慣,教育要從娃娃抓起。丁柔抽空的時候,會想些兒童益智的玩應兒,可惜她前生沒有機會做母親,許多東西大多是從電視小說中看來的,丁柔也不知道這部分是屬於藝術加工,還是真實的。
丁柔接過請柬,一張一張區分開,有派系中命婦邀約,有江南總督夫人延請,亦有獨立於江南官員體系之外的海事衙門邀請,丁柔將請柬分完,長嘆一聲:“麻煩。”
其中江浙布政使夫人送來的請柬,讓丁柔不得不重視,如果尹承善要找盟友的話,江浙布政使是最好的選擇。反過來說江浙布政使被旁人拉攏過去的話,也會讓尹承善在江南爲官的難度加大。
江浙布政使先於尹承善來江南赴任一年,丁柔南下廣州的時候還曾經救過江浙布政使落水的女兒,他們夫婦曾經登船拜謝,算是結下善緣,依稀記得布政使持重沉穩的臉龐,聽安國夫人提過,他能有今日全靠在仕途剛開始時岳家的扶持,當時丁柔也看出布政使對妻子的敬重,亦是疏遠。
”江浙布政使官聲如何?”
丁柔拿起這張請柬細看,他也算是半個江浙派系的人,並非出身江南,但他娶得夫人是江南的女子。
“布政使大人爲官勤勉,恪守禮教,江南很多人都說他是有君子之風,總督大人亦是稱讚於他。”
看來他爲官不錯,丁柔想了想說道:“後日去布政使府邸赴宴。”
“是,四奶奶。”
早晚得見面,丁柔最先見布政使夫人好了,那位擡手就給庶女一巴掌的夫人,脾氣看樣子不是太好,當初丁柔充作商賈婦,她感激自己救下了他的女兒,亦對她的出身瞧不上,好惡表現得很明顯,像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丁柔揉捏着額頭,官宦人家教育出來的嫡女,像她這樣的倒是不多。
能在布政使微末的時候嫁過來,也說明她在孃家是得寵的,不單單是因爲孃家想要投資拉攏丈夫,丁柔嘆了口氣:“我先去會會她。”
別看丁柔同尹承善如今身份顯赫,但在正統的士大夫心裡他們兩人庶出的身份始終是最爲詬病說向的一點,在別處還好些,在禮教嚴苛,文風鼎盛的江南困難會更多,有這麼一羣人就是認着死理。
船王李榮到達杭州後,很快同安國夫人沿着運河北上去了上海。不同於正史中的小漁村,亦不是後事的有着魔都之稱的國際都市,上海有大秦最大的船廠,亦是海軍的訓練軍事基地,因爲是入海口,商貿也很發達,從杭州到達上海走水路,走運河的話,一天便能到達,
接任江浙巡撫,尹承善忙碌得很,不是處理公務,查找往年的資料,便是外出應酬,每天回來都很晚,並且大多時候酒氣熏天,丁柔會給他準備醒酒湯,暗想,在酒桌上談事情的規矩什麼時候變一變?
“夫人。”
月上中天,尹承善被隨從攙扶着進門,丁柔披着衣衫從牀榻上起身,“又喝多了?”
尹承善醉醺醺的說:“他們灌我酒,我沒醉,難受。”
尹承善將身體重量完全壓在丁柔身上,憨然放心的模樣,丁柔極是心疼,連哄帶勸的扶着他上牀榻,丁柔讓隨侍的丫頭退下,親自照料起尹承善,擦臉,洗腳,更衣,等到丁柔端着醒酒湯喂他喝時,尹承善睜開眼睛,笑着,彷彿享受丁柔的伺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事情。
”快喝了吧。”
丁柔對他偶爾露出的孩子氣很無奈,體貼的喂他喝醒酒湯,尹承善眨巴眨巴眼睛,從懷裡掏出一個一尺的見方的白玉匣子,“給你的。”
並從丁柔手中奪過湯碗,仰頭喝了,放到一邊桌上,將妻子摟進懷裡,“打開看看。”
鬧不過他,丁柔在他懷裡安分了,手中的玉匣不管裡面裝得是什麼,玉匣本身就是珍品,隨着太夫人長大, 丁柔對寶物的鑑賞能力有着本質的提高,當打開價值不菲的玉匣後,丁柔徹底的怔住了,一疊銀票上十顆夜明珠滾動,“這是?”
尹承善吻了吻丁柔的額頭,“明日還有一箱子首飾金銀送過來,夫人大可收好。”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丁柔看着張張標示着一萬兩銀子的銀票,哪怕在廣州時她見過銀子,在她手中過得銀子也有百萬兩,但那些不是她的,尹承善如今給她的,是外財。
“會不會太多了?”
丁柔沒指望尹承善做個清官,尹承善的脾氣也做不了海瑞一樣的清官,在講究官官相護的古代,特立獨行不見得是好事,尹承善也總是給丁柔銀子,這些是除了俸祿一外的銀子,丁柔拿着有些心驚,“咱們可剛到杭州,真收下這些銀子,你做事會不會被人猜忌?“
尹承善把玩着夜明珠,”這十顆珠子,比銀票還值錢。“
”夫君,江浙可是有監察院的。”
尹承善笑道:“如果我不收下這些,纔是寸步難行,江浙不愧是佔了天下五分財富,富庶得超乎意料,夫人不必愧疚,這些銀子並非盤剝百姓而得。”
“拿人錢財,爲人消災,夫君,拿人得手短啊。”
尹承善捧起丁柔的腦袋,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嘴脣,”傻丫頭。”熱吻過後,尹承善得意的說道:“夫人沒弄明白陛下讓我來江浙赴任的原因,陛下的心思不在派系之間的平衡,不在商賈桑農上,換一個人來都能做到的事兒,何必讓我過來?”
對尹承善的傲嬌樣子,丁柔咬住了他的鼻尖,尹承善拍着她後背,眼眸清澈清醒,不是酒醉,不是方纔的委屈裝可憐,輕聲說道:”陛下的心思在海事衙門上,在江浙我只需要解決了海事衙門,陛下便會滿意,這些銀子不過是前奏,將來還有更多。”
“查抄海事衙門...嘿嘿...”尹承善眸光發亮,“那才真是叫金山銀山,這點小錢陛下不會在意,夫人放心收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