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一骨碌起身,“出事了?誰?父親嗎?”
“是老爺,聽說暈死過去,太太已經趕去了·老太太也得了消息,命奴婢叫醒您,說是讓您陪着去前面。”
一把撩開幔帳,丁柔隱藏去了方纔的笑意,滿臉焦急,一邊穿鞋,一邊問道;“怎麼會昏過去的?昨日不是好好的?”
“奴婢也不清楚。”
嵐心雅菊上前伺候丁柔梳洗,淨面素口後,丁柔道;“弄個辮子就好了。”
雅菊也府廢話,麻利的爲丁柔梳頭,低聲道;“奴婢聽了消息,讓小丫頭偷偷給柳姨娘送信。”
“嗯。”
丁柔點點頭,其實以柳氏的性子是不是知道丁棟發病,對她來說根本沒影響,原本丁柔想提前告訴柳氏如何做戲,但後來轉念一想就放棄了,柳氏有着傳統女人最質樸的思想,雖然認不得幾個字,但天地君父師,她是信的,善良的她如果知道丁柔算計生父,會很失望痛心,甚至會自責她沒養好丁柔。
在大秦傷害生父是重罪,而且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了,哪怕父親再渣,再混蛋,有個孝道的帽子壓着,敢不認父親者會被所有人唾棄。這也就是當今皇上和木太妃會爲太祖皇帝求情的原因,古人云,子不言父過,百善孝當先。
兒女更多會聽命於父親,父親母親讓他們爲大義犧牲,兒女就得毫無怨言的犧牲,因爲兒女的性命是父母給的。像丁柔這樣算計生父的,已經不算是叛逆,而是道德敗壞大逆不道
還有一點即便柳氏認同了丁柔的想法·她一旦知道了在大太太面前一定會露出馬腳,也失去了本色演出的機會·效果會大大折扣,丁柔可不敢忽視精明的大太太。
“父親昨夜歇在何處?”
梳理好辮子,丁柔撫了撫袖口期盼着她最想要的答案,嵐心道;“昨夜是劉姨娘伺候的老爺,如今老爺¨據說不能輕易移動,遂現在還在玉燕閣。”
據說劉姨娘名字裡有個燕字,大太太大度的將玉燕閣重新整修一番,撥給劉姨娘居住丁大老爺自然是滿意大太太賢惠,玉燕閣裡鋪陳擺設都稱得上華麗,丁柔沒去過,但聽說後,不信大太太不會暗自動手腳。
“六丫兒。“
丁柔聽見太夫人的呼喚,使勁了揉了揉眼睛,還是乾澀,丁柔極快的拉開抽屜,將.裡面早準備好的帕子在眼睛上揉了揉清澈的眼睛慢慢紅了,雅菊嵐心同時低頭,丁柔抽了抽鼻子,聲音裡帶着焦急;”來了,來了祖母,我來了。‘
出了房門,幾步上前攙扶住太夫人,丁柔的聲音有些輕顫;“父親¨祖母¨.他會沒事的,”
明明是安慰太夫人的話,丁柔愣是說起來向她詢問求證一般,神情冷峻的太夫人道;“他當然會沒事,走陪我去看看他。“
“是。”
太夫人的脊樑挺得很直步伐沉穩,即便心中再慌亂也不會讓外人看出端倪。丁柔微微低垂着頭,亦步亦趨的跟着太夫人向玉燕閣走去,因丁棟昏迷不醒,府裡的嚇人難免人心惶惶,大老爺是最被看好的,多少達官顯貴因大老爺登門,一旦大老爺有個三長兩短的,丁府怕是會一蹶不振,二老爺最擅長的是風花雪月。
沿途上太夫人見了幾個慌張碎言碎語說劉姨娘是狐狸精勾壞了大老爺的奴婢,狠狠的責罰了她們一頓,“慌亂什麼?什麼狐狸猜?什麼以前的劉姨娘來報仇的?丁家哪處對不住她?她報得哪門子仇?打二十板子,趕出府去,這等丫頭,丁府不容。”
“是。”
“太夫人饒命,太夫人饒命。”
太夫人握緊丁柔的手腕,“走。”絲毫沒理會求饒的奴婢,丁柔從她微涼顫抖的手指推斷,其實大太太心裡是緊張的,她不見得不信劉姨娘來報仇,丁家真的沒虧待她?
她意外得到的那張紙不僅只有一個方子,如果可能的話·丁柔真的很想將梅毒用在丁棟身上,可是丁柔做不得,倒不是不忍心,而是丁棟一旦染上梅毒,即便事後診斷不是,也會壞了名聲,被人扣個縱慾的帽子,在官場那裡混得下去?
丁家如今指望的是丁棟,丁柔想要安穩的日子,丁棟就不能壞了名聲,算計他還得保護他,丁柔很是無奈,現實環境就是如此,容不得她恣意妄爲。
丁柔一向認爲再不能制定遊戲規則時,只能利用規則達到自己的目的,不考慮客觀環境,快意恩仇的人,不見得能解氣,卻離死不遠了,丁柔想要得是活得更好,她在沒十足籌碼前,不會觸動挑戰她看不順眼的規矩。
一進玉燕閣的門,太夫人丁柔同時皺了皺鼻子,氣味不是很好,伺候劉姨娘的丫頭媽媽跪了一大片,東屋裡傳來大太太憤怒的聲音;“你就是如此伺候老爺的?,,
“太太,妾該死。”
丁柔擡眼掃了一圈,一水的楠木傢俱,件件精美華麗,但從擺放的位置來看,覺得有一分的壓抑,是高低的問題?
丁柔隨着太夫人進了的臥房,不僅大太太到了,丁大老爺所有的妾室通房丫頭都到了,丁柔見到眼圈泛紅的柳氏,她站在妾室們低泣的妾室們中間,不上不下,如此算來丁棟的妾室也不少,七八個女人即便哭聲再小,匯聚起來也能挺響亮。
不是大太太壓着,怕是她們會嚎啕大哭,太夫人沒理會訓斥劉姨娘的大太太,被丁柔扶着靠近躺在炕上的丁棟,此時的丁棟臉色灰白,氣息微弱,乾裂的嘴脣緊緊的抿着,靠近時,從他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的熱氣,太夫人眼裡含淚,”兒啊,兒啊。
在此時她是關心兒子的平凡母親,太夫人推開丁柔,手顫潺潺微微的蓋住丁棟的額頭,“兒啊,你是怎麼了?睜眼看看娘啊。”一時之間不由得老淚縱橫,她這哭,屋裡的低泣的女人也都放聲大哭,陣陣的哀嚎差一點掀翻了屋頂.。
震的丁柔耳膜疼痛,這些女兒的哭聲實在是太響亮,丁柔陪在流淚不止的太夫人身邊,“祖母。”
丁柔悄悄的擡眼看了掛牀榻帷幔上的荷包,嗅到淡淡的媚香氣,有瞥見放在一旁的盆景,丁柔可以期待帶夫人的表現了,“兒啊。“
大夫人大叫一聲,丁柔嗅到了臭味,用帕子捂着眼睛,悽悽艾艾的低泣,丁棟失禁了,在古人眼裡,一旦人失禁就是病入膏肓,離死不遠了,丁柔不想讓太夫人過多傷心,但讓她上前給丁棟收拾,她永遠也做不到,向後喊道;“母親,母親,父親..
大太太顧不得同劉姨娘較勁,忙上前,哭道;“老爺,老爺,您不能丟下我啊。”
丁柔讓開了位置,瞥見丁敏不是月茹扶着的話,早就癱軟成一團了,嘴脣微動,一臉的不敢相信,彷彿做了噩夢一樣·前生丁棟沒病入膏肓吧。
丁柔被衝上來的妾室們擠得晃了晃身子,也沒同柳氏有多交流,退後幾步站在角落裡去,實在是被她們弄怕了,以柳氏的體力她是靠不上去,只能在外圍抹眼淚,丁柔將目光落在呆滯般的跪在地上的劉姨娘,桃紅色夾襖沒來得急扣上,向裡面看能見抹胸,髮髻鬆垮,大半的髮絲是垂下,眼睛哭得彷彿紅杏,顯得有幾分狼狽。
她會如何做?她可是丁柔算計的一環·就這麼被大太太打垮了?
當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時,劉姨娘突然爬起來,奔着門框撞去,“老爺,妾隨您去了,您且等一等,妾在黃泉路上伺候您,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這句話說得極爲的忠貞悲壯,進門的丫頭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見劉姨娘衝過來,人都會下意識的救人,小丫頭抓住了劉姨娘的手臂,劉姨娘頭碰到了門框,額頭破皮血流滿面·跟在丫頭身後的御醫長嘆一聲,“好個烈性的女子。”
“太夫人,太太,御醫到了。”
“求求您救救老爺,救救老爺。”滿臉血癱倒在地上的劉姨娘,跪着磕頭,“御醫求求您了。”
碰碰的響聲,地上的血跡,進門的御醫是五十多的老者,下巴的鬍鬚花白,按歲數說是劉姨娘祖父輩分的,他姓夏,最爲重視醫德,醫術在衆多御醫中居於上乘,因人品好,頗受大官貴人們的信賴了。
饒是如此,夏御醫繞開劉姨娘,以袖子遮擋面容,“請諸位離開,下官好爲丁大人診脈。“
面對丁棟一屋子的妻妾,他還是有顧慮的,不愧是清貴人家,這數量還是少的,他當初給安陽伯看過命,花花綠綠的二十多個,據說通房還沒算上。
“都閃開,讓御醫給棟兒診脈。”
姨娘們不敢違背太夫人的意思,退到一旁,夏御醫上前,嗅到臭味,臉色稍微一變,他倒不是嫌棄丁棟,是失禁了怕是不好,丁棟的病情嚴重。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看丁棟的臉色,夏御醫眉頭皺得更緊,坐在旁邊丁棟身邊,三隻指頭摸脈搏,過了一會猛然起身,神色大駭;”都去出去,都出去,丁大人的病¨不好¨.快¨快...弄不好回是一場大瘟疫,快¨快出去。”